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35

如狂风卷狼般势不可挡的流言终究没顶得住翟南过硬的人品。

陆池以“旁观者”的身份在暗中观察, 数日之后,这股风向开始转变。

翟南的房间,陆禾向陆池禀告最新情况:“...‘王爷若真是昏庸的人, 何至于廿五才成亲?单就应京, 想成为南王妃的就不止陆池一个。’‘王爷色令智昏?我要为他缺传宗接代, 求临幸。’‘哪轮得到你, 我就是倒贴也要见王爷一面’, 少爷,你的情敌真不少。”

陆禾学得惟妙惟肖,仿佛说这番话的人就在他眼前, 眉飞色舞的。

倚着凭几握着茶杯慢慢饮的陆池似笑非笑地看向翟南。

翟南的表情完全表露了对那些“爱慕者”的不以为意。

陆池面色稍缓:“幸好,这盆脏水没泼到军队上。”

翟南抬起眼皮, 道:“是你在止损?”

陆池将茶杯放回桌案, 好整以暇地坐着, 道:“多亏我这波从中破坏的操作,觊觎你的人越来越多。”

翟南道:“我本可高高在上, 是谁让我沾惹红尘?”

陆池不置可否地耸耸肩:“我真为你有一个贤惠的夫郎感到荣幸。”

翟南对陆禾道:“我要见见那位想为我传宗接代的人...”

话还没说完,先被扑上来的陆池打断。

陆池对着他的唇咬了一口:“想睡别人?我先榨干你。”

陆禾想笑不敢笑,见他二人搂在一块,估计有擦枪走火之势,忙无声退出房间, 为其落上锁, 站在院子外, 避免被人打扰他家少爷的好事。

房里那两人的确一言不合地滚在了一块, 本就是正茂年纪, 初尝情味,又逢新婚, 说食髓知味也好,好奇也罢,两人从未停下探索的脚步。

何况陆池花样多,心思放得开,秉着势要榨干翟南的初衷,他不停地撩拨,两人换了几个姿势,从阳光正好战至暮色西沉才心满意足停下。

不屑白日宣淫的人,终究是歪了。

这场风波直到一个月后才真正消弭。

那时应京已下了几场雪,且有更甚之势。

将近年关,南王府又开始忙碌。

而翟南却是清闲不少,以往有军营的事拖着,就是大雪纷纷的日子,也得往返两地,如今将军中事务移交给闻一舟,他也算因祸得福。

屋子里置了炭炉,没有北风呼啸,暖和得很。

陆池被管家叫去,凉王也离开了,房里只有翟南一边饮茶一边信手翻书。

他这一个多月都窝在王府,除了刘念和翟律,鲜少见到外人,何况是闻一舟。

所以当陆禾通报闻一舟求见时,翟南半晌才反应过来。

闻一舟被请进房间,刚入房门时被热风扑面,狠狠打了个激灵,他是个武将,不似旁人那般畏寒,今时看翟南,不仅跟前摆着炭炉,手边还放着热茶和瓜果点心,不禁生出一股愤恨,曾经铁骨铮铮的南王,也会在浮生闲里沉迷。

所以他开口就怼道:“看来闲置王府的日子要比马上颠簸更适合王爷。”

“...”坐着也中招的翟南无奈地解释一句:“七哥刚走。”

就是不说话,单看闻一舟脸上嫌弃的表情,翟南就知道他脑补了一出“堕落大戏”。

对于翟南这个人,闻一舟的感情很奇怪,他敬佩翟南,却不也认同他的某些做法,所以很多时候,明明应该得到沟通的两个人,反而被一种不当的相处方式越推越远。

闻一舟大概有破罐子破摔的念头,说道:“王爷新婚燕燕,怕是不舍得和王妃分开,不如开春的审查交给臣去办。”

翟南平静道:“这是你过来找我的目的?”

闻一舟道:“王爷即将军中之事交给了臣,臣自然会办妥帖。”

翟南道:“去各地审查的事你不必担心,本王自有打算。”

闻一舟道:“既然如此,臣便回宫禀告皇上。”

翟南见他来去都干脆,询问道:“不喝杯茶再走?”

闻一舟看着他,半晌才说一句:“王爷好自珍重。”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走了不远,正好碰上陆池,陆池乍然看见他,也是一愣:“闻将军。”

闻一舟揖礼道:“王妃,许久不见。”

陆池还礼:“闻将军是来找王爷?”

闻一舟站直身子道:“皇上差臣来见王爷,此时正要入宫回报。”

陆池让开路,道:“如此便不妨碍闻将军,陆某随时恭迎闻将军来府做客。”

闻一舟笑笑,与他辞别。

陆池在原地站了会,看见他的身影消失在长廊,才转身往屋子走去。

陆池进屋时翟南已经收好了书籍。

他问:“闻将军找你?”

翟南从书架前走过来,道:“为各地审查一事。”

陆池从外面进来,手指发凉,一边坐在炭炉旁,一边端过翟南喝的茶暖胃。

饮了口,润了嗓子,才道:“皇上想从这下手?”

“兵权在我手上,皇兄自然会想尽法子拿回去,以往我去各地审查,都会将另一半虎符交给王琛,今时他不在,刘念被降职,这半个虎符的下落皇兄肯定关心。”

翟南还是少年时,边境几次遇袭,翟元帝为昭显对他的重用,将兵权全权交给他,翟元帝心思诡异,一步做法多重心思,明面是想翟南退敌,实际并不认为翟南能成才,更希望他死在战场上。

在京的翟南藏拙,可到了战场,稍不注意就是死,在此生死一线,他何能不全力以赴?

后来长平军建立,翟元帝想拿回兵权也难了。

陆池点点头:“我以前就想你总不在京城,是不是为了躲避皇上。”

翟南坐在他对面,说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去各地审查既是为了巡视当地作风,也是为了避免麻烦。”

陆池道:“如今三皇子和太子的斗争越演越烈,皇上虽有放纵之势,可也能看见他明里暗里施以压制的手。”

翟南道:“他们两个再怎么折腾,也翻不出皇兄这座五指山,我担心的是巫国。”

“何解?”

翟南道:“苍穹频繁进宫,我不信他没有目的。”

陆池道:“巫国如今已对翟国称臣,即便它曾经是头狼,也是被拔去利爪的狼。”

翟南呼了口气:“但愿吧。”

可就像为了证明陆池在新婚之日对翟南说过的话一样。

这一年注定不是平凡的一年。

翟南“仗势欺人”的波澜刚沉淀,陆国公府又刮起了大风。

寒冬腊月,那的确是个让人如置冰窟的消息。

陆商怀孕了。

揭秘这件事的正是翟纪的侧妃。

先不论他们夫妻的恩怨情仇,就侧妃把事捅到太子生母皇后跟前,摆明了不想翟纪好过。

偏偏屋漏偏逢连夜雨,翟纪手中的棋子,兵部尚书被查出以权谋私。

贪污、贩卖人口、玩弄童女...任何一项单独拎出,兵部尚书都是死罪。

翟南和陆池依旧是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虽两耳不闻窗外事,但不妨被人求上门。

相对来者的焦急,翟南夫夫可谓是气定神闲。

陆斐就一个意思,想请翟南出面,保住陆商。

陆池听后,连连冷笑。

翟南静静地看着陆斐。

陆斐咬了咬牙,说:“王爷,少一亲不如多一亲,只要您出手,日后陆府任凭差遣。”

翟南不明所以:“你能帮本王什么?”

陆斐说:“王爷除了选择和三皇子结盟,难道还打算单打独斗?”

大家都是聪明人,这暗示的意思怎会不知晓?

但翟南既然装傻,肯定会装到底:“本王今时的地位无人能及,是傻了不成才舍弃自己的亲皇兄,选择与尔等同流合污?”

陆斐道:“王爷何来这等错觉,若真是如日中天,又岂会被故意冷落一月余都未有人替您说句话?”

翟南笑道:“那就要问问陆大人在这些人里面扮演什么角色了。”

陆斐道:“王爷您是聪明人,三皇子目前虽有颓势,可也不能否定,他比太子更适合那个位置。”

翟南怒而拍桌:“放肆,你将本王置于何处?敢在本王面前大放厥词!”

陆斐担忧他发怒,可想到陆家,仍咬着牙挺着胸膛:“王爷,臣也是为了您,南王府和陆国公府结亲,已是一家人,如若商儿真与三皇子结成好事,日后三皇子登上大统,对您也是利大于弊。”

事已至此,这些人的狼子野心也藏不住,既然藏不住,不如大大方方让人知晓。

翟南面色生硬道:“你就不怕本王将今日之事告知皇兄?”

陆斐终于说到点上:“我们不自欺欺人,皇上对您的忌惮不比对兵部尚书的愤怒少。”

翟南不语,冷冷地看着他。

就在陆斐以为有希望时,陆池突然开口道:“我若是你,今日就不会来这。”

“你...”

陆池平静道:“三殿下的颓势不可挽,你要真是个聪明人,一定清楚保住自己儿子的爵位要比让陆商上位靠谱。”

陆斐面色难看:“何意?”

陆池的眸子锁着他,却是冰凉一片:“从爆出兵部尚书贪污等数罪后,皇上可让人核查过?今日也不过事发第三天,可与兵部尚书相关人员都已发落,难道你看不出来,皇上是有意整治三殿下?”

陆池说完,陆斐的脸色瞬间苍白。

陆池逼问道:“我相信你能将壮大陆家才将它交给你,却不想你是这等愚钝之人,还想用陆商攀高枝?先保住你自己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