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陆国公的嫡子陆斐亲自出门迎接。

这个尚未封为世子的男人已经把持国公府数年,致使大家都明白一个道理,不管陆池争还是不争,这世子之位都非他莫属。

陆斐年约廿五,面容刚毅,虽不及陆池出众,身上却难掩大家之风。

翟南的忽然造访以及看见陆池就站在他身旁,都未让他脸上露出震惊之色:“臣有失远迎,王爷恕罪。”

翟南从容背过双手:“不必拘礼,今日本王因私拜访,未来得及下帖,是本王唐突。”

听见翟南的言辞,陆斐问道:“不知王爷为何私事?”

“自是为了本王的王妃,陆池...”

陆池上前一步:“王爷。”

翟南又故意重复一遍:“带我见岳母。”

陆池心里裹了蜜一样甜:“王爷随我来。”

陆斐不知翟南的目的是否真只是拜见岳母这么简单,但不论如何,此时让翟南知道陆夫人还住在如寄楼,这怠慢国戚的罪责正房怕是坐定了。

想到这,陆斐道:“王爷,如寄楼正在修葺,不如您移步正厅,待臣领二娘前来相见?”

翟南不言,看着陆池。

陆池疑道:“莫非又是陆裳砸破了房顶?”说完,他看着翟南,口气带着歉意:“让王爷见笑,陆裳这些年性子越发活泼,连大哥也管不住。”

从他这两句话翟南得到了两个消息,一是二房终日被大房找麻烦,二是这陆池摆明就是故意在他面前落他这些个兄妹的面子。

翟南故作了然道:“想必国公府也不缺让你住的地方,慢慢修便是,你想住哪便住哪,是吧,陆斐?”

还没成亲您就色令智昏,被迫承受昏庸行为的陆斐干笑道 :“王爷说的是。”

翟南满意了,十分干脆的说:“本王就在正厅等你。”说罢,他朝陆池伸出手:“走吧。”

陆池受宠若惊...快速的握住他的手。

去正厅的路上,满院的景色翟南没去欣赏,反而看着翘起眼梢的陆池。

这小子到底是故意的还是本性如此,情绪暴露的这般明显。

陆池偶然一个侧眸,对上翟南冷清的目光,他问:“王爷为何这样看着我?”

“无事。”他收回目光,心里想:“总有一日会把你刨根挖起。”

陆池自言自语道:“我以为王爷是对我感到好奇。”

翟南也不隐瞒:“想查你的信息并不难,何况一个臭名远扬的人。”

也是他这些年不经常在应京,才没掌握坊间流传的关于京城各大世家的事。

他身边这位可是好争善妒的代表人。

陆池歪头笑,点点自己,指指翟南:“臭名远扬,恶名昭彰,岂非绝配?”

话已至此,翟南也不想跟他拐弯抹角:“陆池,我给你撑场子,你帮我挡麻烦,各取所需。”

“哦?像刚刚那位姑娘?”

翟南加重了语气:“唯独她,你离远些。”

陆池上扬的眉梢拉拢下来,看着竟有隐隐的不悦,他靠前一步,唇几乎碰到翟南的下巴:“王爷,我才是你要明媒正娶的妻,你这样护着他人,不怕我吃醋?”

翟南动作伶俐的捏住他的脸,拉开两人的距离:“你明白了?”

陆池微张红唇,缓缓道:“你懂我便也懂。”

翟南放开他继续往前走。

陆池在他身后,渐渐拉开了唇角的弧度...是我的,你逃不掉。

陆夫人在知道自己要见未来儿婿的那一刻起,整个人就看得见的紧张。

她这大半辈子,见过最大的官就是陆国公,如今那传说中喜怒无常,睚眦必报的南王就要召见她,她怕自己做错说错,连累陆池。

这种情况一直在延续,即使那人比传言中好看,甚至恭敬的请她上座都没有减轻。

翟南在一屋子的陆家人面前,伸出他那双尊贵的手,扶着陆夫人入座。

年轻的陆裳瞪大了眼。

翟南说:“本该早些登门拜访,可身上旧伤未愈,实在不便,拖到今日才来,还望岳母见谅。”

陆夫人又挣扎着要起身,奈何翟南那双手看似无力,却将她稳稳按在椅子上。

她踌躇半天,方道:“身体要紧,王爷无事便好。”

翟南这才松开她,揖礼,笑道:“多谢岳母关心,今日见面甚是唐突,待八月十六我会正式下聘。”

陆夫人忐忑着:“好...好。”

翟南又用眼神示意刘念,刘念得意,打开他带来的见面礼:“小小薄礼,岳母见笑。”

盒中摆着玉器金钗,貂裘罗裳,样样精品,最显眼的便是那尊玉佛,陆斐记得,那是前年虞国进贡的,只因翟南的生母骊太妃信佛,翟元帝便赏给了她。

如今这尊玉佛出现在国公府,说明什么?说明不止翟南钟意陆池,连不问世事的骊太妃也很是满意。

这门亲事当真只是陆池一人所求吗?陆斐忍不住这样想,翟南可是谁能够驾驭的?当然不,翟元帝都怕他三分,这样的人怎会对一门指婚屈服,这明明就是他的所愿...

陆斐后背发凉,好在两个妹妹没有做出不可弥补的事,京城中得罪谁都好说,唯独这个冷面煞,那是真正的催命符,陆斐觉得自己意识的还不算太晚,即使和陆池的关系不能修补 ,但是可以阻止恶化。

想要改变国公府的现状,他必须两头抓。

精光在他眼中一闪而过,不过瞬息,他便做好了决定。

可一家人总有一两根拧不到一块去的绳,陆斐刚决定日后对陆池和陆夫人客气些,陆商面上虽无表露,可眼神里的嫌弃一览无遗。

而陆裳却是羡慕嫉妒全表现出来。

南王虽与皇储无缘,可他是翟国的英雄,陆池何德何能与他并肩?

这下贱的人,到底使了什么手段...

陆裳的目光几乎要将他烧穿,陆池偏头看着她,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翟南欲从国公府离开,是陆池和陆斐一块送他。

出府时,翟南吩咐陆池:“你若得空,便到王府坐坐。”

成亲前三日才不能见面,这过府的行为没有违背礼数,而且皇帝想必也不会介意他们私底下“增进感情”。

陆池只管应承:“好。”

忽然想起一事,翟南又道:“后日仲秋晚宴,我接你入宫。”

陆池的眼眸更亮了:“我等你。”

翟南点点头,就要上马车,陆池突然叫住他,翟南回头,用眼神询问他。

陆池看向陆斐,陆斐正想在他二人面前“好好表现”,自然不会去做那碍眼的人,向翟南行礼后就识趣的离开。

陆池上前两步,与他衣衫挨着衣衫:“王爷今日,可是原本就打算来找我?”

翟南不知他的关注点为何是这个,但也没打算细问:“我早已说明。”

是了,他在暮忆楼可是大大方方承认了。

“我很高兴。”陆池压着唇说完这句,退开两人的距离:“王爷慢走。”

那四个字类似咕哝说出,翟南也不知听没听清,只是拿眼神看了会陆池,重新钻入马车。

马车渐行渐远,最终混入人群消失眼前,陆池才转身入府。

府内气氛微妙,陆裳好似故意等他,专门堵在如寄楼院门口。

陆池的双手拢在宽大的袖子里,漂亮的脸神情淡漠:“有事?”

陆裳表情恨恨:“陆池,你真以为你赢了吗?”

“是吧,不然你怎会如此气急败坏。”

“你...”

陆池笑着时整个人是温和可亲的,可一旦他卸去伪装,那双带着钩子的眼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离他远一点。

他薄唇轻启,吐出一个字:“滚。”

他甚至不愿再假面于人前。

陆裳对着他的背影怒喊:“你以为你是谁?没有陆家你能有今日?”

陆池直接把她无视,若非院子没有门,他一定喊陆禾关门...清净。

但她这瞎嚷嚷还是让院内的其余几人瑟瑟发抖,豪门之斗,受害的永远是小人物。

陆禾担忧的看着陆池:“少爷,二小姐她...”

“疯狗发癫我可拦不住,你进来,我有事吩咐你。”

陆禾胆怯的往门口看了眼,对上陆裳盛怒的双眼,抖了抖身子,赶紧随陆池入屋。

陆池走到桌案边坐下,斟了杯茶抿了口润喉,方道:“你帮我查个人,兮云坊,朝云。”

兮云坊在应京并不具盛名,但陆禾乍然听见,还是觉得诧异:“此人是谁?”值得少爷您上心。

“翟南...”他极其不愿用相好这个字眼描绘这两人的关系,因为不管哪一字都像将他的所有物分割给别人,所以他改了口:“一个故人,做事时隐秘些,她身边有人护着。”

至于护着她的这人是谁显而易见,可陆池不愿承认,他要这个人从头到脚,里里外外都是他的。

南王府的马车行了小半个时辰回到南王府

翟南刚进府就被告知翟律在等他。

对于这个他一手看大的侄儿,翟南还不至于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翟律彼时正坐在书房读书,不是他想这般上进,着实是因为王府单调非常,他要是不读书,就得去那木桩上打发时间。

翟南直接推开门进去,翟律听见声就转过头。

“王叔你回来啦。”

翟南:“你很闲?”

翟律:“我待会就回军营。”

翟南:“有何事?”

翟律兴奋异常道:“您和阿池可还玩的开心聊的融洽?”

翟南眼波平静的看着他:“你很关心他?”

翟律拍着胸脯道:“自然,他可是十一婶。”

翟南没兴趣跟他谈论一个男人,当即下起逐客令:“皇兄告诉我,当日带着陆池进宫的人是你...”

翟律腾地站起来,急促道:“我错了,我马上滚。”

因他他认错的态度积极向上,所以翟南没跟他计较:“记得带门。”

翟律苦逼的想,先遭殃的人不是陆池,而是他这个爹不亲叔还虐的可怜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