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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郡主赴宴乃是奉太后懿旨,如果你对太后的安排有所不满的话,你等下不妨同太后说,让她老人家为你改旨意啊!‘秦芳悠然撂出一句话来应对后,便是转身,而与此同时,她手中摸下来的耳坠,已经在她的右手钢指中端成两截不说,更是对准身后的马儿一弹。
只听得马儿嘶鸣中,夹杂着一声女子的惊呼,那本被秦芳一句话堵的脸有骇色的华衣女子,竟然就被马儿带着直冲向宫门。
霎那间,守在宫门口的侍卫便是挥戈齐齐出动--开玩笑,若让马儿冲进宫门,他们几个都得没命!
所以一时间长矛齐出击打在了冲奔的马匹之上,马儿身子一斜,便是歪倒于地,马上的华衣女子自是叫喊着滚去了地上,待到止住滚劲儿时,华衣破裂,裙面坠地不说,还土沾粉面,而那本梳着飞燕髻的头发也已经散开大半,歪斜凌乱的披在身上,立时就让她看起来,狼狈不堪。
秦芳回头看了一眼那女子的狼狈模样,轻笑了一下,往宫中而去,她走了两步,听到了身后叶芳菲同那女子言语之句:‘娴郡主,你没事吧?‘
娴郡主?
秦芳一边往前走,一边搜索记忆,这才想到,似乎宁安侯的女儿在三年前被封郡主,赐字‘娴‘。
宁安侯,其实是个空爵,属于太后的娘家盛家。
在当初南昭与北武的那场斗争里,太后的老爹和唯一的兄长为国捐躯后,盛家便无有男丁。
也正是因此。盛岚珠才成了当时的太子妃。而后皇后。太后的一路上来,为何?因为她盛家已如此,当时的皇上便没了外戚之忧,自然为了自己的江山安稳,选了她。
可是盛家好歹出了太子妃,纵使父辈追封,却是空的,无意义。而盛家的未来又在何处?所以,当时的盛岚珠即便有心却不敢表现,乖乖不提,直到皇上驾崩后,太子登基成了皇上,盛岚珠这个太子妃成了皇后,她立刻撺掇了皇上,给盛家一个可以荫封的恩典,这才有了宁安侯这个空爵--能世袭,却不能罔替。
世袭便会一代代的减弱。没有罔替便不是铁打的王侯,再加之赐名为“宁安”。可见先皇虽然生性懦弱,却也是不想盛家成为外戚之忧的,故而给了这么一个空爵,有些荫封护着盛家就好,也沾不上什么政治朝事。
而盛家这个成为宁安侯的人,是盛家三房的血脉,也就是盛岚珠三叔叔的独子盛平。
当年的盛家也是辉煌过的,可惜老将军一死,盛家没落,族内出了贵女为太子妃,奈何那位先皇太过精明,忧心外戚便打压极重。
所以盛老将军即便战死沙场,还赔上了儿子,可盛家的二房,三房都被以“赏”的方式,赐地边境,看似得了体恤,实际上也等于是变相的“流放”。
然后到了那位先皇驾崩后,盛岚珠便想把盛家给扶起来,奈何,二房一脉出去时运气不佳,水路船翻,尽数丧命,唯有三房倒是在边境安顿下来,盛岚珠就只能去抓三房来承这份恩典,可是三房得恩时,她三叔已经年事已高,路途颠簸让他身体极为不好,还没等皇上行册封仪式呢,人就过世了,如此,这个封最后就落在了三叔的独子盛平身上。
盛平或许在这些年的起落里,完全明白了,盛家的希望全在这位皇后堂妹的身上,也很是积极的配合着盛岚珠,虽然有朝事不近的束缚,但,圈子有着微妙,他或多或少还是可以替堂妹传话,转话的,为堂妹身后凝聚一些力量。
只是,纵使盛平很不错,但盛家的人丁却是诡异的往稀薄里去了:他那三叔本是有个两个儿子一个女儿的,偏生的一场天花,两个儿子亲近都染了去,女儿正好同她娘回娘家省亲,幸免沾染。
结果两个儿子是一个先死,一个被毁容--脸上痘疤是坑洼成片。
其实康熙爷也是痘疤脸,但人家心智强大,加上又是帝王,可能毁容也没关系,而这位被毁容的公子哥,却没康熙爷的好心态。
大约以前长的很是漂亮,结果毁容后,就特别的敏感,纵使身份放在那里,还是有不少的女人愿意送上门,可惜,那位敏感的总觉得别人是厌恶他嫌弃他的,便有了抑郁症的样子。
结果三年前,和自家媳妇儿的一次口角后,一时想不开,用汗巾勒死了媳妇儿,自己又直接投了井,这下盛家要人丁也没人丁了,最后也不知道是盛岚珠的意思,还是先皇可怜她盛家,把那唯一剩下的女儿盛芸儿封抬了郡主,赐字娴,取个娴静的美意,着她做了公主的陪读,时常的入宫。
秦芳一路艰难的搜索记忆,才隐约找出这位背后的背景,只可惜,卿欢平日并不上心这些,她倒不怎么知道这些内情,是以秦芳能够自己总结和判断出来的信息,就只有一个:这位郡主自是向着盛家,向着公主太后的,但就刚才的表现来看,至少也是公主放出来的一条狗。
有了大约的判断,她就没在理会这位,跟着前面的太监,去了宫中的后花园--今日太后设下的花灯宴便在此处,此刻天色才近黄昏,彩灯未亮,许多王公大臣的千金公子都已纷至,因着男女之别,倒是分设的两方:公子哥们位于水榭左侧长席,千金小姐们则是水榭右侧青纱下的数个圆桌小席。
这样的差别对待,让走进水榭的秦芳愣了一下,便是嘴角轻勾了一下,自己去了右侧最边缘的一张圆桌后落座。
她很清楚,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暴力方式有多大的差别,男人不爽。通常是挥拳打架。明明白白的彰显。女人却大都是用着冷落,暗损的阴招,玩的是冷暴力。
而眼下,圆桌数个,已有几位先到的千金簇拥在一起,围着两个圆桌,她那可怜的卿欢记忆,没一个认识的。而那几位的眼神,怎么看也不亲近,她也不傻,何必凑上去自取其辱?所以她干脆选了个角落,打算完低调到底的应付完晚宴就好。
所以她一跪坐下来,就把那个可怜的长方形花灯塞在了桌上,而后便盯着面前摆好的杯碟盏碗的去研究古代的陶器技艺去了。
眼看这位惠郡主没凑过来,几个千金对视一眼,压声窃窃的私语起来,不多时。叶芳菲到来,却只她一个。那位娴郡主并未跟着,应该是找地儿换衣梳妆的重新打扮去了。
叶芳菲一到水榭右侧,那几个先前围在一起说话的千金里登时就全起来相迎,一声声客气的话语,亲近的样子,俨然她这个没封号的相府小姐比有封号的秦芳尊贵许多一般,全然是不客气的玩着落差的冷暴力。
叶芳菲一面与几位言语,一面扫看向秦芳,却发现她低着头手指头沾着杯中酒水在桌上写画着什么,倒似自得,当下也就收了眼神,顺着那些千金们坐去了那边的圆桌之中,立时几个簇拥的小姐们一散,两桌变了三桌,而此时侯子娇竟是拎着一只裱好的花灯也进了来。
“呦,这不候家妹妹嘛,快过来坐!”当即就有人客气相邀,那侯子娇应声向前迈步时,也看到了独自单坐的秦芳,她愣了一下,到了那几位千金跟前招呼了一声,就在要入座时,却是身子一转奔到了秦芳身边,直接跪坐在旁,立时让那几个千金都是一愣,让秦芳也是意外的看她一眼。
“不用为难自己,你还是坐过去吧。”秦芳说完,继续低头沾着酒水在桌上画。
“姐姐在这里坐着,妹妹怎好让姐姐一个人?”侯子娇说着把手里的花灯放在了桌上。
“我现在可是臭名昭著,你坐我旁边,就不怕被牵连?”
“我候家不问政事,又能牵连什么?”侯子娇说着昂了下巴:“再说了,和那几位坐一起,没和你自在。”
秦芳闻言抬头扫她一眼,眨眨眼,笑了下什么也没说的低头继续画去了。
这位侯子娇是什么脾性,先前的接触不说看个十成,也能看个七成。
刁蛮任性的大姑娘一夜之间改变的几率可不怎么高,她略一想,大约也能明白她图的是什么---不就是让苍蕴对她产生好感吗?只是……
秦芳内心无奈的笑着:傻丫头,你真以为苍蕴和我有好感啊?不过是利益下的合作罢了。
“快看,是侯公子呢!”此时,周边桌上传来女人惊喜之音,秦芳本能的抬头朝着前方看了一眼,青色的薄纱,如蝉翼一般,遮不住对面的情形,不过是图个朦胧之意罢了,所以秦芳能够看到,侯子楚今日穿着一身青色绸袍,挂着那份温吞柔笑与人亲近的问好,言语。
“郡主姐姐,我哥说,晚宴散了后,他还是会去泾河那边的望月石桥等你。”此刻,侯子娇忽而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了这话,立时秦芳一愣抽了嘴角。
不是吧?她昨个得了太后传召便叫人给候家送了信去,彼时不见他说什么,还以为这茬儿就算揭过了,那晓得对方竟还是个不到黄河不死心的。
“你会去吗?”侯子娇看着秦芳那表情,似有极大兴趣的追问,秦芳正想要怎么回答呢,忽而对面那些公子哥们便是齐齐起身,而这边一旁三桌的女子们都已经抽冷,脸红起来。
秦芳的因为做在角落上,所以视线被前方的立柱挡住,倒不知是谁来了,让大家如此不淡定,而就在此时侯子娇的脸上也泛起了兴奋的娇红之色:“他来了……”
他?
秦芳下意识的偏头瞧看了一眼,便看见那一袭白衣的人执扇迈步而出,虽然扇子上不再是美女撩人,但那股子风流劲儿倒是一点没变。
秦芳当即扭了一下嘴巴:他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