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火,这是族长归来的标示。
因为族长在,族令便会归还于马塑中的暗槽之内,让石屋顶上的烈火熊熊,以昭示着卿家的辉煌不断,更强化着身为宗主的族长在族人中的地位是何等的高与贵。
所以,当族长离开的时候,卿家也会有相应的仪式,来看着那族令被族长亲手取出带走,那熊熊之火就会暂时湮灭,等待着下一次的怒放。
可现在,突然的,族火熄灭,这让忽然抬头看不见族火的族人大惊而言,众人纷纷扭头看向石屋,当发现那本该燃烧着火焰的地方,竟然只剩下一缕黑烟时,一个个全都傻了眼。
“哗啦!”卿海一把推开了身前的桌子,是转身就往石屋那边冲,众人一愣之后也纷纷追在后面,奔向了石屋。
石屋相距并不远,说到底也不过二十米左右的距离,所以即便卿海的轻功很好,此时却也并没拉开众人多少距离,可以说他前脚冲到石屋跟前,众人后脚也跟了过来。
卿海一进院子,就看见这里守着的侍卫是个个站得笔直,看起来一丝不苟,但他自身功夫不低,一晃眼就发现这些人其实根本就是被点了穴。
“涛儿解穴!”卿海大喝一声,人伸手就从最近的那个侍卫身上抽出了一把朴刀,蹬蹬两步是冲到了石屋之前,一脚就踹了门奔了进去!
此时正当傍晚,石屋内因为无火照亮而一片漆黑,卿海又刚从外面奔进来。自然是一时看不清屋内的情况。
他警惕的抓着朴刀。仔细倾听着动静。好应对周全,可是,屋内静静地,一点动静都没有,他听了半天才发现只有,一个细细地呼吸声。
心中一惊,他抓着刀奔着那呼吸声而去,刀刃直砍向那呼吸之人。
忽然的一声鸟儿振翅的声音传入耳中。他那一瞬间想起什么,立刻将手中的刀生生改了方向,当他狼狈的收住刀砍之势站定在屋中时,卿涛,卿十七等人也已经追了进来,且手中还拿着一盏烛灯。
烛灯虽暗,却已然驱散了屋内的黑暗,照亮了内里的一切。
卿海看着就在自己身边跪地的不动的人,这后背是一片冷汗。
因为这人的衣着和身影他识得,那是他的大孙女果儿。只是此刻她跪在地上一动不动不说,头上竟然还蒙着一块带血的白布。
他愣了一下。抬手一把扯下了白布,就看到卿果一脸惧色的看着自己。
“果儿!”卿海连忙为她解开了穴道:“你有没怎样?”
他害怕,甚至是惊惧,以为如果不是果儿养的鸟儿振翅声提醒了她在这里,刚才他那一刀只怕就砍进了自己孙女的身体里。
“老,老祖……”卿果叫了一声,身子就软的立时跌在了地上,人却是口中又急又乱地言语:“有鬼,她来了啊,老祖!有鬼啊!”
“什么?”后怕的卿海听闻卿果说出这样的话,自然大为惊讶,而卿涛此时已经奔了过来:“果儿,你这是在胡说些什么啊?哪里来的鬼!”
他一面说着一面走过卿果的身边到了那马塑的跟前向内张望,毕竟族火熄灭,族令很可能出了问题。
结果这一望,他的身子一顿,立时回头看向卿果:“族令呢?族令哪里去了?”
卿海立时起身:“你说什么?族令,难道真没了?”
他看到族火熄灭的刹那,就想到族令可能没了,但他觉得又不应该。
因为这是卿家的族地,族中上下谁敢大逆的去动那族令?更是在众人相距不过二十米的地方动手?
尽管他一进来看到侍卫被点住,认为是有贼人行窃,而拔刀防备,可现在略一冷静,他就发现自己的愚蠢--哪个贼人会放着珠宝珍品不去偷盗,反而拿一块族令?
所以看到卿果跪在地上一动不动时,他当即后怕的是差点误伤了自己的孙女,却没想到,族令真得没了。
“是她……”此时卿果一脸怯怯地抬头看了卿涛一眼,白着脸,哆嗦着唇言语:“她来,拿走的……”
“他?”卿海立时蹲下抓了孙女的胳膊:“哪个他?果儿,你说清楚点!”
卿果的身子一个哆嗦,随即看向了卿海,双眼充满着惧色:“是,是大小姐……”
卿涛闻言立时惊讶的看向自己的父亲,而卿海则是一脸诧异。
“是大小姐的鬼魂拿走了族令……”
“啪!”一个巴掌猛然抽在了卿果的脸上,卿涛瞪着眼冲她怒喝:“什么鬼啊怪的,你,你乱说什么呢?”
大小姐的死讯并未对外公布,此时只是说着她是失踪不见。
而此时卿果竟然说了大小姐的鬼魂,惊的卿涛只能立刻给卿果一个巴掌,呵斥着,希望她明白自己在说些什么。
只是卿果也不知道是真的被吓坏了,还是犯了糊涂,竟然没能明白他的阻止之意,反而是直勾勾的盯着他大声反驳道:“我没有胡说!我看到了大小姐,我真的看到了她!她一身是血的过来……我立时就想动动不了,想叫也叫不出,她还和我说,你们,你们害死了她,她会让你们付出代价……”
卿果大声反驳的话语一出,立时屋里屋外都是一片寂静。
大小姐死了?
还是……他们……害死了她?
众人听的是真真切切,心里更是震惊满满。
原来大小姐根本不是到处乱跑的找不到人,而是……
“啪!”卿十七手中的烛灯落在了地上,灯笼倾覆,那火腾的一下就烧了起来……
卿十七一脸不能相信的表情:“大,大小姐她……”
“十七!”卿涛猛然起身冲着他喝到:“大小姐受了惊吓。胡言乱语。还不速速去请郎中过来!”
卿十七的唇翕张着。他看了卿涛足足两秒,终究是低了头:“是。”
转身他疾步而出,脸色却黑如锅底。
因为他已经明白,大姑娘的话不是什么胡言乱语,而是事实,否则,他不会从五爷的眼里看到懊恼与愤怒……
他和大小姐,其实没有什么接触。仅有的一次也不过是看到大小姐神神秘秘的把自己和守护的众人撵退,然后她一个人在界标处走了一道。
这一道之后,卿家不需要一兵一卒守着海龙国的界标,因为海龙国的人,无人再愿过界了。
而过了界的使者,每次都是大吐特吐的被自己的人给拖过来,又是灌水又是上针的,好不狼狈,这让他有种莫名的愉悦,好像那一年半的郁气全给散掉了似的。
尤其是当他知道那海龙国的使者送来的是两处的友邦协议时。他很惊讶,甚至是内心震惊的。
因为自从双方这么交手开始。他就没有看到过海龙国有半点消停的意思。
但,大小姐就是玩了这么神神秘秘的一手,海龙国竟然就低头了。
他好奇大小姐做了什么,但更加好奇的是那个看起来身板纤细的大小姐,到底还有一些什么样的本事……
甚至他在听到大小姐又不见了的时候,还以为大小姐又去做什么神秘的事去了。
只是,谁能料到,她竟然是被……他们给杀了……
杀人,他不陌生,也不震惊,因为他是卿家的护卫长,他手里沾染的血足可以染红一件袍子。
可是,他的刀是指向外的,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侍奉的族中主子们,竟然连带回族令的大小姐都给……杀了……
这一刻,他虽然是听令的去寻郎中,去为那份暴露的恶行做掩盖,但他的心里却充满了黑暗。
因为他知道,他信奉的美好,已经再也不干净了。
……
卿果的一句话,让卿涛等人想要瞒下的事,就这么给泄露了。
卿涛自然是想法儿掩盖,所以才喝止了卿十七的询问差他去找郎中,继而奔出屋外,冲着那帮目瞪口呆的人强调着那是大姑娘的胡言乱语。
众人也不傻,心中各有评断,只是他们就算明白自己的主人做了什么,这个时候也只能装聋作哑。
因为,主荣仆荣,主损仆损,他们这些人都是和主子们绑在一起的,他们谁也不会傻到在这个时候让自己的脸更烧。
于是沉默中,大家纷纷退离,没人去问大姑娘如何,也没人去问大小姐如何,更没有人去过问,消失了的族令。
当这些人都离开了石屋前的院子后,卿涛两步冲回了石屋内。
此刻,烛灯已经烧成了光架子,但蜡烛倒在地上化成了一滩烛液浸着那烛芯儿,燃着一小丛火光,依稀照亮着屋内。
“你,你怎么能什么都说!”卿涛气恼地责怪着卿果,不明白平常这大姑娘机智聪慧的,怎么这个节骨眼上就犯了傻。
卿果却像是依然不懂他的怒火,只瑟缩着肩膀口中喃喃:“我看到了,我真的看到了……”
“你看到什么?大小姐吗?她死都死了,你到哪里看去?”卿涛烦躁地瞪她一眼:“你当真被吓傻了吗?”
“鬼,我看到的是她的鬼魂……”
“呸!这世间哪里有鬼?”卿涛啐了一口:“再说了,真要有鬼,岂会来找你,找也是找你云姑,找我!”
“是啊,孩子,你,你怎么就跟中了邪一样?”卿海此时看着卿果那瑟缩的样子,不免心疼,而卿果闻言却低头四处寻找,随即竟抓起了那带血的白布:“我没有中邪,老祖,这是她,留下的,如果没有鬼,那你们告诉我,为什么我一看到她,就动不了,喊不了,而它,它又是怎么盖到我头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