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婚纱是我从事婚纱设计十多年来见过的最贴心的婚纱。它是顾先生亲自操刀设计,并为您量身打造的。”
设计师欣赏地端详这件婚纱,每一次看他都免不了被这样的精致震撼。
见随浅似乎并不震惊,他立即讲解道,“随小姐,你看婚纱上这些细钻,是从一颗完美的裸钻上切割下来的。光是订这些细钻,二十位工人就不眠不休地工作了七天,确保务必能呈现出震撼的星光视觉感受,精工细作甚至误差缩小到毫厘。”
“还有精确到小数点的收腰比例,十九根鱼骨支撑的更加完美贴合的高腰,修身而且舒适。”
设计师指着婚纱,眉飞色舞道,“最不可思议的是这婚纱的拖尾,15层超蓬公主裙摆,交织出霸气外露的强大气场,又能够显出您与生俱来的高贵大气,真的堪称完美。”
“整套婚纱,历时一个月才出半成品,顾先生又亲自修改了两次才有您现在看到的效果。顾先生为它命名为《天女嫁衣》。”
随浅漠漠地看着婚纱,其实第一眼看到她就很中意。只是没想到竟然是顾景桓亲自设计的。
他很早就开始准备了么?
一个多月前,那会儿他们还在B市。
她怔楞着,走神了。
荣伯走上前,把手机递上前,“大小姐,有找您的电话。说是莫先生。”
随浅视线一颤,回过神,伸手接过电话,“你好。”
“是我去接你,还是你自己过去?”莫世亨温声道。
随浅蓦地想起来,她今天要去做DNA鉴定。
“我自己过去。”她淡淡地道。
挂了电话,随浅再看向婚纱,目光已经沉寂了下来。
她看向设计师,“婚纱我很满意,你回去吧,以后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设计师原本自信的笑容立即僵住,他惶恐不解地看向随浅。
“随小姐,是有什么地方您不满意么?顾先生说,完全配合您做修改。”
“没有不满意,你解说得很好,这件婚纱……”随浅抬手轻轻地抚摸,眼中闪过一瞬间极尽的温柔,复而抬头,脸上只剩冷漠。
收回手,她抬腿向外走,“婚纱很漂亮,但我配不上它。”
随浅出去,留下小包子和荣伯面面相觑,设计师满眼不解。
DNA鉴定很快就做完,莫世亨想请随浅把小包子带出来一起吃个饭,被她给回绝了。
她疲惫地回到随园,虽然烧是退了,但是脑袋仍旧昏昏沉沉的。
到了夜里,更是又发起了烧,这场病来势汹汹,她连意识都已经不清醒了。幸亏小包子发现及时。
随浅连夜被送到京都医院,折腾一夜,直到第二天的中午才彻底清醒过来。
她缓缓地睁开眼,怀里带着奶香气的小包子平稳地沉睡着。盛丹靠在沙发上小憩。
“醒了?”耳畔温温润润的声音响起,随浅偏头看向另一侧。
顾少清正坐在不远处微笑着望她。
她的眼神有些恍惚。
他抬手摸她的额头,“好像退烧了。我去叫大夫。”
医生看过之后,说没什么大碍,再观察一夜就能出院了。
随浅盯着白花花的房顶,心里想,其实出院或者不出院,她都是没意见的。
“想起来溜达溜达么?”顾少清小声问。
不想打扰睡着的两人,随浅点点头。
她轻轻地起身,把被子给小包子盖好,被顾少清扶着走了出去。
午后的阳光很温暖,很惬意。
随浅和顾少清走在医院的花园里,谁都不说话,却丝毫不显得尴尬。
记得曾经谁说,与真正的好友在一起相处,无言也默契。
“我好像很多天没有见你了。”行了半路,随浅微微眯着眼开口,笑容淡淡。
“嗯,不少日子了。”顾少清也温温地笑,“多亏你这么多日子没出现在我面前。有些伤口,只有时间才会让它痊愈。”
随浅心中微暖,她的用意,他懂。真好。
“康复了么?”随浅轻声询问。
“嗯,最后再观察几天可以出院了。但是不能剧烈运动。”
“等出院了就入学吧。A大那边我已经和校方沟通好。你本来就成绩优异,当时又是休学。现在回去继续念,没什么问题。老规矩,拿了奖学金请我吃饭。”随浅偏头微笑。
顾少清很诧异,他原本还以为A大无望,想去念夜校,没想到她已经安排好了。
知道她的良苦用心,他没推辞。
两人找了乘凉的椅子坐下,又说了会儿话,见随浅始终是清清淡淡的,他轻叹了一声。
“那天我收到顾景桓的请柬了。”
“嗯。”随浅低下头,怔怔地盯着无名指上的戒指。竟然忘记摘了。
其实才戴了两天,却感觉好像戴了一辈子那么久。
“他和我说要结婚了,虽然神色仍旧冷冷淡淡的,但是眼角眉梢都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我第一次觉得他没那么欠揍。”
“呵呵。”想起大孩子似的顾景桓,确实让人恨不起来。
“真的要和他分开?你们两个人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一步了。”顾少清看这面前的青草。
随浅仍旧低着头,只是过了会儿,她转过身,额头抵着顾少清的肩头,闷声道,“当年他妈妈车祸的事,我查到了新线索。却没想到,查到了我亲生父亲的头上。”
“少清,我找到父亲了。但我一点也没感觉到高兴。”
顾少清显然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他错愕地看着眼前纤瘦的背影。心中止不住地心疼。
“即使这件事情是伯父做得。顾景桓也不会在乎的。当年他以为顾夫人是因你而死,可他不是还义无反顾地和你走到今天了么?”
嘴角溢出一抹苦涩的笑意,她的脑海里再度回忆起那晚的情形——
她问父亲,为什么不能和顾景桓在一起。
莫世亨说,“随氏董事长和顾氏董事长,不说你们两个人,单说这两个身份,有多少双眼睛看着你们,你们真以为能够在一起么?如果可以,当年你外婆就不会阻止随瑾,如果可以,当年我和你母亲又怎么会被迫分开?”
“你们做不到,因为你们懦弱。即使我放弃随氏,他不要顾氏,我们也会在一起。”随浅站得笔直,语气里透着近乎偏执的坚决。
“女儿,你太天真了。”莫世亨摇头微笑,“你以为当年我没有这样的决心么?可有些人啊,总见不得别人好。”
不再说下去,莫世亨话锋一转,“就算顾景桓不在乎是你的父亲策划杀了他的母亲,那么他被抛弃的那十六年呢?顾景桓对这十六年有多怨恨,难道你感觉不到么?”
“你什么意思?”随浅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他会被顾家送走,都是你外婆亲自策划的。你心目中那个善良慈祥的老人,那只是她的一面。真正的她,就像是一头让万兽瑟瑟发抖地称臣的老虎。所有不服从她命令的人,下场都只有一个,那就是被撕成碎片。”莫世亨笑得嘲讽。显然是想到了什么。
“随家,欠顾景桓的。这才是你外婆当年非要立遗嘱让你远离顾景桓的原因。可惜她教育你那么多年,还是让你学会了怎么爱人。顾景桓那小子,还真是有两下子。”
“女儿,如果你能够过得了自己良心那一关,那你就和他结婚。爸爸绝对不会阻拦。至于顾景桓妈妈的事儿,它没你想得那么简单。以后有机会,我再和你细说。”
……
如今再回忆那晚的情形,随浅仍旧心绪杂乱。
“这些只是我知道的冰山一角。随家和顾家这么多年在A市一直明里暗里地争斗。做过的龌龊事只多不少。”随浅哽咽着说。
“顾景桓那十六年是怎么过的,我到现在都不敢想。我更不敢告诉他真相。你说他连亲生父亲都可以送到精神病院。他有多恨,你该猜到。”
随浅吸吸鼻子,抬起头,“我想假装不知道,嫁给他。可我一想到他那天站在墓园和外婆说话的神态,我就难受。如果他知道那是害得他背井离乡,不得不在街头流浪乞讨的罪魁祸首,他还会那样低声下气么?”
“小浅,和顾景桓谈谈吧?都是这么多年前的事情了,他会原谅你的。”顾少清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像是对待妹妹那样温暖劝慰。
随浅不说话了,一股脑把这些话都倒出来,她觉得脑子清醒多了。
“起风了,走,我们回去。”
“嗯。”
顾少清扶起随浅,向病房里走。
两人走到门口,不期然门口立着一排肃整的黑衣保镖。
不是随浅的人。
随浅心里有隐隐的猜测,她进门,果然看到了那个男人。
他优雅霸气地坐在沙发上,小包子正窝在他怀里笑眯眯地和他低语。盛丹和荣伯站在一旁,时不时地张望一眼门口。
见门开了,几人齐刷刷地看向门口,除了给小包子整理衣襟的顾景桓。
“今天阳光挺好的啊。”气氛有些僵硬,盛丹尴尬地打着圆场。
“嗯,挺好的。”随浅漠漠地点头,坐到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