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大娘听了,高声惊呼:“哎哟喂,夭寿嘞!哪家的黄花大闺女?”
她的问题让郝鶥心头一紧,生怕下一秒就从她们口中听到“郝府大小姐”这个答案,若是谎言被拆穿了,她毫不怀疑郝夫人和郝老爷第一时间就把她推出去做替罪羊。
王府外已是满城风雨,而关在牢笼里的她,若不是今天出门,恐怕她仍然一点风声都不知道。舆论诡异,让郝鶥心中阵阵发寒,风吹脖子,她都能联想到自己身首异处的下场。
胖大娘摇头晃脑,继续说:“小声点,是个你绝对猜不到的人!”
“既然你这么说了,我肯定猜不到,你快说吧,别吊我胃口了。”呆大娘动手纳起鞋垫,笑嘻嘻地说。
胖大娘不再藏着掖着,咋咋呼呼道:“是个不知名的农家女,跟郝府大小姐,王府才过门的三王妃有几分相像呢。”
郝鶥满脸疑惑,和同样迷茫的妙然对视一眼,两人都是百思不得其解。
跟现在的三王妃长得很像,不就是郝大小姐吗?怎么变成农家女了?
呆大娘如梦初醒,碎碎念道:“嘿嘿,我还以为陆大公子高高在上,看不起我们这种小家小户哩,这么说我家闺女应该也可以,早知道就不让她嫁人了,说不定被哪家名门公子相中,直接做夫人去了。”
“哎哟哟,你可别做梦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胖大娘拿起针线做女红,酸溜溜地说,“不过是个没背景的乡下丫头,还想当陆府夫人不成,最多做陆公子的妾室,绝不可能是正室的。没有娘家支持,之后的日子苦咯。”
听到这儿,郝鶥终于忍不住上前询问:“大娘,你们知道跟陆公子在一起的女子叫什么名字吗?”
胖大娘抬头看她一眼,老早就注意到她在一旁听墙角,冷静地回答:“不知道叫什么阿猫阿狗。”
对她冷冷的态度,郝鶥并不在意,继续问:“你们是从哪儿听来这个消息的?”
“昨天晚上城里就传遍了,大概是在酒楼里吃饭的人说的吧,一传十,十传百,那就快得很。”胖大娘手上的动作一停,似乎想到什么,又说,“陆公子在京城中算个人物,是官家小姐们夫君的不二人选,现在出了这等天大的丑事,说白了,大家就是想看热闹嘛。”
郝鶥笑道:“哦,原来大娘只是道听途说,并非亲眼所见。”
胖大娘面露不悦,还是承认说:“是啦。”
从大娘口中已经没有更多的信息需要获取,郝鶥点点头,道:“多谢大娘,妙然,我们走。”
小巷之行,颇有收获。
走出几十米远,妙然跟在郝鶥身侧,小声道:“小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郝鶥眉头微蹙,唇角抿了抿,道:“我也不清楚,估计等会儿到了陆府,见到人我们才知道。”
“好。”妙然应了一声,两人不知不觉加快步伐,片刻不停向陆府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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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府连续准备了两日,静候三王妃的大驾,结果两日都没来,陆夫人嫌铺张浪费,索性第三日吩咐下人不准备,等王府来人通知再做打算。
等郝鶥和妙然来到冷冷清清的陆府门口时,自然而然被守门的家仆拦下。
“什么人?”
妙然挺直腰杆,气势汹汹地说:“三王妃造访,还不快去通传!”
瘦高的家仆一愣,看她们的穿着打扮很是低调,半信半疑进去通传。
此时,陆夫人正在核算府里一个月的账本,有一搭没一搭同身边人说话。陆二小姐捧着本书,躺在贵妃椅上,悠哉悠哉地看书,好不惬意。
一坐下就是两个时辰,陆夫人腰背酸痛,贴身丫鬟在旁替她捏揉按摩,她抬头看到躺在对面无所事事的女儿,心里莫名毛躁,忍不住唠叨几句。
“你爹昨天大发脾气,说娘没教好你哥哥,又没教好你,样样事不成,处处不顺。”
陆绿枝眉梢一挑,反问:“没教好我什么?”
陆夫人开始数落起她的不是:“让你请三王妃来,想借中间这层关系,让你爹在朝中好过些,结果……今天都第几天了,三王妃一推再推,根本没来。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依娘看,王妃是不愿意来,随便找了个搪塞我们的借口罢了。”
若真如此,那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陆绿枝不屑一顾,冷嘲热讽道:“是你们先起了攀龙附凤的念头,攀附不成,摔下来溅一身泥,别想那么容易撇得干干净净,假装高贵。”
她犀利的话直接戳破人心中龌龊的那一角,陆夫人这几日积压在心中的不悦,顿时像泉涌,瞬间要喷发。她起身正要发作,慌张的丫鬟跑进来传话。
“夫人,有自称是三王妃的人到访!”
陆夫人还未反应过来,陆绿枝已经坐起身,一脸严肃地问:“人在哪儿?”
丫鬟如实回答:“在门口。”
陆绿枝下地穿鞋,边穿边说:“快迎进来。对了,可有说找谁?”
“没有。”
陆夫人问:“有几个人?”
“只有两个。”
陆夫人和陆绿枝对视一眼,两人想到一处去了。三王妃今天登门拜访是临时决定的,而且很低调,不惹人耳目,所以她们才没接到风声。
这三王妃的心意真是让人琢磨不透,若说不想来,偏今天又来了;若说想来,足足推迟了两天,在陆府节骨眼上来了,真是搞不懂她的意思。
时间不容人细想,陆夫人果断地做了决定,道:“把王妃迎去前厅,快,让人准备准备,茶水干果定不能少。传话下去,若是谁怠慢了王妃,事后拿她问罪!”
“是。”
屋里所有人都忙起来了,各个院子的听到消息,也忙碌起来,该收拾的收拾,该跑腿的跑腿。
陆夫人将账本锁在柜子里,回头见陆绿枝还站在原地,道:“绿枝,怎的还不去迎接你的友人?莫让王妃久等。”
友人?那个姓郝的女人吗?真是令人怀念……她之前也认识一个姓郝的女人,不过她已经死了。
陆绿枝的神情有些恍惚,并未回陆夫人的话,抬腿往外走,紫竹替她披上披肩,小心翼翼地叮嘱:“小姐,小心外面风大……”
“唉。”陆夫人叹口气,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拿这些孩子没有办法,儿子是那样反叛他的父亲,女儿是这样心思难猜,属实让她心力交瘁。她是陆府的夫人,必须拿出当家的气势,有时候也身不由己。
陆夫人转身对丫鬟吩咐:“找人盯住大少爷和那个女人,不准他们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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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鶥是客人,却不是一般的客人,高居上座。
妙然看着忙碌的陆府下人逐渐把几案摆满,呈上许多招待她们的食物,不由得在心里默默拿陆府和郝府进行一番比较。
陆府没个当家做主的来,郝鶥同妙然闲聊起来。
“想什么呢?”
妙然晃了晃神,问:“小姐是跟奴婢说话?”
“不然呢,想什么想这么入神,跟你说话都没反应。”
妙然揪着衣袖,扭捏地说:“奴婢想起在郝府的时候了,现在到了王府,觉得王府也不错,比郝府和陆府都大,只是奴婢偶尔觉得很拘束,没有以前那样的自由。毕竟现在是王妃的陪嫁丫鬟,不能做出丢脸的事情,让人看轻了奴婢,看轻了小姐。”
郝鶥欣慰地说:“你有心,这就够了。”
两人相视一笑,门口出现的人打断了她们的谈话。
那人用柔柔的声音说:“见过王妃。”
她低头行礼,身形娇弱,弱不禁风的样子让郝鶥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妙然在她耳旁小声提醒:“是陆二小姐。”
郝鶥心里咯噔一下,大呼不妙。
她没记错的话,陆绿枝是见过郝大小姐本尊的,要是被她识破不是陆大小姐怎么办?这一秒,郝鶥真恨自己今天没画个大浓妆再出门。
心里慌得一批,表面上沉着冷静,郝鶥道:“快请起,过来坐吧,陆妹妹不用同本宫这么生分,好久没见面,正想跟你好好聊聊。”
“多谢王妃。”
陆绿枝和紫竹一起进入厅堂,遣散忙进忙出的下人,只剩她们四人坐在屋里。
陆二小姐跟她心里想的差不多,眉宇间凝聚着一种幽怨的气质,一双桃花眼,眼里闪烁着捉摸不透的光芒,樱桃小口,细长脖子,是个娇弱的美人儿。
郝鶥笑着喝口茶,提心吊胆的试探道:“妹妹可还记得本宫?”
陆绿枝一愣,盯着她的脸一阵看,违心地回答:“自然是记得的。”
实际上,陆绿枝并不记得她长什么模样,因为她从不曾见过郝府大小姐,这是第一次见。
两人如同陌生人般毫无默契,场面变得有些微妙。一个担心被认出不是本尊的风险,另一个担心被识破自己并不认识王妃的尴尬。
见她不说话,郝鶥率先提问:“对了,本宫听说你哥哥回来了,现如今人在府上?”
话音刚落,郝鶥就觉得自己问错了问题,因为陆绿枝脸色瞬间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