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提领过来的王铮早有心理准备, 提前问了下人们王妃进出的情况,心里好有个底。
屋里没点灯,仅有的盈盈的月光也被飘来的云盖住, 轩辕伏苏坐在黑暗里, 看不出喜怒。
这才是动怒的前兆啊!
王铮暗叫不妙, 规矩行礼:“参见王爷。”
轩辕伏苏没什么耐性, 开门见山地问:“王妃人呢?”
“属下问过看家别院的下人, 说是午膳用过后没多久,王妃就和她的贴身丫鬟从后门出去了,至今未归。”
“本王是问你王妃人在哪儿, 不是问你王妃何时出府的。”
显然轩辕伏苏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不管是“死”于王爷的怒火还是“死”于疏于职守, 自己的下场都很惨, 王铮思考再三, 硬着头皮回道:“这个嘛,根据暗中保护王妃的下人传回来的消息, 恐怕……王妃此刻应该还在茗品阁。”
轩辕伏苏眼中闪过一抹异色,道:“茗品阁?那是何处?”
王铮默了,瞅了一眼阿凡,阿凡轻咳一声,干巴巴地说:“咳, 王爷, 就在茗香阁对面。”
屋里的气氛瞬间凝固, 一屋子三个男人, 各有心思。
王铮是恨不得立刻离开此处, 能躲多远就躲多远,以免轩辕伏苏的怒火烧到自己这里来, 因着三王妃的事,最后殃及了池鱼。
阿凡摸摸鼻子,不管多话。他也没想到王妃如此大胆,一个女子青天白日跑去青楼喝花酒,还喝到忘了回府,被王爷抓个现行,啧啧……这茗品阁多半又要倒霉了,距离上次拆了重建才一年不到啊。
轩辕伏苏阴霾的脸色在黑暗中看不出来,唯有周身稀薄的空气,让人感受到他的不悦。
良久之后,他起身道:“走,跟本王去拿人。”
王铮和阿凡对视一眼,心里神会,立即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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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然坐在屋里许久,用尽了法子,郝鶥仍是迟迟不醒。
突然,身后的门“吱嘎”一声打开,她惊得坐直了身子,慌张地回头望去。
来人是桃儿,她换了件更加明艳的衣裳,手上还端着一碗汤。
桃儿抚着胸口,道:“吓我一跳,我可是趁着休息的功夫出来给你们送醒酒汤的,喝了赶紧带着你家主子走吧,大户人家的小姐在外留宿一晚,传出去对名声不好。”
不仅仅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更是三王爷的王妃啊。
妙然欲哭无泪,接过汤碗,道了声谢。
“多谢姑娘相助,希望姑娘对今日之事守口如瓶,千万别声张出去,否则我们都要遭殃的。”
“嗨,我不是这样的人,再说这也不是什么光彩事儿,我何必拿出去说呢。”桃儿摆摆手,不耐烦的催促道,“快把你家主子弄醒走人。”
“嗯。”
妙然扶起郝鶥靠在自己身上,正要捏开她的嘴喂药,楼下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动,紧接着响起老板绛紫哭天呛地的声音。
“哎哟,几位爷,求求你们别砸了,几位爷,奴家是真的不知道啊!”
桃儿打开门,只探出半个脑袋,小心翼翼地观望楼下的情况。
茗品阁一楼,原本在大堂喝酒的客人们全都消失不见,大门也紧紧关闭,只剩下十几个面生的男人,在茗品阁里打砸,木屑和碎片四处乱飞,十足十拆店的阵势。
老板绛紫看着破碎一地的陶瓷器皿,心痛的无以复加,她手足无措,六神无主,都不知先抢救哪一块儿宝贝儿才好。
然而始作俑者并没有停止他的行为,反而冷漠地下了死命令。
“给本王砸。”
绛紫抱住一个昂贵的花瓶不松手,苦苦哀求:“哎哟,三王爷,求求您高抬贵手,饶了奴家吧,奴家今日是见过两个女子来,可是什么时候走的,去了哪儿,奴家是半点不知情,王爷不信,您可以让人去搜,何苦拿奴家这些东西撒气呢……”
轩辕伏苏见东西砸的差不多了,头也不回地命令道:“阿凡,阿铮,带人上去搜。”
“是。”
阿凡和王铮各带几人,上楼踹开房门挨个儿检查。
桃儿心里一惊,连忙关上门,对妙然道:“你们惹了三王爷?怎么三王爷来店里找人了?”
妙然端碗的手一抖,洒出几滴醒酒汤,哆哆嗦嗦地说:“完了……”等回王府她绝对要挨几十大板,很有可能会一命呜呼。
“我才完了呢!要不是一时心软收留了你们,哪会害得店里被砸……这下我绝对会被赶出去,流落街头了!呜呜呜……”
说着说着,桃儿捂脸痛哭起来,妙然只能抓紧时间给郝鶥喂药,昏睡中的郝鶥被汤水呛到,咳嗽了起来。
勉强抬起沉重的眼皮,郝鶥叮咛一声,悠悠转醒。
一股火烧火燎的反胃感蓄势待发,不等她下床换个地方,喉咙口抽搐两下,郝鶥便趴在床边吐了一滩,似要把胆汁都一同呕出来。
“呕——”
王铮推开门,正好目睹这污秽的一幕,停下迈进房间的腿,反酸的味道扑鼻而来,他嫌弃的扭开头,回身对楼下大堂中挺拔站立的人说:“王爷,找到了。”
轩辕伏苏眸色一暗,在绛紫惊讶的目光中飞身上楼。
屋外几个大男人看着,妙然坐在床头,坐立难安,只能替郝鶥拍着背舒缓不适。
郝鶥擦擦嘴坐起身,一手按住还在抽搐的胃部,一手取过妙然手里的醒酒汤喝下。
喝完汤手里的碗一放,郝鶥抓住妙然颤抖的手,起身道:“回府吧。”
消化不了的酒悉数吐了出来,可是残留的酒精仍影响着郝鶥的一举一动,最直观的就是她现在“走直线”的魔鬼步伐。
好不容易走到门口,一堵人型大山立在面前纹丝不动,郝鶥抬起头,弱弱地说:“王爷这么晚了还不回去吗?”
她嘴唇湿漉漉的,看起来很红润,一副醉眼惺忪的样子,平日亮晶晶的眼眸有几分黯淡,看得轩辕伏苏心中的无名火越烧越旺。
见他板着脸不说话,肯定是生气了,郝鶥更觉得奇怪。她们俩不过是表面夫妻,各喝各的酒,各寻各的乐,有什么可生气的?
轩辕伏苏二话不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郝鶥拦腰抱起,径直转身离开。
妙然傻眼了,站在原地还保持着扶人的姿势,王铮撇了她一眼,冷冷地道:“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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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鶥不记得自己何时又昏睡了过去,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和四处涌来的热水唤醒了她。
“咳咳——”
郝鶥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定睛一看,原来她在那个奢华私人浴池里,上次她在这里喝醉了,这次喝醉了直接跑到这里来了。
等等,轩辕伏苏怎么在这里,他为啥还脱衣服,不会是她眼花了吧?!
郝鶥揉了揉眼睛,迷惑不解:“王……王爷?”
轩辕伏苏冷着脸,脱到只剩袭裤,反问:“清醒了?”
郝鶥捂住胸口,坐回水里,点了点头。
为啥她感觉轩辕伏苏这要死不活的样子看起来更吓人啊!
轩辕伏苏入水,清洗着身上的污渍,眼皮都不抬一下,仿佛当她不存在似的。
气氛沉闷得令人心慌,郝鶥咳嗽一声,道:“王爷,这里有干净的衣服吗?”
她还是赶紧溜了吧,再待下去她会压力山大死的。
轩辕伏苏停下了动作,靠在浴池边,冷眼扫过她,反问:“你可知茗品阁是什么地方?”
郝鶥酒已醒大半,说话有逻辑了些,道:“呃,喝酒的地方,不是吗?”
轩辕伏苏厉声道:“那为何要去喝酒?”
这么凶的样子郝鶥是第一次见,登时被这个比自己小的男人唬住了,随后转念一想,大白天去喝酒的又不止她一个,瞬间说话有底气多了。
“妾身是以王爷为标杆,向王爷的所作所为靠齐。”
话里有话。
轩辕伏苏眉心微蹙一下,道:“什么意思?”
郝鶥逞强一笑,道:“王爷今日不也在茗香阁饮酒作乐吗?怎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此话一出,轩辕伏苏的脸色没之前那么僵硬,柔和了不少,逐渐恢复了平日里风轻云淡,无欲无求地表情。
“你知道多少?”
见他并不否认,郝鶥心里沉了一沉,坐实了下午看到的人就是他。
郝鶥冷笑,丝毫没注意到自己语气有多酸。
“不多,既然王爷喜欢这位池瑶姑娘,何不纳入府中?将一个姑娘家安置在外,见面多不方便。”
难道是因为这个喝酒买醉?
莫名的,轩辕伏苏心里有一丝喜悦。
几乎是脱口而出,他解释道:“本王和池瑶不是你想的那样……”
“哦。”
郝鶥冷漠地应了一声,一副事不关已的表情。
轩辕伏苏笑了,一语道破真相:“你这是在跟本王置气,怪本王没告诉你她的存在?”
郝鶥立刻假笑反驳:“呵呵,怎么会呢王爷,妾身可是个心胸宽广,海纳百川的人,就算王爷在外边还有十个八个红颜知己,妾身也能欣然接受的。”
难得的,轩辕伏苏叹了口气,撩了撩额前的碎发,露出无奈的表情。
“本王都说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王妃,本王的话你是听不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