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姬端着放有甜玉米豆腐羹汤的托盘走进来,交给身旁的丫鬟,亲手放在桌上,填补桌子正中央的空缺。
郝鶥不作声,以为轩辕伏苏并不知道昨天的事,也不刻意在他面前说雪姬如何如何,而是静坐着等他先动筷子。
上完菜,雪姬丝毫没有退意,继续站在桌旁,想像往常一样伺候用膳,施菜布盘。
岂料,轩辕伏苏阻止了她。
“今日本王想跟王妃两个人用膳,你们都退下吧。”
如果不伺候主子们用膳,他们就能早点吃饭,家仆们一听还有这等好事,纷纷谢过离开。
唯有雪姬黯然神伤,在她看来,肯定是王妃吹了枕边风,王爷已经完全抛弃她了,从今以后她在王府的日子只会生不如死,过得像个行尸走肉,还不如,还不如……
恶从胆边生,念从心中起。
就在她失意之时,轩辕伏苏的一句话让她的心沉入谷底。
“雪姬,退下。”
心灰意冷的雪姬温顺地行礼,默默退了出去。
众人退去,宽敞的屋子只坐着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郝鹛率先开口,道:“咳,王爷有事要跟妾身说吗,把下人们都遣散了?”
“你照顾本王一天一夜,着实辛苦你了……”轩辕伏苏像夸奖小宠物一样,边说边用食物奖励她。
看着满桌子的山珍海味和他放在自己碗里的鸡腿,郝鹛突然有些不适应,客气地说:“不过是妾身分内之事,王爷如果真的想感谢妾身,下次也可以用其他方式。”
轩辕伏苏深深地看她一眼,道:“比如?”
捉弄人的恶趣味愈演愈烈,郝鹛试探道:“比如再送妾身一些胭脂水粉,珠宝首饰之类的。尤其是口脂,妾身今天用的就是王爷送的脂粉哦~王爷,好看吗?”
“好看。”轩辕伏苏点点头,其实并未特别注意她的妆容,忽而觉得她的话哪里不对,脸上闪过一抹异色,一本正经地反驳她,“本王何时送了你口脂?”
郝鶥古灵精怪地说:“王爷心里有数不是?”
她说的如此明显,轩辕伏苏自然就懂了,她已经知道那盒口脂并不是友人送的。这次,换轩辕伏苏拘谨了,他轻咳一声,打算糊弄过去这个话题。
“那日进宫敬茶,母妃赏你的首饰,本王让人交给你的陪嫁丫鬟看管,叫楚翘是吧?”
“多谢王爷~”
郝鶥甜甜一笑,在心里记下,夹了一筷子三丝到他碗里,奉行着“礼尚往来”。
这是两人成亲以来,吃饭最和谐的一次。
桌上十几样菜,对于平时饮食简洁的郝鶥来说每样菜式都新鲜,每样食物都好吃,虽然贪心想全部装进肚子,她的胃却不同意,早早举旗投降,倒是长年累月吃山珍海味的轩辕伏苏淡定很多,习以为常的菜色没什么惊喜和亮眼之处。
最后,郝鶥想喝碗暖暖的玉米豆腐甜汤结束整顿饭,轩辕伏苏拉住她抓汤勺的手。
“不要吃。以后雪姬呈上或送来的食物,一律不要入嘴。”
难道她会在食物里下毒?
郝鶥大惊,赶紧放开汤勺,坐回座位上,问:“为什么?”
轩辕伏苏并没有给她详细解释,只道:“听本王的,以防万一。”
“好吧。”郝鶥被他这么一吓,满桌子美味佳肴啥不敢碰了,食欲全消,愣愣地看着轩辕伏苏问,“王爷还吃吗?”
他用丝绢一抹嘴,放下筷子,道:“不吃了,本王又有点发热,你扶本王回去休息,在跟前照顾着。”
郝鶥伸手一探他的额头,确实还有点热,连忙搀扶起比她高很多的轩辕伏苏回屋里休息。
她说:“走吧。”
路上郝鶥总觉得自己忘了某件重要的事,吃得油光满面的她横竖想不起来。
回房后,郝鶥让人送来药,监督轩辕伏苏喝下,再替他宽衣解带,守着他睡下。
多数时候,她都在桌子旁看看书,练练字,除非轩辕伏苏醒了有所要求,她才去床边待命。
光阴转瞬即逝,又一夜过去,轩辕伏苏的热症完全退去,没有反复的迹象,一早他就精神饱满地上朝去了。
郝鶥睡醒睁开眼时,身旁空荡荡的,余温荡然无存,不知是走了多久了。
妙然伺候她洗漱,不经意说了句:“小姐,陆府昨天还派人来催,你昨天没去陆府,今日去不去呢?”
她就说自己忘了什么,原来是这件事!郝鶥如梦初醒。因为轩辕伏苏生病,去陆府被延后了两天,早晚都得去,不如今日事今日毕。
郝鶥果断地说:“要去,等吃了早饭就出发。”
妙然替她束好腰带,走到正面问:“那奴婢叫人准备马车?”
郝鶥想了想,先问了妙然一个问题:“你看到阿凡没有?”
“没有,奴婢就没见过这个人啊。”妙然欲哭无泪,她压根就没见过这个人,神神秘秘的,根本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郝鶥猜测,阿凡应该是当轩辕伏苏的保镖去了,以轩辕伏苏的性格,不会带很多人出门跟随在侧,恐怕他在哪儿阿凡就跟到哪儿。
应她的要求,今天妙然给她选的衣服并不艳丽复杂,郝鶥想了想,对妙然说:“不必准备马车了,本宫走路去吧,这两天大鱼大肉吃多了,散散步当减肥。”
妙然理顺她的下摆,抬头好奇地问:“小姐,什么又是‘减肥’啊?”
郝鶥道:“这个嘛~是一种健康的形式,女人要想健康,就要减肥!”
妙然对她投来崇拜的目光,道:“真的啊?奴婢还是第一次听说呢。”
见她信以为真,郝鶥笑弯了眉眼,继续忽悠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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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王府后门出府,郝鶥担心走在大街上太引人注目,欲盖弥彰得让妙然替她撑伞,不曾想,晴朗天气,反而更另类。
路过一条靠墙站满商贩的小巷,郝鶥好奇地走进去,如同逛街一般闲逛起来。
突然,她驻足在一个脂粉小贩的摊位面前,本来坐在一旁发呆的小贩见她衣着光鲜,是有钱人家的夫人,连忙起身,笑脸招呼:“夫人想买点什么?”
郝鶥平淡地说:“我随便看看。”
小贩搓搓手,道:“您随便看,胭脂水粉我这里应有尽有!别看摊位小,有些在家没带出来,若是这里没您看得上的,嘿嘿,可以去我家里挑选。”
郝鶥扫了一眼摆在桌上的脂粉,劣质的香味直冲脑门,她连打开的兴趣都没有,只是问:“莫非,你在京城中做了很久的脂粉生意了?”
小贩连连回答:“是,三五载总有了。”
“看来你在这一行挺熟的,那劳烦小兄弟帮忙看看,这是哪家的胭脂?”
说罢,郝鶥从袖中掏出轩辕伏苏送给她的口脂木盒子,摊开手心,露出全貌给他看。
见她不但不买东西,还让他帮忙鉴定别人家的商品,小贩的脸瞬间冷了下去,瞧了眼,道:“哦,这应该是绣娘坊的口脂吧,京城中最受小姐,夫人,甚至娼妓们欢迎的胭脂水粉店。”
最后一句话语气轻佻,听起来很刺耳,郝鶥不同他一般见识,眼神示意妙然,笑道:“多谢小兄弟帮忙,这是小小心意。”
妙然从袖中的锦囊摸出一钱银子放在桌上,表示对他的感谢。
小贩脸色又变了,笑嘻嘻地伸长手,将银子收入囊中,得了便宜还卖乖,嚷嚷着送两盒胭脂给她们,郝鶥婉拒了,正事办完,片刻不留,立刻抬腿走人。
走出没几步,两个坐在巷口闲聊的大娘吸引了郝鶥的注意力。
墨色衣服的胖大娘说:“哎哟,你连这个都不知道,陆府的大公子昨天被人找到了!”
土黄色衣服的呆大娘道:“不是失踪快二十多天了吗?还以为遭遇不测哩。”
郝鶥的心里满是疑惑。
陆绿茶被找到了?她前天才托阿凡去找人,昨天人就被找到,会存在这样的巧合吗?
她停下脚步,拦下妙然,一起离得稍远些旁听。
胖大娘继续说:“你看看你消息多不灵通,昨天收摊前街头巷尾都晓得了,就你晓不得!”
呆大娘一拍她肩膀,道:“我大闺女昨天出嫁,我都没出来,哪里知道这些。快说说,咋回事?”
“嗨呀,说起这个,那可有意思了~”胖大娘露出八卦的表情,娓娓道来,“听说,昨天是陆府的人接到秘密消息,说陆少爷在城外的农舍,陆老爷半信半疑派人去找,嘿,还真在那里!”
呆大娘摇摇头,感叹道:“真是搞不懂这些富家子弟,放着好好的府邸不住,要去住农家。怪我没有这个命,要是我住在那里,做梦都能笑醒哟~”
胖大娘无情的吐槽她:“谁管你有没有哦。光是找到陆公子没什么,陆府的人还找到一个女人呐,一直跟陆公子在一起,听说怀有身孕三个多月了……”
最后一句话被胖大娘的手遮住,郝鶥没听清,但是不用想,她能瞬间猜到,跟陆绿茶一起的女人,就是真正的郝府大小姐——郝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