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洛边跑边找钥匙, 到楼道口的时候把钥匙往感应器上一搭就拼命地推门,一路跑到电梯口不停地按上行键,电梯一到她就立马冲进去, 差点撞到里面出来的人, 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 穿着十分艳丽, 画着妖艳的妆, 看样子是要准备开始夜生活,她皱着眉嘀咕了两句,扭着腰走了, 温洛连道歉都不想说,只是飞快的按着关闭按钮。
回到家躺倒沙发上的时候, 她终于舒了口气。抬手覆上自己的胸口, 那里的跳动比往日更加地快, 不是紧张,不是羞怯, 而是……害怕。
当宋之臣倾身过来的时候她其实是有感应的,她甚至已经做好了推拒的准备,她垂下眼睑不敢看着他,她想,如果他还是想上次一样吻她的脸颊, 她或许是可以接受的。
可是他的唇靠过来的瞬间, 她听见了他嘴里呢喃的那两个字——洛洛。
那如轻铃碰撞的声音瞬间闯入她的耳中, 在她脑海中盘旋, 她仿佛被人施了定身咒, 整个人无法动弹。直到他软软的唇碰到她的时候她才抬起眼,看到他长长的睫毛在轻轻地颤抖, 他也会紧张吗?
她那时候居然还在走神,就这么将就,可以吗?这么自欺欺人,无异于作茧自缚,对自己又有什么好呢?
在她犹豫不决地时候,他的舌尖就撬开了她微闭的唇,那湿滑的触感让她瞬间清醒。她必须要推开他,必须要拒绝。不能再这么下去,这样饮鸩止渴毫无意义。如果一定要将就的话,一定还可以有其他的人选。将就不是找一个爱你的人,而是那个人并不是你最初希望的人,却是你舍不得放手的人。
终于,她推开了他,可是她脑海中很乱,她不知道该如何去拒绝,两个人之间拖的时间长了,连拒绝都变得难以开口,所以她匆忙地抛下一句“对不起”之后落荒而逃,是的,逃,她真的是逃开的。
温洛此时很想告诉梁巳徵,哥哥,我真的尽力了,可是我接受不了。我不能勉强自己去将就,真的,好累,几乎可以说是在强颜欢笑。我还会找到我爱的人的,一定会的。你不是说,我天生就该是被好好宠爱的吗?所以,上帝一定会安排那么一个人,好好地宠我,爱我,一直到沧海桑田。一定会有的,请你相信好吗?
她很想哭,尽管眼眶已经酸涩不已,眼泪却执着地不肯落下来。她很想听见梁巳徵的声音,想听见他安慰她,哄她,告诉她还有他,还有梁家所有人都爱着她。她握着手机放在耳边,一遍又一遍地拨打梁巳徵的电话,都是无法接通,最后一次电话自动转到了梁巳徵的助理那儿,助理说梁巳徵出差了,去海南,估计要一个星期。
她翻着通讯录寻找一个此刻能给她安慰的人,是谁都好,她只想听听声音,知道有人在乎她,就好。
她不想打给秦越和许若,她不想把自己的内心世界剥得赤-裸-裸的展示在他们面前,现在他们的关心和安慰对于她来说不会是好事,反而可能会被她理解成为一种变向的炫耀,他们很相爱,不是吗?
指尖在屏幕上滑过,墨圳的名字就这么在上面一闪而过,不到一秒钟,她又把通讯录往上拉,没有一丝犹豫地拨通了墨圳的电话。
当听筒传来墨圳那低沉的声音时,温洛甚至都没有想好要说什么,她只是下意识地觉得,或许这个电话打给墨圳是对的。
在她懊恼打这个电话,考虑是否就这么挂电话装作打错的时候,墨圳又说了一句话。
“洛洛,怎么了?”
电话那端原本有些嘈杂,现在却安静得只有墨圳的声音,似乎是他走到了僻静的角落。
“没事。”温洛下意识地回答。
她突然间反应过来,墨圳似乎一直都叫她“洛洛”,刚才宋之臣说的那句话再次映入她的脑海。
“我能有叫你‘洛洛’的资格吗?”
从小到大,除了亲人之外,就只有秦越他们几个人会叫她洛洛,其他人叫她洛洛的话她都会说:直接叫我的名字吧。或者是:叫我小洛就好了。这也是看人来说的。
可是她却到现在才发现,原来墨圳一直都是这么叫她的,难道是她潜意识里默许了他吗?
其实墨圳不知道,温洛第一次见到他并不是在圣安吃饭那一晚,而是在更久之前。
大二那年的五月,温洛刚刚和林莫分手不久,她的情绪本来就很不稳定,又感冒了整整一个星期,最后两天还发起了烧,整个人迷迷糊糊的,脑子都有些迟钝。
她的病完全好了梁巳徵才同意她回学校销假,梁巳徵亲自送她到宿舍楼下,确定她回宿舍了才驱车回梁宅。
可是没多久梁清衍就来找了温洛,带来了她最不愿意和最不想面对的消息,她强撑着微笑送走了梁清衍,整个人瞬间就瘫坐到了地上,仿佛肩上压着几百斤的担子,怎么都站不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脚都有些僵麻,她坐在椅子上用手按摩了好一会儿才感到有些舒适。
她给秦越和许若发了短信,约他们吃饭。她想,让自己心情好一点吧,不要让这些事情影响自己,难道少了林莫自己就过不下去了吗?
她换了一套米色的齐膝连衣裙,时下流行的娃娃领,腰间还有一条细细的软羊皮腰带。临要出门了她又回到鞋架旁,脱下了脚上的凉鞋,穿了一双纯白色的帆布鞋,背上双肩帆布包就走出了宿舍。
到H大的时候是4点多一点,秦越还在做实验,许若也还有一节课要上,两人都要五点才能出来,温洛就一个人在校园里逛,最后她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只是不想再像个幽灵一般的漫无目的的游走,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她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是喜欢自虐,一个刚刚分手的人约一对感情坚定而长久的情侣吃饭,这是在找刺激吗?她想到从前,都是四个人一起吃饭,那时候林莫对她多好啊,宠她的程度不亚于梁巳徵,那时候反而是许若羡慕温洛,秦越没少被许若白眼。
果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都是轮流转的。
她习惯性地拉开背包,翻了半天找不到烟和火机,才想起回梁家养病之前被梁巳徵收走了,还被他好好的教训了一顿。
她想,我爱的人我不能爱就算了,连烟都不让我抽,你们一个个是合起来欺负我吗?
越想越委屈,她的眼泪就跟开了闸似的哗哗地往下流,不论她怎么擦都止不住,好像要把她体内所有的水分都流干才会停一样。
这时眼前突然出现一张手绢,浅咖色的格子花纹,她顺着那只手臂抬头看了一眼,一个很好看的男人,笑起来有一个很迷人的小梨涡。
她连谢谢也没说,扯过手绢就往眼睛上捂,用力地擦着眼泪。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轻点,眼睛会疼的。”
她根本不想理这个人,尽管他算是帮了她,尽管他真的很好看,尽管……可是她现在心情不好。
后来这个男人被一个女人叫走了,她才抬起头看着二人的背影,两人十指相扣,如此亲密的姿态,一定是情侣了。哼,那他还给她手绢。
女人的话零零散散地飘入她的耳中。
“她身上那裙子我见过……夏季新款哎……快抵我们一年学费了……”
之后温洛便把这一场偶遇给忘记了,甚至在圣安那一次她都没有认出墨圳,一直到再次在健身中心偶遇,她才突然觉得墨圳有些面熟,这一场记忆才从她大脑深处弹出来。
一年多后再次相遇,上帝,这是你故意的安排吗?我可以相信你吗?我可以赌一次吗?
“我妹妹给我说过,”墨圳轻笑,声音有些哑,像是刚抽过烟的样子,“女人说‘没事’的时候就是有事,说‘没事啊’的时候那就是真的没事。”
温洛也笑了,这个她在微博上也见到过,还特意回想了一下,发现确实如此。
“嗯,确实有事。”她笑着承认。
“怎么了?”
“嗯……你知道……宋之臣追我吧?”
墨圳沉默了一会儿,是啊,他知道,即使宋之臣在众人面前表现得并不明显,但他还是放弃了追求温洛。从情人节到现在四个月,他其实想明白了,自己不过再找一个人来证明自己不是不会爱人罢了,那个时候周围的人中最好的人选莫过于温洛。后来他也庆幸自己被温洛“甩”了,不然或许就失去了这么个朋友。
“我知道,阿臣告诉过我的。”他让我不要和他抢。
“我拒绝他了……”
“为什么?”墨圳问得有些急迫,话出口才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了,“我是说,他不够好吗?为什么拒绝?”
“好不好不是接受与否的鉴别标准。”
“嗯。”他示意她继续说。
“喜不喜欢……好不好……合不合适……能不能在一起……”她慢条斯理地数着,叹了口气,“是完全不同的事,互不影响啊……”
他低笑,她看起来还真不像个20岁的小姑娘,他妹妹比她小一岁多一点,哪懂这些?
“如果四者都能拥有,是不是很幸运?”她问。
“我想我是没那么好运了。”他叹气。
“谁说的……”她低声嘀咕。
“嗯?”他是真的没听清,条件反射的发出了一个鼻音。可是她觉察到自己的不小心说错了话,在他再次询问的时候连忙摇了摇头,想起他看不见之后才连说了几遍“没什么”。
“GMAT准备得怎么样了?”
“一般,总觉得考不过。”她声音里有些失落。
“感觉而已,我考A-LEVEL之前也以为自己考不上的。”他安慰她。
“可是你很聪敏啊。”
“你不笨,小朋友。”
“我才不是小朋友!”她反驳,听起来像无理取闹的小孩。
墨圳笑了几声,好像听见什么开心的事似的,“你今天说话的语气就很像小孩子,不像平时那样装得像个小老太婆。”
“你说谁小老太婆呢!”
“这样才对!”他笑,“二十岁的女孩子还是可以撒娇的,比起之前我更喜欢你今晚说话的方式,这样会可爱的一些。”
“我说,你是不是有什么做参考啊?”她试探性地问:“比如说,你喜欢的某个女孩子就是你说的那样?”
“嗯,确实有。”
温洛突然感到有些失望,她也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她此刻也没有去分析它的来源,继续和墨圳聊天。
“谁啊……”她还是笑着,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愉悦一些,“女朋友?”
“认识十几年了。”
“青梅竹马啊?那挺好。”
“一起长大,关系还不错,还住在一起……”他忍不住笑出来。
这边温洛也反应过来了,原来他在逗她呢?
“你在说妹妹!逗我玩呢!”她大叫。
“嗯。”他声音里含着笑,“怎么样,心情好点了没?”
温洛沉默了,原来他知道自己心情不好,在逗自己呢。心里滑过一阵暖流,跟随着血管蔓延到全身。有人关心的感觉,真的很好。
“墨圳,”她突然声音变得严肃了起来,“我们认识9个月了,一起吃过饭,一起打过球,你送过我回家,情人节我们约过会,甚至……你是唯一一个知道我住碧水滩的。”
墨圳正准备点烟,听到她这么一说,也停了下来。太阳穴突突地跳,他总觉得温洛还要说些什么,他此刻是又紧张又害怕,他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继续点烟。
温洛在心里说,温洛,加油。之后她把那句刚刚在脑中盘旋了好久的话说了出来。
他刚吸了一口烟,听到温洛这句话猛然被呛了一下,刚准备开口电话一震动,被挂断了。他连忙返打过去——关机了。
这边温洛话一出口,忙不连跌地把电话挂了然后按了关机,好似有谁在催着她。她把头埋进沙发里呻-吟了一声,温洛啊温洛,为什么一碰见墨圳你说话就不经过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