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 别装啦。”磁性好听的声音从侧手边传来,水萌扭头,果然看到了东京综合医院年轻有为的心外科主刀。白大褂的袖子半卷, 姿态随意且优雅, 藏在树脂镜片后面的桃花眼里有微光隐隐流转, 慵雅的气质随时随地释放着魅惑。
就算把扣子扣到脖颈, 一样有诱惑女人的本钱, 这话说的就是忍足侑士。
“哟,我一个感冒发烧的病人,怎么敢劳动忍足医生啊?”水萌撇撇嘴, 她哪有装,发烧是好玩的吗, 她只不过是在迹部出门前吻她额头的时候没有睁开眼而已。
她慢慢坐起来, 头还有微微的晕眩感, 一偏头就看到了床头娇艳欲滴的玫瑰,浓艳到极致的红, 饱满馥郁的香气萦萦绕绕。
忍足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要不是迹部景吾那个说风就是雨的麻烦,非要他亲自负责她的病情,他才懒得管这对活宝夫妻。
他叹口气,把体温计放在她外耳道测了下, 对着电子屏勾起一抹懒散的弧度, “还有点低烧, 我再开两片药, 等下办出院。”
“景吾是不是没交钱?”水萌半眯秋瞳, 半开玩笑的说,他这不是在下逐客令嘛。
忍足无奈的扶额, 迹部少爷就是钱太多了,发个烧还要包下VIP病房,门外保镖守护,这样的阵仗还不够,打开水拿外卖这种事情破天荒的试着亲力亲为,那些保镖就是摆设。迹部总裁时不时的到外面晃一下,好心的护士长提点他一些注意事项,生活白痴还像个孩子似的一脸不耐,小护士心猿意马暗叫卡哇伊,搞得整个住院部人心不稳,这种恶意扰乱医院次序的行为,要不是看在多年死党的份上,他早把他们扫地出门了。
“我只不过是怕供不起迹部景吾这座大佛,哪天他把我们医院给拆了。”忍足不负责任的说着,合上病历本,把圆珠笔别进白褂的口袋里。
“他威胁你了?”水萌一听就来了精神,真实情况是那个时候她烧的迷迷糊糊,确实对自己是怎么被送进医院的不甚清晰,她模仿这迹部的口气,乱夸张,“治不好她忍足侑士你就提头来见本大爷,他是不是这么说?”
忍足被她逗笑,走过去揉揉水萌乱糟糟的脑袋,“我看你是狗血剧看太多了,以为迹部是暴君啊?”
不幸的是这一幕正好被提着食物进门的迹部看见,华丽男人拧起眉,口气带点危险,“忍足,把你的爪子拿开!”
“迹部,你是保护欲过剩么?”关西狼勾起嘴角闲闲的调侃,灯光打在镜片上泛起一两丝精致的色泽,别具一格的情调。
迹部颇具警告意味的瞥了这只仪态万千的祸害生物一眼,把盛着营养粥的食盒放在床位的桌子上,拿个骨瓷小碗舀了一些,半侧身体坐在床沿。
水萌白白净净的一张脸,酒窝处飞了两团酡红,两只眼睛乌幽幽的,像是浸泡在雪水里的黑玉。迹部看她傻乎乎的好像还是神志不清,用手背探了探她的额头,再摸摸自己的,皱眉,“好像是还有点烧。”
“死不了的啦。”忍足在一旁凉凉的说,“其实她已经没……”
“恩哼……”水萌重重的咳嗽,迹部微低了头,“不舒服,恩?”转头对着忍足,“真的已经全部经检查过了?”
忍足推推眼镜,“瞎紧张什么,她根本……”
“景吾,其实我有一件事想跟你说!”水萌飞快的打断忍足未竟的话语,难以启齿的样子,“关于我的初吻……”
她凉凉的眼神飘过来,某些不合时宜的回忆大举压上,忍足眉心一跳。
“什么初吻?”迹部显然对这个问题莫名其妙。
开玩笑,要是让这会儿迹部知道水萌上次在医院遭遇险境的时候,他的急救措施里包含了人工呼吸,他敢打包票迹部绝对会在郑重其事的感谢他之后把他拖去ATOBE网球中心狠狠破灭,背对着迹部,忍足做了个投降的动作,这女人太狠了。
水萌心满意足,耳根红扑扑的,“呃,我是说我们的初吻啦,你还记得吗?”
“什么时候的事,本大爷好像经常亲你。”迹部一脸茫然。
她重重的捶了迹部一下,看到他吃痛的表情,她才稍稍平衡一点。
忍足清了清嗓子,在迹部的福利和他自己的福利间他终于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开始胡说八道,“迹部,你别看她现在力气这么大,其实她仍然处于神志不清的状态,预计这种状态会持续数天,在此期间你不能跟她计较。不能让她情绪激动,否则后果严重,听明白了吗?”
我会为你祈祷的,迹部。忍足很识相的推门出去。
迹部微微蹙眉,瞧着水萌一会,轻轻的问:“饿吗?”
她也不知多久没好好吃过饭,营养液到底都是水,解决不了胃里空空荡荡的难受,经他一说便觉得饥肠辘辘。迹部把勺子在嘴边吹了吹,然后送到她唇边。
水萌不习惯的往后退了退,“我自己可以。”
迹部微微笑了下,也就随她。
她在小桌子上拿小勺子喝粥的时候,迹部就倚在窗边打商务电话,倒影在窗玻璃上的剪影线条明晰。目光锐利,吐字清晰,属于上位者的气场无法忽视,这种时候的他总是有着独特的魅力。
切了线转身,意外的看见她又在发愣,他无奈的扬扬眉,扯了张餐巾纸,指尖替她擦掉嘴角的残渍。
他手指的温度让水萌微微动了动睫毛,鼻尖有医院里特有的消毒水味道,她不喜欢这里,忽然就高兴不起来,轻轻的蹭蹭他的手,“景吾,我想回家了。”
迹部在走廊里跟另一位女医生简单的交流了下,确认无碍后便办了出院手续。
房车停在豪华别墅门口的时候正是下午两点,站在车门外的男人右手漂亮的抬起将她扶出,水萌抬头迎上东京都斑驳绚丽的阳光,出奇干净清爽的射入眼底,漾开融融的暖意。
福岛核电站状况频频,电力公司和政府机关皆是焦头烂额,东京今夜大面积停电。
近来天灾肆虐,迹部一早下了令,今晚别墅里的佣人集体放假回家,只余了两位常年照顾老太爷的女佣和一位法国大厨。
大宅里人烟稀少,备用发电机组也不需要了。暮色沉沉的笼罩下来,天色渐暗,女佣在屋内各处点上了复古式的烛台,长长的细茎蜡烛,旋着精美的花纹,明黄色的火苗微微跳动,一豆光斑。
迹部下午就在书房里看东京电力送来的拟出让资产细表,核电站事故逐步升级,这位傲慢的亚洲电力巨头终究要为它的失职和不作为付出代价。昨夜东电的清水社长亲自上门拜访,巨大的善后赔偿款需要筹措,东电唯有借转让海外资产来暂时缓解燃眉之急。
股市虽然不复地震刚发生时那样走势颓靡,迹部景吾临时从各地分公司调来大笔资金强势注入借以推高股价,伴随着董事局推出一系列□□措施后终于止住了狂跌的趋势,呈缓慢上扬中。
市场观望情绪依旧浓厚,虽然东电提出的价码很是诱人,也符合他筹划已久扩张海外的蓝图,迹部仍然不得不谨慎行事。
急功近利要不得,万一有人趁虚而入狙击迹部财团的股票,他必须要保证手头有足够的流动资金,以防股市的异动。
匆匆结束的纽约之行,他忙着稳定股价而无暇他顾,倒是给了某些人喘息的机会了。指尖抵住了额头,眼底的泪痣在暗处隐晦莫辨,微微扯出一丝冰凉的笑。
烛火忽明忽暗跳动,他出神了一会,不觉间夜色已然充斥了目之所及的世界,走到窗前拉开玫瑰色天鹅绒的窗帘,少了人造光源的点缀,黑暗溶解了所有,这一场三月的POWER CUT来的出其不意,东京铁塔人流散尽,城市仿佛回到了一千年以前。
续航能力出色的笔记本在工作了大半天后也终于宣告油尽灯枯,拉出滴滴的警报。
迹部低头关掉了电脑,然后合上门下楼。
在楼梯上恰好和将晚饭送上楼的女佣迎面遇上,顿了一下,伸出手去接过她手里的餐盘,淡淡的吩咐,“本大爷自己送进去,你去休息吧。”
回来之后水萌匆匆洗了个澡就回房安睡,一切都是熟悉的,却莫名的觉得哪里不同,连日来的疲惫席卷而来,酣实的梦境将她拖入,半点不由抗拒。
醒来的时候脑子还是有点混乱,朦朦胧胧的不太记得做了什么梦,她挣扎着坐起来,黯淡的天光下有人影闪过来,浅浅的玫瑰花香,迹部在床头柜上放下餐盘,然后侧身去点烛台。
打火机浅蓝色的火苗窜起,然后晕黄的光打亮一方狭小的空间。
男人侧面的剪影挺拔颀长,侧了眸静静看她。
他分明瘦了些,五官线条却益发明晰,俊美的轮廓衬以暖暖的黄光,一枚泪痣在光影接合处变换着迷离的色泽。
然后倏忽扬起嘴角,弧度艳丽,“要睡也要先吃些东西。”
后背传来软绵厚实的感觉,迹部把一个枕头塞入,一进一退间灰紫色的发丝不经意的擦过她的侧脸,薄薄的呼吸触在脖颈上,微微有些痒。
诧异于她难得的安静,迹部抬起头,无意间瞥见水萌一抹笑意,眉目秀致几可入画,她笑痕极浅,仅仅是神情上那么轻微的一抹,却让人移不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