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缓缓降临,从早上莫浅一离开,到此刻的晚饭毕,花梦都没有看见这个人影,心想着,他大概又是去山下查事去了,便也不再理会。吃过了一顿饱饭,花梦也难得的好心情,在珏山庭院中来来回回逛了一阵,暮色也变慢慢褪下了,接着,浓墨似的黑夜,裹着月光缓缓走来。
珏山的夜,总是有种让人心仪的清凉,这份凉意不死北国楚咫,那么砭人肌骨,它的凉中,往往是带着一种清香,百花之香,让人心旷神怡。
走过深深的长廊,灯笼光越来越弱,花梦来到了一片林子前。
今夜,是十五,明月高高挂在苍穹,圆如尊贵的明珠,月光,是那般皎洁,浓郁,笼罩着整片青绿的林子,好似给它披上了一件天女的羽衣。
花梦浅浅迟疑,走了进去。
落叶被踩碎的声音,咔嚓咔嚓的萦绕在耳际,绵延不绝,树林中,静无人声,稍稍显得有些荒凉,偏僻,可是借着今晚难能可贵的美月,这幽僻,反倒有了曾难以描摹的美。花梦正是倾心于这一番美,才踏足进来的。
越来越靠近树林深处,隐隐,有了些心慌,散了一会儿步,花梦也有些累了,看见旁边正好有一颗大树,便走过去,靠着树坐下来。忽然,头顶落下了一滴水,花梦抬起头,难道下雨了么?
浓郁的茂叶,遮住了树上的那一片黑影,似乎,并没有下雨。
可是,方才滴下来的一滴东西又是什么。
“砰!”
又一滴,落了下来。
花梦匆匆起了身,“谁?”
树上,一个身影微微一晃,花梦继续道:“谁在那里?”
头顶,慵懒的男声缓缓响起,“这,是珏山后的落风林。”
声音,溢满了酒气。花梦这才回过神来,方才落地来的水,原来是酒,难怪有一股酒香,可是大晚上在这喝酒的人,又是谁,他的声音,竟然有几分熟悉。
树上,那男人继续道:“你怎么在这儿?”
花梦睁大了眼睛,“莫浅一?”
树上的人,跳了下来,高大的身影挡住了花梦脸上的月光,他拿着酒壶,一张醉醺醺的脸凑到了花梦眼前,道:“你怎么在这里。”
花梦一把将他推开,“臭死了,我还想问你呢,一天都不见你,原来躲着这里喝闷酒,你有没有毛病?”
莫浅一闻声,眉头一锁,“我喝酒,关你什么事?”
“我没说关我的事。”花梦将走过来的莫浅一推开,“你走来,离我远点,臭死了。”
“嫌臭?那可不行。”莫浅一似醉非醉,听花梦这么一说,倒一把将她拽了过来,埋进自己的怀中,逼迫她闻自己身上的味道,嘴角一勾,在她耳畔吐着热气,道:“这,可是男人的味道。”
“你……”花梦挣扎,被酒气熏得够呛,“你到底几天没洗澡了?”
“喂……”莫浅一死死压着她,偏偏不让她有机会呼吸新鲜口气,继续道:“洗澡,我从来不洗澡。”
“难怪这么臭,臭男人,放开我!”拼死拉扯着,却一点都不敌他的力气,莫浅一只需要一只手轻轻一勾,花梦就会跌进他的怀里,再也动弹不得,“快松开我,我可没工夫在这儿陪你借酒消愁。”
“谁说我在这里借酒消愁。”莫浅一抓着花梦瘦弱的胳膊,“男人喝酒,天经地义,要是能有个美人在旁边陪着,就更好了,这,就喝花酒。”说完,晃了晃手中的酒壶,对怀中的佳人道:“怎么样,我们俩来喝喝吧?”
“谁要跟你一起喝花酒!”
“不喝,不喝那就让你闻我身上的味道,闻到醉为止。”
“我……”花梦的脸,都要被他身上的味道熏红了,这男人本来就有一股江湖痞气,加上这浓酒一酿,就更是让人难以忍受了,花梦只好求饶道:“好,你放开我,我陪你喝。”
莫浅一嘴角一扬,“可不许跑。”
“不跑。”
“不许打我。”
“嗯,不打。”
“要乖乖的。”
“好,乖乖的。”
“这还差不多。”莫浅一满意的将花梦松了开来,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警惕着她的每一个动作,上次鼻子被她揍得流血,这次她要再敢乱来,自己绝不轻饶。
“别这么看着我。”花梦被他的目光一怔,那样的目光,在莫浅一的心里,是警觉的意思,可若不明事理的外人看起来,就是醉后深情的凝视了,在花梦的心里,也有这么一丝错觉。
见她老老实实的,没什么动作,莫浅一才收了些目光,“不错,往前走两步。”
“干嘛?”
“大爷我让你走,你就走。”
“大爷?”花梦嗤笑,“那本小姐还是……”
莫浅一打断她,“这里可就你和我,林子这么大,这么静,我要做点什么事,你叫死了也没人来救你,刚才不是还说乖乖听话的么,怎么,反悔了?”
花梦气得咬牙,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往前走了两步。
“嗯,不错。”莫浅一在树下坐下来,眯着深深的眸子,看着木愣愣的花梦,心里甚至得意,道:“接下来,给大爷唱首曲子。”
花梦冷言,“我不会。”
“那跳支舞。”
“我也不会。”
“吟首诗。”
“不会。”
莫浅一皱起眉,“那你会什么?”
花梦想了想,拨了拨腰间的佩剑,“我会舞剑,舞给你看,好不好?”
轻轻咬开了酒壶的盖子,莫浅一往树上一靠,百无聊赖道:“舞吧。”
花梦眯着眼睛一笑,将腰间的剑启出来,银光亮起,趁着美月,一袭红裙飞扬,手中的利剑时起时落,回旋长舞,她一颦一笑,短短回眸,看着那树下酣醉自如的男子,眼眸中神情难测。
最后一舞,在他仰头喝酒之际,银白的剑,顺风刺了过去。
“砰!”
雪亮的剑,被他的两指一夹,停在了酒壶前。
莫浅一将酒壶从嘴边拿下来,一丝甜美的酒从嘴角滑下,微微湿漉的薄唇裹着酒香,分外诱人,月光下,他看着近在咫尺的花梦,弯着一双魅惑的眸子笑起来,“大爷我,等的就是你这一招。”
话才说完,只见他将花梦手中的长剑一拉,长剑落地,那红色的身影顺势倒了过来,莫浅一起身,将这倒下的身影接住,再把她一张小脸扳到了眼前,温热的气息吐下来,“妞,这么快就投怀送抱了。”
“你……”花梦再度愕然,“臭男人,松开我!”
“这可是你自己扑过来的。”
“你胡说!”
莫浅一无视花梦的话,再度将她的脑袋埋进自己怀中,“大爷的味道如何,可还喜欢?”
“醉鬼,唔……”花梦喃喃道:“松开我,不许欺负我……”
“谁敢欺负你?”
“臭死了,真的,要臭死了……”
莫浅一不禁压低了眉,稍微松开了她,从一开始,她就在喊自己臭,好像多闻一会儿,就会死了一样,自己真的有那么臭么,不悦问道:“有那么臭吗?”
“废话。”花梦好不容易缓了口气,脑袋从莫浅一怀中挣出来,大口大口呼吸着尽可能新鲜的口气,道:“黄鼠狼放的屁,都没你臭!”
莫浅一微怒,“你放屁!”
“你才放屁!”
“你……”莫浅一说着,忽然觉得不对,眼睛里的酒意也更浓了,忽然,他嘴巴一鼓,一股味道从肚子里涌了上来,然后,“哇……”
污秽,刚刚落到了花梦的胸前。
然后,一阵恶心的臭味蔓延开来。
“莫浅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