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蔚予凝视着温悦汐,神情复杂,“教你你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应该懂的事情。”
温悦汐闻言蹙眉,他怎么忽然起了这样的念头,自他从监牢里出来以后,哪哪儿都变得不对劲。
“在监牢里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温悦汐看着段蔚予问道。
听到温悦汐这样问,段蔚予又是想起了在监牢之中那个男人发疯似地说出的那些话,眸光不由暗沉了几分。
开口时声音却一如往常的平淡,“那位孙公子已经死了。”
温悦汐闻言并不惊讶,这一点她已经料到了,在看到段蔚予衣摆上的血迹的时候……
“好了,时辰不早了,快回去睡觉吧,我也要回房去了。”段蔚予站起身来,习惯地伸手去摸温悦汐的头,但是他的手刚刚伸出去,就又收了回来,只淡淡道:“回房之后记得把头发擦干。”
说完这些,段蔚予便是转身走出了书房,留下温悦汐一人站在那里莫名其妙,他究竟是怎么了?
温悦汐郁闷地坐在段蔚予方才坐的位置上,一定是那位孙公子跟他说了些什么,可到底说了些什么呢?孙公子如今已经死了,而他对自己则是缄口不言,自己根本无从得知。
温悦汐以手托腮,手指触到还有些微湿的头发,想起方才段蔚予的反应,就更郁闷了,这要换了之前,他肯定亲自帮自己擦头发的,可是现在却……
难道自己一夕之间变成了老虎猛兽不成?他连碰自己一下都不敢。不敢?想到这个词,温悦汐的眼睛骤然一亮,对啊,不是不想,是不敢,方才他分明朝自己伸出手了,可是又收了回去,再想想当时他那复杂的神情,嗯,很有些问题……
走出书房,夜风轻轻吹起温悦汐的衣衫,如今已近夏日,夜风也不显凉了,温悦汐往段蔚予房间的方向看去,那里烛光葳蕤,亦是照进她的心底。
……
那位孙公子已经死了,可是案子还没了结。案子还没开审,犯人就已经死了,府衙的官吏也是第一次见。但人是蔚王殿下弄死的,其他人哪里还敢说什么。
不过,犯人死了,案宗还是要写的,一干证人还是要过堂的。
那日被温悦汐救下的女子是这件案子的重要证人,也是这个案子的开端,段蔚予便是派了人去飞云山庄传证人。
而跟着证人一起过来的,还有那个名叫许宓的少女。这个少女一贯热情,刚一见到温悦汐就整个抱了上去,“你终于想起我了。”
呃……事实上,他们只是让证人过来,并没有让飞云山庄的大小姐过来。
“看!”许宓指向站在那里的娇小女子。
шшш¤ тt kΛn¤ C 〇 温悦汐一头雾水,“看什么?”面前站着的不就是当初自己救下的那位姑娘吗?虽然脸上的伤都好了,可自己不至于认不出来啊。
“完好无损。”
温悦汐愣愣点头,的确是完好无损,不过你脸上这般骄傲的神情是怎么回事儿?
“你不是让我看好这个重要证人吗?我怕她出什么意外,可是寸步不离地守着。”许宓脸上的神情别提多骄傲了。
而温悦汐却是满头黑线,我只是让你安顿好她,也没让你寸步不离地守着吧。
不过,总之,“多谢你了。”
许宓一掌拍在温悦汐的肩膀上,“我们都是生死之交了,你还跟我客气什么?说谢就生分了。”
许宓到底是武林世家出来的大小姐,这一掌下去,直打得温悦汐身形不稳,竟是向前踉跄了两步。
温悦汐心道:其实,你下手可以轻一点。
而此时许宓正是上下打量着温悦汐,片刻之后,啧啧摇头道:“若你果真是个男儿就好了,我铁定非你不嫁。”
这……算是一种夸奖吗?温悦汐不由失笑,姑且算是吧。
片刻之后,一个衙役站到了门外,“郡主,王爷说要带犯人过去。”
“嗯,你带这位姑娘过去吧。”
可是还未等衙役靠近,那姑娘就已经往后躲去,面上神情惶恐不安。温悦汐见状,心中暗暗感慨,这姑娘怕是被那个人渣给吓怕了,以至于本能地恐惧男人,下意识地躲避男人的靠近。
“这样吧,我带她过去。”
“是。”
一旁的许宓却是在愣怔了片刻之后,突然尖叫道:“啊,王爷?是我想的那个王爷吗?蔚王?”
温悦汐被许宓这突如其来的尖叫声给吓到,不由往后退了两步,方才惊魂未定的点了点头,道:“是,就是你知道的那个蔚王。”
“天啊,我竟然有机会见到蔚王殿下。”许宓满脸放光地走到温悦汐的身边,揽着她的肩膀,道:“你还真是我的福星哎,上次你跟我说能见到蔚王殿下,我还不信,没想到这下真的能见到了。”
温悦汐闻言淡淡一笑,蔚王殿下,你的威力也太大了些吧。
温悦汐带着许宓和那位被她救下的姑娘来到府衙的大堂,从偏门里,温悦汐看到大堂上正跪着那位孙公子的一众下人以及他在宅子里豢养的那些女人。
突然,胳膊上传来一阵痛感,温悦汐不由转头去看站在她身后的许宓,只见那许宓双眼亮晶晶地盯着坐在大堂上的那个男人。“啊,那个就是蔚王殿下吗?果然跟传言中的一样,长得可真好看,我都想让他当我夫君了。”
“那可不行。”温悦汐脱口而出道。
许宓的视线已经胶着在段蔚予的身上,不由下意识地道:“为什么?”
因为他要做我的夫君的。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清冷的目光朝她们这里扫来,温悦汐面上不由一热,而她身后的许宓直接愣住,“蔚王殿下他……看过来了。”
温悦汐连忙对那位姑娘道:“你现在过去吧。”
那姑娘应了一声,也便是迈步走向了大堂之中。
而此时,段蔚予却从大堂上走了下来,直接走到温悦汐的身边,他声音沉缓,“别在这里站着了,去后花园玩吧。”这些肮脏的事情,不适合让她听到。
温悦汐却是摇头,“可是我想听听这个案子,我也算是这个案子的证人。”
“你还小,有些东西你不适合知道。”
听到他这样说,温悦汐便是明白,他口中不适合让自己知道的究竟是什么。
虽然有些不甘愿,但她仍旧是点了点头,“好吧。”
带着许宓一起走开,温悦汐轻轻叹了一口气,最近他似乎总爱把这句话挂在嘴边上,你还小……她最讨厌他说这句。
二人来到后花园,许宓看了一下四周,见没有人,便是大胆开口问道:“你是不是喜欢蔚王殿下啊?”
温悦汐微微挑眉,“何以见得?”
“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会喜欢上蔚王殿下的,他多护着你啊。难道你没有听出他刚刚话里的意思吗?他是不想让你接触那些阴暗血腥的东西。”
温悦汐苦笑了一下,“看,连你都看出来的事情,他却看不出来。”
“没办法,谁让我们年纪小呢,他们总以为,我们什么都不懂。”
温悦汐心道:我跟你可不一样,我这身体里的灵魂可都二十多岁了。
“不过,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蔚王殿下的?你之前的未婚夫不是太子殿下吗?我听说,我们太子殿下长得也是极品啊。”说罢,她眼神哀怨地看着温悦汐,“你怎么就那么好命呢,遇到的男人都长得那么好看,简直不要太幸福。”
“话说,你跟太子殿下究竟为什么要退婚啊,传言说你就快要死了,可我现在看你不是好好的吗?”
温悦汐在心中暗自沉吟了一下,姑娘,我们刚认识不久,你就这么探听别人的隐私,合适吗?她正暗自思索着应该怎么样回答这位许宓姑娘,却听得她突然道:“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撞到了太子殿下跟你的那位堂姐有什么苟且之事,对不对?”
温悦汐朝她看去,只见她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不由暗自沉吟,姑娘你这么自说自话真的好吗?
提起温珺雅,昨天她已经从段蔚予那里得知了,温夫人罪行已定,被判了斩立决,在他出发来这里之前已经行刑了。至于温珺雅,如今还在宫中跟那些小姐们一起跟着女官学习,现在正在风口浪尖上,为免遭人议论,皇后暂时还不会动她。
但是温悦汐心里很清楚,在出了这样的事情之后,皇后是绝对不会允许温珺雅嫁给她的儿子的。
许宓本来是想要留在这里吃饭的,也好多看段蔚予几眼。但是段蔚予却并未留在府衙里吃午饭,这个案子审下去,谁曾想又牵连出了青楼强买少女、逼良为娼的案子,段蔚予顾不上歇息,便径直换了常服,去暗查青楼。
“喂,你都不担心吗?青楼哎,指不定你的蔚王殿下就要失身了,到时候你可别哭。”许宓一边咬着一个桃子,一边拿眼去瞥温悦汐。
温悦汐骤然起身,拉起她的胳膊就往自己的房间去,“走。”
许宓猝不及防被温悦汐拉起,手里的桃子都掉了,“去……哪儿啊?我的桃子哎。”
不多时之后,两个清秀俊雅的少年便是从府衙的后门走了出来。
许宓拿手中的折扇敲了一下温悦汐的脑袋,道:“果然,我瞧着你还是穿男装的样子比较好看。”
温悦汐无语地看着许宓,“你从哪里找来的扇子?”现在虽已经是春末,但也没有热到要随手拿着扇子的地步吧?
许宓潇洒地打开手中的折扇,“怎么样?够帅吧。”
“帅?这个真没有,不过,看起来是真的够傻。”
“哎,你,你还有没有良心啦,我都舍身陪你去青楼了,你还在这里损我。不去了,不去了。”
“爱去不去,你不去我自己去。”真当自己看不出来啊,一说要去青楼,她比自己还要积极。
眼看着温悦汐径直走远了,没有回头劝她的意思,许宓连忙跟上,“你还真丢下我一个人啊?等等我啊。”
而这厢已然混进青楼里的段蔚予正坐在雅间里,他面前的那几个女子正在卖力跳舞,可是这舞跳到一半,就变了味道,几个女子相继开始脱起身上的衣服来。
原本就轻薄如纱的衣服一件件委地,露出莹白如玉的肌肤,那玲珑有致的躯体无一不是在述说着诱惑,可是面前的男人只是坐在那里静静地饮茶,眼睛里一片清冷,无波无痕。
几个女子不由面面相觑,各自眼睛里都是疑惑和无奈,方才在看到这位客人的时候,她们几个的心里都还在暗自庆幸,能伺候这样的客人,实在是她们的幸运了。可是现在,幸或者不幸已经不确定了。
“停下吧,我想问你们几个问题。”
正在舞动的女子停了下来,俱是偎上前来,但她们还未走近,段蔚予就示意她们停了下来。
“站在那里说就好,如果我问的问题你们都如实回答,我可以帮你们赎身。”
一听到赎身二字,几个女子的眼睛都是亮了起来,但心中却都仍是有些怀疑,片刻的犹豫之后,其中一个女子跪了下来,沉声道:“公子请问,奴婢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听说,你们这里的姑娘有很多都是被强掳来的?”
“这个……”
“说实话就好,我答应的事情必然做到。”
“是……是的,这里的姑娘有近一半都是强掳来的,奴婢就是。”说着,这女子眼眶一红,竟是落下泪来。
“把你知道的都说给我听,如果你说得都属实,本王自会为你们做主。”
本王?一听这话,在场的几位姑娘心中皆是一震。原来这男人是王爷,难怪气质如此不凡。听闻,孙府尹的公子就是因为误绑了升平郡主而被下狱,蔚王殿下震怒,当即从京城赶来,这么说面前这个男人就是蔚王殿下了!
“王爷,请王爷明鉴,奴婢所说的每句话都属实。这里的老鸨与四周的山匪均有来往,那些山匪会绑来一些女子,带给这里的老鸨,这些女子大都是清白人家未婚的少女,被绑了之后,就被卖到这里,强迫……接客,老鸨看得严,手下有很多打手,根本就逃不出去。”
女子说着眼泪簌簌落下,泣不成声,“奴婢已经有未婚夫,却也被掳了来。”
此时另外一名女子亦是开口道:“年前时,有一位姐妹试图逃出去,最终却也被抓了回来,老鸨就当着我们的面把她打死了,说是以儆效尤。如果王爷能救我们出去,我们定当终身感恩戴德。”
“你们……”
段蔚予刚要开口,只听嘭地一声,房门被人推开。
“哎呀,我都让你别挤我了。”
“可你没看到那老鸨在偷偷打量我们了吗?”
温悦汐被身后的许宓一推,踉跄了一下,差点跌倒在地,堪堪站稳,正要庆幸,却陡然感到浑身一冷,蓦地抬头去看,却发现段蔚予正目光冷冷地看着自己。
“我……”保命要紧,温悦汐连忙拖了身后的许宓,扬声道:“不关我的事,是她非要拉着我来的,我根本甩都甩不掉,她是习武之人,我这柔弱的身子骨,哪能犟得过她啊。”
许宓立刻反驳,“你这么说就不对了,不是你……”
温悦汐连忙掐了一下许宓,在她的耳边低声道:“江湖救急,帮我挡一下。”
许宓一听这话,立刻挺身挡在温悦汐的面前,豪气万丈地道:“是我拉她来的,有什么冲我来,别为难她。”
“温悦汐,你给我过来!”段蔚予强忍着胸中的怒火,这丫头究竟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温悦汐一步一步极其不情愿地挪到段蔚予的身旁,但是眼睛扫过跪在地上那几个衣衫不整女子,便是恶人先告状道:“你自己来青楼还招了姑娘,凭什么不让我来啊,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