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尘并没有把心思放在电影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突然觉得九涟阳和她说的话都是话里有话意有所指的。就像刚才:
“差点忘记了,恭喜你们的戏剧表演成功。”
“……谢谢。”
“迹部君来找过我了,使你们在那个鬼屋迷宫中无法脱身,我很抱歉。”
“不用。这不是学长的错。”
“呵呵,不都说不用叫学长了么。”
“……是的,九涟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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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时迹部告诉她那间鬼屋事件是有高年级的学长看不惯他们,所以故意制造的事件,想让他们演出失败。但是现在高等部的学生会主席九涟阳已经给出了他满意的答复,所以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她点点头,要不然冰帝哪里来那么不华丽的蜜蜂攻击呢。不过迹部神秘兮兮地问自己最近有没有被女生找麻烦,或者故意制造意外。她想了想摇摇头说没有。
不过现在想想……昨天早上和忍足一起去教室的路上,貌似差点被一个女生跘了一跤。如果说是故意的,那她就只能感叹那个女生戏演得太到位了。
迹部君从始至终都没有看过大屏幕一眼。他的视线一直徘徊在旁边隔着几个座位的两个人身上。
一个是暮西凉,还有一个男生……不知道是谁。
指尖有些发凉,等到他反应过来,一杯可乐差不多被自己□□光了。可乐干涸之后黏在手上的感觉可不好。他起身去洗手间,修长的身形使沉长的光线暗了一下。
……
镜子里的少年意气风发,银灰色高贵的发色,发梢沾着水珠。细长轻佻地眉微微扬起,修长蜷曲的睫毛下一对冷紫色的眼珠,瞳孔深处倒映着镜子里的自己。制服扣子少扣了一颗,露出精致的锁骨,性感邪魅。
这个年纪的迹部景吾,是自大狂妄而不可一世的。从来没有把谁放在眼里,更别说心里。他不像忍足那般多情,只是骄傲到骨子里的倔强而已。
他是天生的王者,不容世俗所触碰。
手指上的可乐杯洗得很干净,只留下当初那种冰凉凉的感觉。他低头看了一下,眉宇间覆上一层阴影。
抬头,镜子里多了一个人。
“你怎么在这?”
女生站在他的身后,沉黑偏栗色的长发过肩,青绿色的眼珠闲散地看着镜子里的虚像。一身冰帝中等部制服,胸口绣着的帝字被发梢遮住些许。她轻轻地笑:“你刚才站起来的时候我看到了。”
“……哦。”迹部走到烘手机边把手上多余的水分烘干,站在他身后的暮西凉尘位置没有变。
“你和谁在一起呢。”
“高等部的九涟。”阿尘抱着肩膀觉得有些冷。“在社团偶然碰到的。”
迹部心里“咯噔”一下。心烦意乱地转身靠着冰凉的瓷砖墙。此时剧院的公用洗手间外室没有其他人,空荡荡的空间里只有水声。
“没听你说过认识他啊。”他状似漫不经心地开口道。
*****
校庆的第三天,阿尘向班主任请了假回神奈川,原因是弦一郎的授刀仪式。在接到通知的时候,她真的是吓了一跳。等到她反应过来,一个电话打给叶一郎,调侃调侃对方顺便问问情况,结果叶一郎偷偷告诉他据他的小道消息得知,他和自己的授刀仪式也快到了。
捏了把汗的阿尘换了便装背起一个小背包,坐上车慢慢悠悠地赶回神奈川。
“尘小姐,您不回本家吗?”
司机降慢了速度,在十字路口停下。
“恩,反正只是住一晚,没必要跑来跑去的。”
阿尘坐在车后座随手翻着放在包里的小说,心思却飘到了校庆最后一天的舞会上。那天她在洗手间门口找到了迹部景吾,对方却表现得怪怪的,不似平常那么嚣张。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几句话,最后他问她,舞会的舞伴找到了吗。
真是巧的要命,就在她去洗手间的前一秒,九涟阳请她做自己的舞伴。她没怎么思考就答应了。因为到时候要是没有舞伴可是很丢人的。没想到迹部听到她的回答后表情变得相当有趣。
“尘小姐,真田宅到了。”
没过一会,四周的静物从公路变成古老的住宅时,司机熄火停车。阿尘坐在车里,因为贴着车膜,外面那栋古老的大宅子变成黑白胶片一样的世界,门牌上的真田两字苍劲有力,是老爷子的手笔。
“辛苦了,明天早上就不用来接我了。”她浅浅鞠一个躬,抓着背带走到大门口敲门。
对她来说,这里比那所谓的家还要熟悉。
开门的是叶哥,他正叼着块饼干,嘴角有些碎屑。身上穿的是立海大高等部的制服,很合身。
“阿尘你好慢啊。”他咽下饼干侧身让她进去,“弦一郎都去准备了,看来你只能在底下看他的英姿了~”
两人走到大厅去拜见了长辈和客人。分别是真田爷爷,幸村爷爷,阿尘的爷爷,道场的师傅,还有幸村精市,丸井文太,和一个不认识的女生。
“阿尘,叶一郎,下半学期就是你们的授刀式了,最近阶段要好好练习。”打过招呼后,师傅把她和叶一郎拉到一边,苦口婆心地叮嘱。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老觉得那个女生在盯着她。而且是一进门就开始盯了。简直像背后灵一样。
“叶哥,那谁啊?”
阿尘微侧着头,用眼神瞥了一下那个女生问。
“你说她啊……”叶一郎的声音压低了些,因为坐在一边的真田爷爷已经看了他们好几眼了。
“我也不太熟,似乎刚从国外回来的。和精市一起的。”
“这样啊……”她微微晃着脑袋,不动声色地看了那个女生的装扮。总觉得芒刺在背实在不好受,便拉着叶一郎出去了。经过幸村和丸井身边时,朝他们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只是那个女生,眼里闪过一丝不屑。
“哎……还是外面的空气好。里面沉闷死了,真不知道文太怎么维持那个姿势那么久的~”
伸了个懒腰,阿尘靠在自己以前住的小屋子前的水亭廊柱上,一个惬意啊。
“你还别说,今天文太那小子还挺正经的。”
叶一郎不知道从哪里又掏出一包饼干,拆开封口,咂咂嘴。
“不会是因为有美女在身边,所以特别要注意形象吧~”
阿尘从里面跳了片星星形状的饼干丢进嘴里,又拿起一片捏捏碎扔进池子里喂鱼。
那个女生站在幸村精市和丸井文太中间,神色不卑不亢。齐整的刘海,墨色瞳孔,小巧的嘴唇。整体来说是个美人。只是那种给人文静的感觉,恐怕是假象吧。
阿尘在经过她身边时,看到了她手指甲上残余的红色指甲油。还有隐藏在长发下耳朵上的耳洞。好几个呢。
或者说是国外回来的人,都比较开放?
只是那莫名的敌意,又是从何而来。
……
弦一郎的授刀式上,三位长辈跪坐在正前方,道场的师傅侧身长立,引导弦一郎完成仪式。阿尘他们分开坐在两边。不过这次丸井文太倒是跑到阿尘旁边来了。幸村还是和那个女生坐在一起。
可能是不想让她尴尬吧。
阿尘潜意识里感觉这个女生对自己来说可能是个危险因素。就像那些小说里一样,总要出现个坏心肠的反派漂亮女人一样。
俗套情节。
所以对她暗地里的关注也多了。
丸井跑到她身边坐下的时候,那个女生的手紧紧抓住了裙角,嘴唇轻轻地抿着。
仪式很短暂,就一个发呆的时候就完成了。长辈们在说了一些鼓励的话后,就放着几个小辈自己交流感情了。叶一郎最年长,带着几个人来到以前阿尘,弦一郎和叶一郎经常一起看星星的凉亭里。幸村给那个女生作了介绍,说到最后时,阿尘明显看到那个女生眼中的挑衅。
挑衅些什么啊……她前世好歹也算个大人了,对于这种女生,向来是无视的。
她叫菊川南芴,是从英国格拉斯哥回来的。因为父母还在国外,所以暂时住在相识的幸村家。比阿尘小两个月,长一张文静乖巧的脸。叫幸村“精市哥哥”,除此之外,在场所有人,她都显得生疏冷漠,只叫姓。
说实话,当阿尘听到她的名字叫南芴时,她立马就想到了那句和尚的名言——“南无阿弥陀佛”。
噗——所以说人取名字,尤其是日本人取名字可要慎重。
不过姓氏还算华丽。
众人聊了几句,阿尘终于找到机会问幸村梦市怎么没来。幸村回答,发烧了。于是顶着菊川杀人射线,阿尘无比艰难地往叶一郎和弦一郎身边靠了靠。
毕竟,这两个人,一个最年长,一个最严肃。
不是么?
“下周的集训,我听冰帝的学生说你们校庆后会放一周的假是吧。”文太又嚼起了泡泡糖,摆明了不想理那个“唯我和精市哥哥独尊”的女生。
“恩啊,是啊。”阿尘点点头,月亮往中天升了。
“到时候我来接你吧。”文太瞅了一眼菊川,转过头很殷勤地说。
文太……你这个样子很像谄媚的小猪啊……其实你是想见慈郎绵羊吧?居然用我当挡箭牌你实在是太卑鄙了……
阿尘额头一滴汗,注意到幸村望向她的视线,于是硬着头皮答应。
“什么集训?”菊川突然靠近幸村,声音娇滴滴地说道,“既然暮西凉都去了,精市哥哥我也去行不行?”
看到幸村露出微微为难地神色,她的声音叫得更水嫩了。听得阿尘文太摸了摸胳膊,鸡皮疙瘩。
“好吧,反正小梦也会去。”
幸村答应下来,深沉的眼瞳里看不清情绪。阿尘不知道他面对这个撒娇的女生时究竟是欢喜还是忧愁呢。
在记忆里,幸村精市走到哪里,哪里就有一堆人的追捧。像菊川南芴这样的,他身边从来不缺。
弦一郎的眉头一簇,很明显,他不喜欢这个女生。
表里不一吧。叶一郎拍拍兄弟的肩,表示赞同。
从她刚刚开始一直不善地盯着阿尘的眼神可以看出来。她刚到真田宅的时候,可是礼貌得很。有些害羞地低着头,乖乖地站在幸村身边。直到爷爷们提到“阿尘丫头怎么还没到”时,叶一郎注意到她的眼神变了。
那种有些惊讶,有些愤恨,更多的是独占欲的眼神。
女生的危机意识?他从小到大可没看出阿尘和幸村之间有什么。而且阿尘那丫头似乎也不怎么喜欢和幸村相处,能避则避。恐怕是有的误会了。
“听说暮西凉也是学过剑道的?”菊川靠幸村很近,文太的泡泡破了一个。
“是——”
阿尘的回答被叶一郎抢去了。上了高中的真田家长子一手放在女生的肩膀上,往自己身边一拉,很明显的维护行为。他淡淡地笑,菊川往幸村身后缩了缩。
“是啊,和我们一起学的。怎么,菊川想见识一下?”
叶哥,你这小孩子脾气什么时候可以改改。
阿尘没有掰开叶一郎的手,从小的朋友,彼此之间也是很了解的。叶一郎很疼她和弦一郎,决不允许外人对他们有什么攻击挑衅。他这个当哥哥的,还是挺合格的。
“叶哥,”幸村安慰地看了一眼菊川,温润的眸子望着对面的四人,“南芴只是问问,没什么别的意思。”
哦?这算是……维护?
叶一郎挑起秀气的眉。他不像弟弟弦一郎,有过分严肃俊朗的五官,也不会刻意去追求些什么。比如说他们为之奋斗拼搏的网球。叶一郎是个和幸村、九涟一样的纤细少年,身体过分单薄的他总是坐在学生会的办公室,简单地做些书面工作。那些需要跑腿费体力的事,他从来不干。当下,面对菊川越来越明显的挑衅,还有从小一起长大的幸村对其的维护,叶一郎开始有些坐不住脚,想看戏了。
……
不欢而散。
可以这么说吧。
阿尘拒绝了自家爷爷回家住的建议,理由是真田家离车站近。老爷子脸色有些不太好,不过被幸村爷爷给劝走了。
“你这是何必呢。”叶一郎送阿尘回房时叹息。
“晚安。”
阿尘没有回答,拉上门从背包里拿出小说准备打发时间,却意外看到一个衣着鲜艳的娃娃。
对了,是九涟送给她的,那个电影里以衣着显眼有趣的达尔文为原型,只有欧美地区有卖的人偶娃娃。
拿出手机拨通电话,确定对方还没有离开,阿尘抱起娃娃外套还没穿就跑了出去。
神奈川的晚上有些冷。月上中天了。
她匆匆跑过幼时的那扇暗门,是通往大门的捷径。
从真田家大门口出来,就看见了站在樱花树下的少年。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也不过如此吧。
她平稳了一下呼吸,走过去把娃娃交给幸村。
“这个给小梦,希望集训的时候可以看见她。”
幸村接过,不小心碰触了她的指尖。
“怎么这么冷,出来也不穿外套。”
他很理所当然地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到女生纤弱的肩上。对着有些惊讶而睁大眼睛的女生温柔地笑,月光就浸满了眼瞳。
“我可不希望,小梦好了,你又病了。”
“呃……谢谢。衣服集训的时候还给你行吗?”
还要再洗一下吧?阿尘耷拉着脑袋想。也许是因为很难得见到她吃瘪的表情,幸村突然觉得很可爱。自然而然地伸出不比女生细的手拍拍对方的脑袋。
“好了,回去休息吧。晚安。”
“恩。一路小心。”
回到车上,在后视镜里看到自家爷爷朝自己投来貌似赞许的眼神,幸村勾起了唇角。手里那个娃娃刚才没仔细看,现在在车内借着灯光,是个穿着夸张红羽毛衣服带着绅士帽的男士,身上背了一个旅行袋,里面有只小猴子,手上拿着一个放大镜似乎是在研究些什么。
不知道是什么人物呢。很有趣的样子。
“精市哥哥。”和老爷子一起坐在后面的菊川南芴身体靠前,趴到幸村的位置后背上,有些不满地问,“那个暮西凉叫你等她就是为了给你这个娃娃?她好无聊啊……”
幸村精市半合着眼睑,回答地不温不火:“这是给小梦的。”
“小梦?”菊川撅起嘴,她可不喜欢那个小鬼,严重自闭!每次都不给她好脸色看。“精市哥哥和她很熟吗?”
这次回答的不是幸村少年了,而是幸村老爷子。
“阿尘啊,是老头子我中意的孙媳妇啊。”
一句话,菊川皱起了眉头,老老实实地回答位置上坐好。而同样听到这句话的幸村精市,不知道为什么,微微扬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