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阳惊怒未消,却拿长生无可奈何,要说怪,也只能怪自己沉不住气,被她三言两语激的无路可退,只得按照她的意思杖毙了心腹,还被道明了是受自己指使,这亏吃得太大了。
她却无可奈何,因为自始自终,长生都没有任何失礼之处,所以内心再岔岔不平,却不敢太过份,她必竟是新妇,做事太过,首先难堪的是自己。
见长生问及来意,方想起派人唤长生前来的真正用意,终究不肯吃了这个闷亏,就不信,一个村姑出身的、既做过宫奴又做过教养姑姑的贱妇,还能让她占了上风。
脸上很快全是笑意:“弟妹,快坐吧,别为几个贱奴坏了我们的好心情!快来人,奉上冰镇的酸梅汤,再把皇后娘娘赏的贡果和御用点心拿上来!”
很快有丫头捧着精致的盘子鱼贯而入,每个人盘子里装的果子点心都不同,看样子是早就准备好的,只等长生来炫耀了。
“来,弟妹,快尝尝,这全是皇后娘娘赏的,这位皇嫂可是一等的贤良淑德无人能及,又一直极疼我,除了首饰和衣料,还把我当小孩子一样赏了这么多东西,弟妹不要见外,你在宫里虽然见过,却未必吃过,快来尝尝!”
长生只做不知她的嘲讽,只拿起一块香瓜吃起来。安阳又把今日进宫得到的赏赐一一捧过来,宫里物品自是珠光宝气锦绣璀璨非同平常,若是普通人见了,肯定要艳羡几分,可惜长生虽是宫奴,偏偏把这些早已看得平常,长孙皇后贤淑节俭,后宫奢华早已不比从前,这些物品其实还不如从前的宠妃宇文昭仪的用品。
就只是云淡风清地笑着,极有礼貌地夸奖着,却明显不是发自内心的羡慕,安阳一见她一付无所谓的神情心里就堵得慌,暗骂道,一个宫奴村姑,装什么见过世面。
其实长生早已看明白,如果李世民真的疼爱这个堂妹,岂能为出气让明澈成亲前还是白丁身份?就算曾经有气,安阳既已成亲,今日进宫谢恩,好歹也应该给明澈封下官职才是。
安阳在这里抖来抖去地示威,却不明白高嫁低娶,明澈的身份才是她真正的体面,她以郡主之尊下嫁白丁,明澈又迟迟无职无官,肯定要落人笑柄了。
她抿嘴一笑,真心地说:“皇上和皇后娘娘对郡主可真疼爱,这一趟进宫,吃的穿的用的,可都考虑齐了!”
安阳这才得意起来,正欲炫耀几句,忽然记起,今早进宫时,她可是心心念念地希望皇上在赏赐贺礼时,能一并封下明澈的官职,免得她被人嘲笑以郡主之身嫁了白丁,可是皇上只依常例赏了这些东西,并没有提及明澈的官职半句,她本来不甘心想问及,却被明澈遮掩过去了。这些俗物再好,又怎可与高官厚禄相比?那才是真正的身份与体面,她这次进宫算是失败了。
不过就算失望,她也不想放过任何打击周长生的机会,就收起脸上的沮丧,叹了一口气说,有些难过地说:“有件事,不知该不该对弟妹说,若是说了怕弟妹难过,不说又怕误了你们的主仆之情。
是这样的,你以前的主子不是宇文昭仪吗?本来吗,她以前伙同前太子党三番五次意图谋害当今皇上,皇上登基后看在太上皇宠她的份上饶恕了她,封为太嫔让她安心服侍太上皇,谁知她贼心不死,居然在宫中偷偷与被皇上特赦的前太子党人联系,意图胁迫太上皇做出不利江山社稷稳定之事。
幸亏被她身边的一个叫菊香的宫女发现后向皇上举报,本来这种谋逆大罪是要腰斩的,就是身边所有服侍的宫人也难免一死,幸亏皇后娘娘求情才饶她一死,只令她落发为尼入感业寺为太上皇祈福。
弟妹想想,一个享尽了荣华富贵的娘娘,怎么受得了感业寺的清苦劳累?何况还是待罪之身处处受人轻贱?依我看,好歹也是你的旧主子,弟妹不如抽空去看看,也免得人说你无情无义,攀上了高枝就不认旧主子!”
长生听到“菊香”二字吃了一惊,倒也没有在意安阳的冷嘲热讽。她在宫里八年,最要好的就是待她如母的周嬷嬷、情同姐妹的菊香和处处依赖她的喜儿,出宫后,若说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就是这三个人。玄武门事变发生后,她也曾经担心过她们的安危,后来见李世民除了太子党的罪魁祸首,大多数人都不过是重斥轻罚而已,宫奴也不过是清理了一批与太子党有关系的人出宫,太监罚去看守皇陵,宫女则放回家,也就放下心来。
她清楚地知道周嬷嬷、菊香和喜儿都处处置身事外,不可能受到牵连,只是周嬷嬷年纪大肯定会在宫中养老,菊香和喜儿是不是放出宫就不能得知了,不过她们都有家人,又薄有积蓄,就是出宫也不愁无处可去,所以也就没有太过担心,只待以后方便时再打听她们的下落。
谁知今日却从安阳郡主嘴里听到这个名字,菊香又怎会去举报宇文昭仪?就算宇文昭仪果真鼓动太上皇李渊做出什么事,菊香又不是宇文昭仪的心腹,她又怎能得知?举报之后,她现在又在哪里?她举报有功虽会得到重赏,可一个叛主之奴走到哪里都不会受到重用,长生不由得担心起来,眉头也紧紧的蹙起来。
安阳见她发呆,以为说到她的痛处,心里不免得意洋洋,故做惊慌的大声说:“弟妹呀,我忘了,你千万不可看在主仆情份上去看望宇文昭仪!万一被人怀疑你们一直有联系就不得了啦!只求皇上不要知道你们曾是主仆就好,免得连累谢家!”
长生被她吵得从沉思过清醒过来,心里一怒,淡淡地说:“郡主多心了,长生以前在宫里只做好本份而已,出了宫更从未与宫里有半点联系,若说有联系,那就是郡主传递的这一星半点消息而已!”
安阳见长生反把责任推到她身上,又惊又怒却无法反驳,长生不待她反应过来,站起身上说:“谢郡主招待,郡主和郡马明日要归宁,早上婆婆还叮咛说郡主回来让我过来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之处,看来郡主这里都安排妥当了,那长生就告退了,我明日过后也要离去,现在还要收拾行礼!”
说完转身就走,身后的安阳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而转身去的长生心中却在苦笑,目前除了归宁,她和明净果真好象无处可去了。
安阳的表现,终于冷了谢家诸人的心,也是,本就各有各的打算,本就有以前那么多的是非恩怨,哪能一家人齐心协力?要不是还指望着沾淮安王府的光重振谢家,老夫人受到这种冷遇恐怕成亲第二天就甩袖而去了。好在这几日,明清与林心慧再没有什么吵闹,虽然因为安阳的张扬大家都有些忍声吞气,日子过得还算平顺。
老夫人也明白郡主府再好,却非久留之地,明清表面上不再闹腾,不等于他真的接受了林心慧,这件事还得回去以后慢慢解决,何况家里还有年幼的锦娘和锦书,只有几个家奴照顾,就更有借口的回去。
不过因为安阳郡主,让老夫人和长生站在了同一条线上,倒淡忘了以前的是非恩怨,更因为长生和明净处处劝着明清和林心慧和好,心里更生了感激,对长生表现得颇为亲热,除谢家该备的表礼外,还给长生父母额外捎去了一些礼物,又额外开恩允许两人归宁可以在乡多住些时日,若无要事,什么时候想回来再回来,这个恩情才是长生真正想要的,反正回来后又没有资格独立门户,住在谢宅和郡主府都非她所愿,不如在家乡多住些时日慢慢做打算。
明清一心盼着明澈在淮安王府的帮助下取得高官厚禄后,对他提携一二,使他再次威风起来,好好地扬眉吐气一番,因此这几日表现得还让人满意,还不时找机会讨好安阳,对明澈也表现的恭恭敬敬,不过长生对其厌恶至深,处处尽量避着他。
老夫人一行走后,在明澈的劝告下,安阳终于同意了明净和长生第二天起程回云州归宁。行礼早已收拾好,该买的东西明净也抽空买好,只待出发了,唯一不舍的就是姝儿,只是姝儿现在已有安阳这个继母照料,她们带着回乡也不合适,明澈也不愿意离开女儿,好在有明澈在,他又闲赋在家时时能看顾姝儿,长生深知他从内心绝不会因为有了新婚妻子就冷淡女儿,根本没有什么不放心的,虽然姝儿难免要受一些冷落,却也不打紧,她总要学着独立和长大。
第二天本可以走得稍晚些,傍晚时分刚好赶到下榻之处,只是两人提前商量好要去看望徐大伯和徐大娘,就早早起床辞了明澈夫妇和姝儿出发。长生还是不放心锦姝,就留下了与她相熟的满屋照顾,除了赶车的,身边只带了墨儿骑马随行,轻车简从,顶着六月的朝阳疾驰而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