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帐篷里的动静,花嬷嬷站在外头仍没有作声,她巴不得拓拔将军能与公主多呆一些时间,当年拓拔将军苦追公主的事情,花嬷嬷是最清楚的,最难能可贵的是,时隔二十多年,拓拔将军对公主的感情仍是一如既往,这样的男子才值得公主托付后半生呢,而且,花嬷嬷的私心里也不太愿意再回大周,人老了,就特别念旧,就想要落叶归根,在大周陪伴和服侍了公主二十几年,公主的喜乐哀怒她是最清楚的,再回大家,公主仍然不会过得幸福,只有让公主在北戎找到真爱后,公主才可能会彻底断了对大周皇帝的念想,所以,此时花嬷嬷才不想打扰拓拔宏与公主的相处呢。
“花嬷嬷,外面可备好了早膳?”花嬷嬷正暗自寻思时,就听得依柔公主在帐篷里呼唤道。
她忙收敛心神,躬身钻进了帐篷,看见公主梳着北戎的发髻,穿着一身雪白胡服,不由眼睛一亮,定定地看着公主,半晌后才眼眶湿润地说道:“公主,您还是穿胡服好看。”
依柔听了笑着走了过来,揽住花嬷嬷的肩膀道:“奶嬷,这二十多年,让你跟着我在大周受苦了,如今我们终于回北戎了,奶嬷应该高兴才是,可不能哭哦。”
花嬷嬷的鼻子更加酸了,她拍着依柔的背道:“嗯,老奴没有哭,刚才外面风大,沙子迷了眼了。公主回北戎是天大的喜事,再过几年,公主就能看到皇上了,老奴也能看到老主子了,老奴已经把饭菜备好了,老奴才这就去端了来,公主就和拓拔将军一起用吧。”
依柔松开花嬷嬷,含笑嗔了花嬷嬷一眼,点了头,并没有反对,拓拔宏笑着对花嬷嬷点了点头道:“嬷嬷辛苦了。”
花嬷嬷对他行了一礼后,转身出去了,没多久,木英图在外求见,拓拔宏对依柔道:“他来倒是来得早,公主,您是现在见他,还是用过饭后再见?”
依柔的大眼眨了眨,扬了眉对拓拔宏道:“你怕他不够尊敬我吗?好,就依你的意思,让他在外头等着,本公主用过饭以后再召见他。”
公主还是同从前一样聪慧而狡黠,拓拔宏宠溺的笑着点了头,亲自走了出去,对木英图道:“公主还未用膳,请将军等一会再来吧。”
依柔在帐内听到拓拔宏的话,嘴角勾起一抹戏笑来,阿宏如今比过去可圆滑多了,可不再是那个楞头小子,明明就是他让自己给木英图下马威的,他却出去唱白脸,木英图就算心中有气,也不好对他发作吧。
木英图果然没说什么,也没有离开,而是很恭敬的在帐外等着,拓拔宏与公主用完早膳后,公主才召了木英图进帐,木英图向公主问好行礼之后,便安排了公主今天的行程,公主很愉快地答应了他的安排。
大队人马再一次启程,木英图果然又派了个两千人的军队护送公主回上京。
从幽门送去上京的路还有千里开外,到了孜安境内,就是一片莽莽草原了,越往前走,依柔的心情就越发的激动,故国家乡的风情让她亲切又陶醉,以前生活在这片土地上时不觉得,离开了才知道,自己有多么的热爱它,有多么的舍不下这里的一切,行途中,公主不止一次泪湿衣襟,过去的种种回忆如海潮般在脑子里翻涌,她想见皇帝的心情更加迫切了,木英图只是将公主护送出了戎原境内后,就将人马撤了回去,孜安境内除了大草原,也有一坐横断山,地势比戎原大山好一点,但同样是设伏的好地方,拓拔宏的神经又一次开始绷了起来,好在孜安离丽图不远了,丽图是他驻防的地方,只要过了孜安,公主就安全了,到了上京,那些人就算想对公主不利,也只能作小动作,不能明目张胆的动用军队。
他紧张,依柔却不以为然,她像个孩子似的兴奋着,激动着,有时会离开大队伍,纵马在草原上奔驰,有时会跳下马车,在草地上嘻玩,笑得很开心,很恣意,一点也不像是个到了三十多岁的女人,更没有半点大周皇后的僵板,她个仿佛又回到了才十六七岁的青春少年时,每每此时,拓拔宏就静静地,含笑地跟在她身后,任她胡闹,任她哭笑,在她玩累了的时候,再护着她回到队伍里,如此一来,他们的行程变得缓了一些。
大周鸿胪寺大卿是叶成绍的亲信蒋利雄,他作为大周的外使,并没有按外交礼节来要求皇后,出了大周境内,他就对皇后的事情睁只眼,闭只眼,只要皇后开心,他才懒得去用那些虚礼约束皇后呢,如今大周很多臣子心里都清楚得很,太子很可能会成为一统北戎和大周的第一代圣主,紧跟太子,那才是最有前途的事情,将皇后侍奉好了,将来太子也会承他的情。
一路上,尽管拓拔宏紧张又警惕,但如同戎原大峡谷一样,过孜安断横山时,仍是一路平顺得很,并没有人在孜安设伏,拓拔宏的心终于放下来了一半,只要到了丽图,公主就安全了。
这一天,大队人马总算到了孜安与现图的交界处,前面的是一片水草丰美的草原,依柔公主这两天身子有些不适,没有骑马,而是改坐了马车,与花嬷嬷窝在马车里,队伍行至丽图河时,突然前面传来了一阵狼嚎声,阿木图是队伍里的先锋,他立即警惕的将大手一抬,让队伍停了下来,大白天,又是行人来往密集的官道上,怎么会有狼嚎,这事有点不对劲。
马车突然停了,依柔懒懒的掀开车帘子向外面看去,立即就看到拓拔宏那张坚毅的脸,“公主,前面有些情况,你在马车里不要出来,臣去处理一下。”
说完后,他就打马奔到了队伍最前方,紧接着就听到一阵细密的脚步声,他心头剧震,是狼群的声音,听这脚步声,这是个大狼群,狼群一般不会在白天主动攻击人,更不会攻击一大群人,而且是带着武器的军队,难道是出现了什么特殊的,让人意料不到的情况,所以狼群才会全体出动?
阿木图正手搭凉棚巡视着远处,“将军,好生奇怪,听声音怕是有上百头狼啊,这么多狼如果同时攻击我们,就算我们都有枪箭,只怕也会有人受伤,尤其是马匹会受惊吓,如果到时马队一乱,狼群再分而围之,那公主只怕都会有危险。”
狼是群攻行动物,且狡诈凶残,如果只有几十头狼还好说一点,但几百头狼就是拓拔宏在草原上生活了几十年,也是第一次看到,“命令弓箭头布阵,护住公主和大周的文官。”
这次皇后是轻装简从而来的,大周虽然也派了一支五百人的人马护送,但文职官员也占了很多,且大周的军队并不常见狼,更少与草原上的狼群打过交道,一般人见到那样多的狼同时出现,肯定会在心里上就产生恐惧,战斗力也就会减弱,拓拔宏去大周时,并没有带多少兵,还分了一部分去护卫太子妃蓝素颜,所以,如今剩下的也不过是二百来人,加上大周的五百人,算得上是有七百人,对付两百头狼,虽不致会失败,但麻烦还是很大的。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阿木图猛抽了一口气,声音里带着不可思议,“将军,你看,真的是狼,很大一群狼,足有两百头之多啊,怎么可能?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狼突然出现?”
拓拔宏向前方望去,黑压压的一片,乌云一般的狼群,正向这边风卷云涌般狂奔过来,带着一阵如飓风一般的灰尘,果然,品质一般的一些马儿开始狂燥不安起来,好几个大周的文官骑在马上摇摇欲坠,根本扯不住吧,一阵马嘶鸣声随之响起,大周队伍中开始出现混乱了,一名大周文官甚至已经掉下马来。
还好,大周的队伍里,有个武将是叶成绍亲自选拔出来的,他大声喝斥着大周的军士,让他们镇定,不要乱,很多大周的士兵也是头一回看到这般恐怖的场面,他们倒底还是行伍之人,总算是见过一些血腥的场景,制得住胯下的马儿,只是脸色苍白,眼里便是恐惧之色。
北戎的将士就要好多了,他们打马列队,几十人一排,搭弓上箭,严阵以待,等狼群逼近,将近三百步时,阿图木一声令下,第一排士兵箭矢齐发,狼群里传来一阵阵惨嚎声,跑在最前面的一排狼有不少边跑边哉了个跟头,后面的狼群踩踏着前狼的尸体仍是不要命的往前冲,前面的一排军士弯腰抽箭之时,后面的一排兵士的箭已经接上,几十支铁矢齐发,又有一批狼中箭倒上,要是放在平日,这些狼见到同伴死了这么多,必定会被震慑住,改变策略,另外想办法进攻,或是退走,但这群狼却是悍不畏死,像是被打了鸡血一样的狂怒,继续向前冲着,又有一批箭矢发射了出去,狼群的数量急剧减少了,但仍有不少头狼冲到了队伍前面来了。
一头猛狼一跃两米多高,首前就向在前面射箭的一名军士扑了过去,那名军士两手拿着弓箭,猝不及防之下,竟然被它一下子咬到了膀子,顿时人一歪,就被那条身长近一米半的狼给撕扯下了马,狼一击得手,立即就松开他的肩膀,转而撕咬他的脖子,那军士一声惨叫,被狼拖出好远,两旁的军士根本无暇顾及他,因为前面的狼群已经扑得更近了,有些军士只好扔了弓箭抽?出长刀向奔袭过来的狼劈去,人狼顿时展开了近搏战,狼嚎声,人的惨叫声,怒骂声,掺杂在一声,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
拓拔宏浓眉紧皱地立在队伍中间,今天这狼绝对不是偶然出现的,狼是最狡诈的动物,没有必胜的把握是不会随便攻击数量上比它们还要多的军队的,动物原本就怕人,何况还是带着武哭训练有素的军队,狼群在遭受重创后,仍然不顾一切的向前进攻,只能说明它们是被什么人给控制了,光只用箭矢怕是不能将狼击退,他自怀里掏出一粒黑色的珠子出来,向狼群批摔去,顿时,一阵巨响,那颗弹珠在狼群中发生了剧烈的暴炸,黑压压的狼群顿时被炸飞了,血肉飞了满天,狼群似乎被这震天的暴炸声惊醒过来,顿时不少还活着的狼有些发呆地怔在原地,等看清楚周遭的一切时,一条头狼模样的狼仰天长啸一声,仅存的,为数不多的狼便全都跟着头狼转身而去,狼群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多时,便无了踪影。
这一次遇狼完全有点措手不及,拓拔宏的浓眉皱得更紧了,他打马立即回到了依柔公主的马车前,在马车外问道:“公主,可曾被吓到。”
问了一声,却没有得到回应,他有些担忧起来,又唤了一声,还是没听见回音,心里立即有了不好的感觉,猛地一掀马车帘子,马车里空空如也,既没有依柔公主的身影,也没有看到花嬷嬷,拓拔心头剧震,回头大声喝道:“公主呢,你们有谁看到了公主?”
守在马车周围的原是大周的军士,他们被狼群吓到,注意力全在狼身上,虽然守在马车边,但并没有注意到依柔公主不见了,被拓拔宏一喝斥,也是吓得不得了,忙向马车看去,果然皇后真的突然失踪了,先前他们虽然注意力都在狼身上,但他们都围在马车边,并没有看到有外人靠近马车,毕竟他们将马车围得死死的,真有人近前来,肯定是会被发现的,但现在皇后不见了是事实,一个一个吓得面无了人色,比刚才狼群的袭击更让他们胆战心惊。
皇后若真失踪了,他们这些跟来的人一个也莫想活,顿时,大周的将士们都惊慌起来,蒋利气得大骂这些将士,拓拔宏更是气得抽剑就向其中一名大周军士刺去,那军士猝不及防,根本不知道要招架,还是叶成绍派来的那名将军手快,仗剑架住拓拔宏的剑,说道:“将军,就是他们犯了错,要杀要罚也是本将说了算,请将军自重。”
拓拔宏心忧公主,懒得跟他们理论,收剑纵马就寻了出去,那将军也跟着寻了出来,刚才袭击队伍的人很懂得御狼之术,这种奇异之术在草原上几乎绝传了,看来,想要杀公主之人花了很大的心思,也做了周详的准备,得尽快地找到公主,不然,公主很可能就会有危险。
拓拔宏心急如焚,又侮又愧,早就下定决心要护得公主周全,却在公主人还没有到达上京就让公主失踪了,自己真是个混蛋,没用的混蛋。
他带着自己的亲信人马轻装简从,纵马在草原上寻找着,方才狼群来自北方,那掳了公主走的人肯定不会朝北方走,因为那样很容易被自己的人马发现,所以,拓拔宏判断,公主肯定是被人掳了向西方而去,一路上,他仔细查看着,却并没有看到任何的蛛丝蚂迹,心中更是忧急。
他带人狂奋十几里路后,怎么也找不到公主的半点痕迹,急得额头上的青筋都快要冒出来了,这一次来袭的敌人很是狡谓,大草原上想要潜伏逃走而不留下半点痕迹很是难得,怎么说也应该有些马蹄脚印之类的存在,但他追了这么远,仍是一无所获,难道公主能凭空飞了不成?
拓拔宏停下马,翻身跳下,伏身在地,耳朵贴在地面上仔细聆听着,然后,他眼中精光一闪,纵身跃起,快速上马,两腿一夹,打马扬鞭又追向了前,这一次,他有了方向,他伏地听到了前方不远处有很奇怪的脚步声,时有时无,时轻时重,分不清是人还是动物,但可以肯定一点的是,那脚步声来自一个数量众多的群体,拓拔宏的急扬鞭催马,一路狂奔,终于在过了一个山坡之后,他看到了前方有黑压压的一片。
心里顿时如被雷击,眼里露极度恐慌之色,前面竟然又有一群狼,而且,数量比方才那一群更大,远远望去,足有四百头之多,今天似将这片大草原上的狼全都聚集起来了,那个御狼之人究竟是谁,谁有那么大的本事?要聚集如此多的狼,可并不是一时片刻就能做到的,那个人必须对公主的行程很熟行,时间也掌握得很好,不然,狼群也不可能会如此听话的就在这片草原上干等着。
他鞭一扬,要继续追向狼群,阿木图却在身后大声道:“将军,不可,那是狼群啊,足有近四百头之多的狼群,我们这些人追过去,只能是送死,根本就不可能逃脱得了,更不要说是救人了。”
阿木图还有一句话没说,如果公主真是被狼群所掳,那肯定凶多吉,怕是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啊。
拓拔宏头都没有回,只是丢了一句:“你若是怕,就转回去。”自己打马就往狼群冲去,心里升起一股壮烈的悲痛,若是公主真被那群狼给吞噬了,他就是拼尽最后一滴血,也要尽可能的多杀那群狼,最重要的是,那个御狼之人定然也在周围不远处,一定要找出那个人来,将他碎尸万断。
阿木图无奈地叹了口气,一咬牙,还是打马跟了上来,他身后的那一队属下,也毫不犹豫的打马跟上。
拓拔宏冲到狼群附近,却被眼前的景像怔住了,狼群中,一个白依女子如天山雪池中的神女一般,正悠闲地站着,她周身,狼群昂头仰望,竟像是被她天仙般的美貌迷住了一般,狼眼里竟然有虔诚臣服之色,而那白衣女子轻轻抬手,抚摸着离她最近的一头头狼的脑袋,似是在低声细语,与那头狼诉说着什么,那头狼温顺地挨到她的白裙之下,脑袋轻昵地蹭着她的腿,似乎也在与她交流着什么,拓拔宏忧急而悲痛的心情顿时化为震惊,坚毅和眼睛被泪水蒙住。
多年以前,草原上有一个传说,他们的大戎公主就是神女下凡,能统御草原万物,让万兽臣服,他虽然伴随公主多年,但从未亲眼看到过公主御过狼群,今天一见之下才知道,那个传说果然不是空穴来见,公主还真的能驾驭群狼。
拓拔宏没有打扰依柔公主,他巡视着四周,暗暗追寻着那御狼人的踪影,但是,朗朗晴空之下,却并没有看到那御狼人的半点痕迹。
这时,就见公主似乎与那条头狼交流完了,轻轻抬手,向北方一指,那条头狼便发出“嗷”的一声狂嚎,然后,昂首挺胸,向北方奔去,几百头狼顿时如潮水般跟随头狼一同向北方涌去,草原上,再次传来震天的狼吼,拓拔宏诧异地看着那群狂奔而去的狼群,打马向依柔公主奔去。
走近依柔时,他再一次怔住,只见依柔泪流满脸,眼里含着沉痛的悲伤,拓拔宏的心一紧,翻身下马,快步走向依柔,顾不得行礼,忙问道:“公主……”
依柔似乎才发现拓拔宏,她忧伤地看着拓拔宏,泣不成声:“阿宏,花嬷嬷……她……她被狼吃了!”
拓拔宏听得大震,花嬷嬷在依柔公主心中的地位他也是清楚的,自小便守在公主身边,与公主半仆半亲,情同母女,守护几十年的亲人突然悲惨的死去,公主有多悲伤可想而知,拓拔宏的心也变得酸涩了起来,伸出手,想揽住公主瘦弱的肩,却又迟疑着,不敢伸出去,怕冒犯了公主。
依柔似在极力强忍着内心的悲痛,眼睛凄哀地看着不完出,嘴角露出一丝坚毅之色来,似是在对拓拔宏说,又似在自言自语:“我一定要为花嬷嬷报仇,花嬷嬷不会白死的。”
拓拔宏心疼地看着依柔,“公主,你……是被人掳来这里的么?”
依柔公主机械地摇了摇头,好半晌才抬了头看向拓拔宏道:“狼来的时候,我的脑子一片混断,二十多年没有回过草原,很多技艺都生疏了,但当时那情形,一看便知是有人在动用御狼术攻击我们,我想帮助你们,就带着花嬷嬷自己下了马车,你们都在与北面的狼激战,我却感觉得到,自西面,南面,东面都有狼群奔袭而来,大周的将军没有看到过这么多狼,如果让近千头狼同时进攻我们的队伍,那些军士会死得很惨的。
所以,我偷偷的带着花嬷嬷离开了队伍,一点一点地回忆起御狼之术,与那个人抗衡起来,一开始,由于我的技艺生疏,第一个回合就输了,他让狼群偷袭了我和花嬷嬷,好在他似乎不想立即杀了我,只是花嬷嬷她……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带她出来的。”说着,依柔的眼中的泪水再一次喷涌而出,柔弱的样子,让拓拔宏的心都快要碎了。
“你没有错,是臣无能,没能保护好公主,臣有罪啊。”拓拔宏真的好想将公主拥入怀里呵护她。心里愧疚万分,公主还是如同从前一样的善良而体贴,近七百头狼,如果都在同时进攻,不止是大周的军士会死,就是他自己带着的这队人马也会难逃狼口,若不是公主将这四百多头狼引开,并制服,后果真的不堪设想,与其说是他们在保护公主,不如说是公主救了大家。
“阿宏,你不必自责,是敌人太过凶残狡猾,用御狼术杀人,是会遭天遣的。”依柔摇了摇头,眼睛幽幽的看向北方:“我天生就懂狼语,自小就会御狼之术,但我几乎没有用过,小的时侯也就是跟狼说说话,谈谈心,还从来没有御狼杀过人,这一次,我要破戒了。”
拓拔宏听得心惊,方才依柔与狼交流了好一阵,难道就是要狼去捉拿那个会御狼之术的凶手么?
“公主,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是他们先下毒手的,你这不算是伤天害命,那种人,用狼来杀人,原就是丧心病狂,留下也会祸害苍生。杀他是为民除害,草原上的神灵会理解你的。”拓拔宏安慰道。
依柔微抬眼眸看向拓拔宏:“阿宏,你总是最会安慰人……”话还未完,自远处再一次传来一声狼嚎,依柔公主的眼睛一亮道:“狼完成任务了,阿宏,随我来。”
说着,她翻身上马,鞭一扬,向北面奔去,拓拔宏忙也上马跟上,果然行至五里路不到,就再一次看到了狼群,那头高大威猛的头狼嘴里拖着一个身材同样魁梧的男人正向南面奔驰而来,依柔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伸了两指在嘴里发出一声古怪的哨声,那条头狼像是得到了奖赏一样,兴奋的向这边跑来。
头狼将口中的那人扔在依柔的马前,拓拔宏一看,竟然会是木英图,他竟然穿着大周军士的服将,稍微化了一点妆,怪不得他对队伍的行程如此熟悉,肯定就混在队伍里。
拓拔宏气得拔剑就向木英图制去,依柔忙阻止道:“问问他背后是谁。”
“还用说么,肯定是左贤王。”拓拔宏愤怒的说道。
木英图其实早在依柔控制住狼群后,就一直纵马而逃,没想到,还是被狼给发现了,捉了回来,左肩早就被狼咬太碎,一身血肉模糊,听到拓拔宏的话,木英图冷笑道:“大戎朝里,反对公主的多了去了,本将军不用别人指使,早就想杀了这个女人了,身为大戎国的公主,竟然嫁给敌国之主,成为敌国皇帝的女人,是这大戎民族的耻辱,本将军这是为大戎民族除去内奸。这个女人不死,她的儿子就会继承大戎皇位,那大戎被大周灭掉就在眼前。拓拔宏,我看不起你,你这个窝囊费,女人裙下的软虫。你把这个女人找回来,是何居心,你想成为这个女人裙下之臣后,掌握大戎内政吗?”
依柔听得一怔,眼里露出一丝痛苦而愧疚来,当年她任性私自嫁给大周皇帝,确实是伤害了她的臣民,但两个国家一定要战争吗?老百姓是讨厌战争的,大周富庶,但北戎也有自己的特产,若两国能交好,相互贸易,不是能双赢么,何必非要打打杀杀呢?
“我就是回国继承皇位的,大戎是我父皇的天下,我作为他的女儿,继承他的皇位是天经地义的,我是个女人,女人嫁人也是天经地义的,嫁给谁,由不得你来置喙,阿宏,放开他,他杀了花嬷嬷,我要让他为花嬷嬷偿命,他不是会御狼么?那就让狼结束他的生命吧。”
说着,依柔便不再看木英图一眼,打马离开了,身后传来木英图的一阵阵惨叫声。
后面的路反而顺畅多了,木英图被刚刚回国的公主用御狼术杀死之后,左贤王再也没派人出来行暗杀之事,十天之的后,依柔公主终于到达了上京,北戎皇帝亲自迎出宫城外,远远看到白发苍苍的老父皇,依柔再一次湿了眼眶,她跳下马车,提起裙子飞奔过去。
北戎皇帝身子健朗,老眼中泪水夺目而下,颤着声道:“依柔,我的女儿……”
父女相见,眼泪双流,场面感人之极,一旁跟随着的大臣们,也是挥袖试泪,只在左贤王脸色阴沉地看着依柔公主。
老皇帝扶了依柔公主进了皇宫,父女二人话着别离,很是唏嘘感概了一阵,老皇帝问清楚了依柔一路上的经过,听闻木英图竟然御狼杀她未果时,气得一掌拍在桌上,站起来道:“左贤王的心很大啊,他想谋朝篡位很久了,柔儿,你没回来时,他让自己的儿子认了人母后为义母,非要朕传位于他的儿子,真是做梦,我依家的天下,怎么可能给他!”
依柔一听到母后的名声,眼里再一次泪水盈盈,她颤声道:“父皇,孩儿想去见见母后。”
皇帝听得微怔,眼光有些躲闪,依柔看了就觉得奇怪,“父皇,是不是母后还在生我的气?”
“你母后……她从你离开北戎后,就变了一个人,性子跟以前完全不同了。”皇帝叹了口气说道,当年依柔不听父母劝告,偷偷离开北戎远嫁大周,皇后痛失爱女,思念成疾,一怒之下,因爱生恨,对依柔公主怨念很深,依柔回来,也不知道皇后还会不会认她这个女儿,就这一点上,皇帝也没有办法,确实是女儿做错了。
依柔听得心中一抽,酸涩而愧疚,年轻时的任性轻狂,深深伤害了父母,如今在外面混得满心满身伤痕累累,还是只有回到父母的怀抱才感觉心安,踏上这一片土地的那一刻,她才有了游子归家的感觉,母后……不行,一定要让母后回心转意,依柔冲动的站了起来,拉住皇帝的手,急切的说道:“父皇,父皇,让依柔去见母后,我要见母后,母后是爱依柔的,她不可能不认依柔。”
皇帝被依柔哭得心酸,轻道:“柔儿,你车马劳顿,早就累了吧,还是先歇一歇,父皇先帮你去说合说合,再带你去见母后吧。”
“不,父皇,依柔想念母后,现在就要去见母后。”依柔哀哀地看着皇帝说道。
皇帝被她求得心软,只好说道:“那你跟我来,一会子你母亲若是对你发脾气,你一定要忍住,不要见她的气啊。”
依柔听了点了点头,到了皇后宫里,皇帝偏过身子,让依柔自己先进去,抬起眼,依柔满眼震惊,那个满头银发的老妇人是自己曾经艳若桃李的母后么?她脸上皱纹密布,眼窝深陷,目光浑浊无神,若不是还隐约有当年的影子,加这又是坐在皇后宫中的主位上,依柔差点就没有认出自己的母后来,她的心顿时像被刺进了一把尖刀,那刀还在心窝子里绞动着,痛得让她无法呼吸,只见得眼泪迷蒙了眼眶,依柔静静的走了过去,扑嗵一声,在皇后的面前跪了下来,哀痛地唤道:“母后……我是依柔,您的依柔回来看您来了。”
皇后有些木呐地抬起头来,眼神迷茫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女子,她眯着眼,歪着头,左右上下的打量着,好半晌,才看清楚眼前之人,她顿时颤抖着站了起来,缓缓地走下台阶,有点不自信地问:“你是依柔?”
依柔抬起头来,仰望着皇后,跪步移向皇后身边,双后抱住皇后的双腿,哽咽着喊道:“阿姆,我是依柔啊,我是依柔,您最疼爱的依柔,我回来看你来了,阿姆。”
皇后听了笑了起来,伸也手来,抚着依柔的脸道:“你是我的小依柔?是我最乖巧听话的小依柔?不,你不是,你背叛的大戎,依柔远嫁到大周去了,她再也不要我了,你是假的,你不是我的依柔。”
“阿姆,我真的是依柔啊。”依柔用力抱着皇后摇晃着她的身体,皇后垂眸再看了她一眼,突然脸色大变,扬起手来,重重的一巴掌甩在依柔的脸上,依柔的左脸立即出现五个又红又肿的手指印,但她没有去摸自己的脸,仍是哭着抱紧皇后的腿道:“女儿不孝,您打得好。”
“你滚,滚,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大戎没有你这样的公主。”皇后的眼中露出凶戾之色,抬手又是一巴掌打在依柔的脸上,用力将依柔推开,骂道。
依柔再一次跪着扑向皇后的怀里,哭道:“阿姆,我错了,依柔知道错了,这二十二年来,依柔无时不刻在思念阿姆,依柔在大周过得不好,过得很不好,依柔错了,当年不该不听阿姆的话,是依柔伤了阿姆的心,阿姆,你打依柔吧,你打死依柔吧,依柔决无怨言。”
皇后的浑浊的眼里终于泛起泪光来,她将脸偏过去,尽量不看依柔哭泣的样子,硬着心肠将她往外推。
依柔被推开后,再一次又抱住了皇后的腿,哭道:“阿姆,依柔后侮了,不该轻信那个男人,阿姆,他后宫里有好多好多女人,阿姆,他把依柔的儿子送给了别人,让依柔见不到自己的亲生儿子,阿姆,他不许依柔回来,不许依柔的儿媳还有孙子回来,阿姆,我错了。”
皇后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依柔声声的呼唤把她的心都揉太碎了,她不是不爱依柔,只是爱之深,责之切,但天下做母亲的,再心狠,又能狠到哪里去,依柔的话让皇后心疼不已,自己捧在手心里疼着的女儿,竟然被那个男人如此作践,使得她又气又痛,终于颤着手,皇后将依柔搂进怀里,拍打着依柔的背,哭骂道:“你个傻子啊,当年就让你别上当,如今受尽了折磨才知道回来,你……我打死你这个不争气的。”
再如何骂,如何打,倒底还是认了依柔,母女两抱头痛苦,这时,老皇帝气冲冲的自殿外冲了进来,对着依柔吼道:“你刚才说什么?大周那狗皇帝不让朕的孙媳妇回来,还不让朕的曾孙回来?依柔你起来,慢慢跟朕细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依柔就将素颜怀孕后,皇帝不许她跟叶成绍一同回北戎的事情都说了一遍,皇后一听孙儿媳有了身孕,喜得脸上的皱纹都散开了些,在殿内来回地走动着,一会子问:“有几个月了?”
听到答案后,女问:“马车里颠得很,你可得嘱吩他们,要放慢行程,千万不要伤着了我的孙儿媳妇。”
听皇后说素颜一切都好后,皇后便吵着让皇帝派人马去接孙子,孙媳,又对皇帝念叨着:“好了,太好了,总算一家团圆了,皇上,以后再也不许绍儿和依柔离开大戎了,让那个大周的狗皇帝孤家寡人的过日子去吧。”
又转过头问依柔:“柔儿,听说绍儿文韬武略,很有才华和能力对吧,以后大戎的天下就是他的了,再让他亲手把大周的天下也夺过来,气死那个死男人。”
皇帝摇了摇头,扶住皇后道:“你太高兴了,坐下说话吧,这事还早着呢。”
依柔回国后不久,皇帝察悉左贤王有叛逆之心,而皇后虽然认了左贤王之子为义子,原本应了他让他即承皇位,不过是跟依柔赌气罢了,左贤王见依柔回国后,就与皇帝皇后一家人团圆亲密起来,心中大震,竟然在依柔回来后的第十天时,举兵叛乱,不过,被早就有所准备的皇帝一举歼灭,左贤王的叛乱很快就被平息了。
拓拔宏一直留在上京,经常进宫陪伴依柔,皇上见他对皇后仍是一往情深,便私下里跟依柔说,要让依柔招拓拔宏为驸马,但依柔坚决不肯,皇后劝了多次也没有用,依柔只说自己的心已经死了,不想再嫁,皇帝和皇后也没有办法。
因为有北戎皇帝派兵去迎亲,终于在三个月后,叶成绍带着身怀六甲的素颜到达了北戎上京皇宫,依柔公主喜出望外,亲自迎自皇城外,将自己的儿子儿媳接回了宫里,叶成绍第一次拜见自己的外公,北戎皇帝看着一表人材,丰神俊朗的叶成绍,直点头,连连说好,很是喜欢和欣慰,得知叶成绍姓叶,北戎皇帝哈哈大笑,让他更名换成依成绍,叶成绍无所谓,反正他原本应该姓冷,但生下时,大周皇帝就不肯认他,姓氏于了来说,根本就是个耻辱,姓什么都好,只要能让老人家开心就好。
北戎皇宫里虽然也有斗争,但因为北戎皇帝专情得很,一生只有皇后一个女人,所以,就要清静安全得多了,那些一开始蠢蠢欲动,想要接替依柔公主的位置,继承皇位的宗室中人,在看到皇上对左贤王的铁腕和无情后,也就打消了那些不该有的念头,北戎皇帝虽然年迈,但做事雷厉风行,在北戎说一不二,没有人敢反对皇帝的旨意。
加之叶成绍又肯改姓为依,这就等于直接承认了他是北戎人,而且,叶成绍为人个性爽朗直率,与北戎人豪迈的个性很合得来,很快他就融入了北戎朝庭大员之中,与北戎权贵关系融洽得很。
素颜将带去的美容护肤产品赠送给北戎权贵的夫人,小姐,结果不出所料,她生产的产品在北戎也大受欢迎,她的香脂外交很快就使得她在北戎上层社会里站住了脚,得到了北戎权贵圈的认同和好感,很快便与北戎皇室中人交好起来。
六个月后,素颜在北戎皇宫里顺利产下一个大胖儿子,叶成绍写下书信送回大周,大周皇宫里,皇帝神情委糜地坐在乾清宫的龙椅之上,他正在读叶成绍的来信:
“父皇安好,儿臣在北戎过得很好,外祖双亲对儿臣很是疼爱,您的儿媳为您生下了皇长孙,外祖为之取名依戎周,就这个名字您可以看得出,外祖已有两国相合之意,儿臣在北戎正在努力,将来,大周和北戎一定会在儿臣手上统一,成为这片大陆之上最为强大的国家,北戎政事繁多,母后不善理政,外祖年迈体弱,儿臣这几年暂时不会回国,望父皇一定要治理好大周,等儿臣将北戎一切事物理清,并站住脚根后,就会回大周来接替皇位。
再一就是,有件事情要知会您一下,儿子已经同意母亲与拓拔叔叔的婚事了,父皇,您后宫佳丽三千,就不要再为难母后了,母后她跟在你身边并不幸福,如果你还爱着母后的话,就为她祝福吧。哦,儿臣会阻止母后建立后宫的,这点您请放心,母后说,她没有您花心,再嫁也只娶一个皇夫。”
却说冷傲晨,去了北戎后不久,就被北戎皇帝赐婚,非要他娶银燕郡主不可,他哪里肯,宣旨的当天就潜走了,只给素颜留下一封信,信上只有一句话:“你可以不喜欢,可以不在意,但不可以强逼我喜欢别的女人,今生也许我不会再见你,但若有一天,你厌倦了宫廷生活,我会带你一起去看海,一起去观天山的日出,看大雁湖的日落晚霞,看浙海的潮汐,一去起大沙漠看海市蜃楼……一起去卖玉颜斋的胭脂。”
素颜将那封信收在床头柜前的多宝格里,小心珍藏起来,她珍藏的是一个俊美无俦的男子最珍贵的心意。
银燕在冷傲晨失踪的第二天,也失踪了,阿木图随后追了出去,但三个月后,阿木图一身疲惫,失落地回到了北戎,他几乎找遍了北戎,也没有找到银燕的身影,不过,他不甘心,还会再次出去寻找,银燕是他的,他一定要找到,好好呵护她一辈子。
上官明天与明英还是若即若离的生活在一起,他奔走于北戎与大周之间,成了两国交好的使者,中山侯再也没有来过北戎,依柔公主再嫁的消息传遍了大周,但皇帝却出乎意料的没有雷霆震怒,反而很有风度的送去了成亲的大礼,其中就有一件火红的胡服,依柔接到那件衣服时,再一次失声痛哭。
两年后,依柔公主在北戎登基,叶成绍被立为北戎太子,三年后,素颜再次为叶成绍生下一对双胞胎儿子,这一年,叶成绍带着素颜回了大周,将自己的皇长子送给了大周皇帝,而后,只呆了一年,又回到了北戎,六年后,依柔传位于叶成绍,同时,封蓝氏素颜为北戎皇后。依柔公主与拓拔宏离开了上京,双双游戏红尘,游山玩水,过二人世界去了。
十年后,大周皇帝驾崩,大周左相司徒卫起兵造反,叶成绍亲率二十万大戎铁骑,踏平了大周京城,活捉了以前的护国侯,现在的左相司徒卫,但并没有将司徒满门抄斩,而是留下司徒卫的二女儿司徒敏,让她仍袭了护国侯的爵位。
自此,叶成绍才真正统一了大周和北戎,而素颜而成为了周戎国的第一任皇后,而她又利用自己在现代带来的知识,兴修水利,兴农重商,并重被手工业作坊的建设,叶成绍在位十五年,当他们的大儿子冷戎周到了二十五岁时,叶成绍将皇位传给了儿子,自己也带着素颜远离了皇后,过着悠闲的富家翁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