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池睡得迷迷糊糊时听见翟南的声音,那低而不沉,没有起伏的声调。
“觉得委屈?”
必须委屈,哪有把人领进门却不干点什么的人?
“没有。”
陆池猛地坐起来,起的太快,脑袋一阵眩晕,这时才看清书房还有第三人,陆池眯起了眼,集中视线看清他的背影,是刘念。
他诈尸一样的行为也引起了那两人的注意,但翟南只是扫了一眼他,继续对刘念道:“只是降你三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陆池懂了,刘念这是在向翟南抱怨被降级的事。
具体的处罚陆池不清楚,但是听翟南的话,似乎处置的挺过分,也不知翟南受此事的波及大不大?
刘念面带郁色地拱手揖礼:“属下知晓了。”
翟南下巴往门口一努,说:“回去好好待着,别又给我惹事。”
刘念心情糟糕地走了。
陆池看着他关门,回过头视线正好跟翟南对上。
翟南见他又要看着自己,不体贴地下起逐客令:“睡醒了就回国公府。”
陆池反应过来自己是睡在榻上,深知自己没有睡着还会找床的本事,所以瞬间便知是谁把他抱到这。
陆池攥着毛毯,眨巴着眼睛,柔声说:“我今夜想住在这。”
翟南挑眉:“还在做梦?”
陆池腆着脸说:“你就让它变成现实。”
翟南道:“做白日梦容易影响脑子。”
陆池说:“我们马上就要成亲,近距离接触有益于感情交流。”
翟南毫不羞涩道:“我已经感受到你的浓浓爱意。”
“...”陆池豁出去了,又往榻上一躺,道:“大不了我睡书房。”
“...”敢情他的第一想法是同床共枕,书房只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翟南第一次见这么死皮赖脸,却又无可奈何的人。
为什么不把陆池丢出去,翟南想那应该是为了他的面子。
还没成亲就家暴,他好像没渣到这个地步。
但不管是陆池耍赖成功还是翟南大人大量不跟他计较,总之后半日翟南没再说让他回去的话。
翟南还让人回国公府跟陆夫人通报一声。
陆池一边对他连连称赞一边啃猪蹄。
黄焖猪蹄,做法地道,味倍香。
翟南嫌弃他的吃相,把在他面前的那盆猪蹄推到了陆池面前。
下午翟南在对账。
陆池撑着脑袋给他磨墨。
认真的男人最硬气,全方位可观赏的翟南又迷了陆池一把。
狠狠地,毫不含糊。
陆池对着他几乎要流口水。
翟南甫一侧头,看见他两眼发亮的眼神,不知怎么的想起他啃猪蹄的样子。
仿佛他自己也秀色可餐。
翟南用手指顶住陆池的额头:“离我远点。”
陆池愣愣地:“怎么了?”
“你说呢?”
陆池回过了神,点着头:“哦哦。”他的屁股往后挪了挪,停住。
翟南依旧看着他,陆池又往后挪了些。
翟南不语。
“你是否希望我到墙角站着?”陆池问。
翟南第一次用欣赏的眼光看他:“如果你还更有自知之明应该是门外。”
“你觉得我是去门外快还是到你旁边快?”
翟南继续对账。
房间里除了静的可以忽略的呼吸声,就是翟南翻账本的声音。
陆池干坐了会,受不住沉默,小声问道:“跟我说话可会影响你做事?”
翟南只用七个字回答他:“我要挣银子养家。”
陆池彻底闭上嘴。
虽然翟南这话很具水分,但是不可否认,南王府的花销大。
因为翟南要养的人绝不止门外那十多个。
翟南在京时每月都会抽出几日时间专门对账,这个月王府的账本上记载的大都是为了置办婚礼所用的开支。
一通算下来,翟南有些肉痛,他看了眼好似没心没肺的陆池,心想娶他可真是不便宜。
好在他除了皇帝的赏赐和俸禄,还有一些产业。
想起他在应京的店铺,翟南觉得日子还是有盼头。
而两家钱庄和三间珠宝玉石铺送出去也有几日,不知这人去办了没有。
翟南一边算筹一边问道:“那钱庄和玉石铺你可去看过?”
陆池欣喜翟南跟他搭话,快速回答道:“你明日带我去看。”
翟南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好像掉进了陆池的坑?
翟南似乎觉得很不合理,他扭头看着陆池,后者对他笑得一脸无邪。
日落西山,天边漫起万丈霞光,犹如炸开了一朵金花。
夜幕慢慢降临,南王府上下渐渐亮起烛光。
他们也终于如愿以偿见到还未出嫁就已饱受关注的南王妃,而让南王府上下深感诧异的是,相对比陆池的容貌,他黏人的手段更为层出不穷。
简直让人大开眼界。
与此同时,他们也禁不住想,一向不受管束的王爷竟然没把这狗皮膏药扔出王府?
实在令人猜不透。
用过晚膳,陆池本想趁着天黑大干一票,结果看见翟南在换衣服。
“你要外出?”不怪陆池这样问,因为翟南换了一件缎面鸦青深衣。
“去宴歌坊坐坐。”
“...”
大概是他的眼神太过热烈,翟南想忽视都不能,翟南垂眸想了会,才问:“一块去?”
陆池的眼眸虽然还眯着,可脸部表情已然松弛,虽然这个提议不得他心,但好歹缓和了他就要爆发的怒火。
宴歌坊是京中文人墨士的聚集地。
它的曲是好曲,说歌声能绕梁三日不绝是一点都不夸张。
应京有不夜城之称,宴歌坊就避免不了彻夜狂欢。
翟南并非走路去,而是光明正大地让马车载到门口。
陆池虽喜欢他多年,以他醋缸子的个性不可能对翟南没有暗中调查,这宴歌坊就是翟南最常光顾的地方之一,只是翟南的以往太好,不存在未婚生子,拈花惹草,朝三暮四的过去。
从他知道的到面临过的,也就只有朝云这一位具有竞争力的对手。
宴歌坊的布置很雅致,像为了实现客人心中所想,倒有几分琼楼玉宇,广寒宫冷的氛围。
陆池记得宴歌坊的坊主是翟南的同窗,是位商贾子弟,名唤房祖。
带着未婚夫光顾老熟人的场子,这事也只有翟南做得出来。
翟南还做得面无愧色,当见到接到手下人通报亲自出来迎接的房祖时,翟南郑重其事地介绍了。
未了连房祖都赞叹他干出的这件不是一般人干的事。
大概物以类分,人以类聚,房祖此人生的面如冠玉,终日泡在宴歌坊中,身上反倒没那股铜臭味,看起来斯文淡雅,气质彬彬。
房祖笑问:“今夜也还是喝酒?”
随着房祖上二楼雅间的空闲里,翟南扭头问旁边的陆池:“可要听曲?”
陆池反问房祖:“可有桑葚酒?”
房祖愣了愣:“陆少爷不能喝烈的?”
翟南点点头。
房祖笑道:“先上去坐,我待会让人给你准备。”
他把人领到翟南长待的房间,剩下两人独对,暂时离开让人准备酒食。
雅间并无过多装饰,墙壁处桌案上有几盆插花,有十丈垂帘和桂枝,也有绿叶子点缀成的小池塘,视觉上很是清新秀丽。
陆池见翟南已经熟门熟路的坐下,假装不知的问道:“你经常来?”
翟南抬眸看了他好一会,就在陆池心虚之际,才回答说:“我更常待在府里。”
“...”他几乎快忘了这个人擅长玩弄文字。
陆池又问:“可否告诉我你来这的目的?”
“带你熟悉亲友?”
陆池在他身旁坐下,挖苦道:“别忘了小半个时辰前你不情不愿的态度。”
翟南无所谓道:“哦,这说明你的威胁有丁点用处。”
陆池忽然张开手扑过去想要抱住他的脖子...却被翟南用手挡住。
翟南挑眉:“再来一次我会丢你出去。”
陆池微眯着眼:“你既然带我来这就得承担我发怒的后果。”
“你发怒的后果就是要对我投怀送抱?”
“我是想上下其手。”
翟南一把推开他。
陆池坐直身子,回归正经道:“皇上若用士兵逃营这事定你的罪,你就算跟房老板喝光酒窖的酒也无用。”
翟南似笑非笑道:“你有高见?”
陆池点点头:“认了。”
翟南冷笑一声。
陆池解释他的想法:“皇上只是想挫你的锐气,这点你比我更明白。”
刚平定巫国之乱,又被皇上指婚,翟南这是要一帆风顺,扶摇直上的节奏。
可自古以来功高震主,即使翟南没有夺位的心,也难免会被人揣测。
陆池知道翟南肯回京不是为了成亲,而是做好承担这一切的准备,今日他说这番话,只是想现在立刻马上回南王府跟翟南过两人生活。
但是翟南不懂他焦灼的心:“也许我并不是为了喝酒,而是想见阿祖。”
陆池的脸黑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