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完,吏服、佩刀,二人与阿奴会合,听说兄长已经为吏,阿奴自然欣喜异常:“阿兄,这下可好,终于不用再看伯母的脸色!”
刘玘说道:“也不尽然,长辈良言如何不听?尔可不要胡说!”
他心想,有些话闷在心里就行了,有外人在,岂能随意说出口。
阿奴吓得伸了伸舌头,然后开始伸手摸刘玘白色的吏服,脸上充满了崇敬之色。
“阿兄,这计掾月俸几何?”阿奴边摸着吏服一边问道。
“斗食吏而已,刚好够三人填饱肚子呢,你可不要觉得多!”刘玘笑道。
旁边李尚一边赶着牛车一边说道:“刘郎,我不过才佐史,还比你低许多,尚填不满三人肚子呢,不知道何时才能混上斗食!”
“勿急!你的前任不是直接从佐史升任长吏?你如何老想着升任斗食?无大志!”
“我无大志?……从佐史到二三百石长吏之人,肯定百难寻一,我可不指望,我就希望哪日能够当上斗食曹吏,此生足矣!”
刘玘一听,心想,想不到这小子的目标,就是当一个小科长完事,一点理想都没有。
斗食吏一月只十一斛粟谷,谷磨成米要损失四成谷壳,因此这些粟谷只够三到四口人基本生存。
因为此时没什么肉食,一个劳动力月吃三斛三斗三升谷(米两石),平均就算两斛五斗,三人需七斛五斗,四人需要十斛。
盐、猪油、薪炭、菜、衣、鞋、被等等都是很花钱的,特别是衣衫,现在布衣一套也在三百五十钱左右,有的人看得比命还重。
由于汉代中低级官吏的俸禄微薄,所以汉代百石小吏的家人没有随吏上衙舍居住的现象,要在家种地。
就是相当多在外地为官的中低级长吏,比如郡丞、县长、县尉、县丞等等,大多数也主动不带家属,这是为了人们展示自己的清正廉洁形象。
二人边走边聊,很快就来到市中,找到四十多岁的贾人陈庆,“行商坐贾”,陈庆在本县有固定店铺,自然是贾人。
他中等身材,看着非常精明,此人开着一家布帛店,同时也经营书籍、笔墨纸砚、质押等等生意。
第一眼见到三人来到门前,他就仔细打量一番。突然间,他看见了阿奴手里面拿着的吏服,赶紧微笑着跑出来对刘玘作揖道:“少郎君肯定是新任上吏,敢问高姓?”
刘玘身上穿着的衣裳质量明显要好于李尚,人家自然认为他是主人,李尚倒是成了赶车的车夫。
刘玘刚想要说话,李尚抢着说道:“这是新任本县上计掾、宗室之后刘郎!”
“小人拜见郎君!足下里面请!”陈庆一听,赶紧叩首行礼。
商贾地位自然低下,不敢得罪任何吏人。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些人大多与当地小吏有些千丝万缕的联系,也未必就可以随意欺负。
“不必客气,这位是李户佐,对了,听鲁兵曹言,此处可质弓,今日特地前来问问!”刘玘说道。
陈庆又与李尚见过,然后接过弓认真看了好半天,点头道:“的确是一张难得的宝弓,二位郎君及女郎先里面请,坐下慢慢说话!”
“也好!”刘玘点点头,三人进屋就坐。
随后陈庆招呼一名侍女煮汤。
李尚当然要继续给刘玘扬名:“刘郎虽然家道中落,不过却大义薄天,他欲质宝弓葬人……”
他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介绍了一下。
陈庆一听,肃然起敬:“原来如此,小人敬佩自之极,没想到这寿张县也有像足下这般重义轻利之人,让小人这等经商逐利之人愧活于世了。”
刘玘摆摆手:“这倒也没什么,你本是商贾之人,商贾逐利理所应当,你说说我这弓可质几何!”
“这……刘郎,小人看不如这样,既然足下手里紧,在买木棺之钱就由小人来出,依然是挂足下之名,这皇家宝弓就不要质了,不知足下意下如何?”陈庆笑着说道。
他倒是非常想结交刘玘,所以就提出了这么个主意。
刘玘一听,开什么玩笑?你那样做不是坏了我的名声?
于是他急着摆摆手:“这如何能行?若是让外人知道,还不得说我是假仁假义的伪君子?你若不愿质弓,我就上别家去质!”
李尚也反对陈庆这个馊主意:“此话休要再讲,刘郎为人正直,岂可做那等伪君子之事?”
陈庆一听,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又仔细看了看那弓,才又笑着说道:
“此弓是皇家御用宝弓,肯定是足下家传之物无疑,小人想来,八万是可质的!”
咦?刚才鲁兵曹说过,此弓在洛阳才能够卖到七八万,质当肯定要大打折扣,没想到他却说可质八万,应该是他有意在向自己示好。
也好,自己现在正缺钱用,就先质与他,哪日再赎回来就是。实在不行,这宝弓就算是卖给他了,反正他也不亏。
“那好,按照此价,马上写质契,再让市吏签字画押!”刘玘点头表示同意。
“二位郎君,小人不善书写,只有麻烦二位上吏亲自写质契!”陈庆道。
李尚说道:“这质契就由我来写,是用纸还是木札?”
木札就是宽而短的木牍,当时还有很多人拿来抄书,毕竟纸过于昂贵。
“就用纸吧,小人刚刚买进一批鱼网纸、谷皮纸,看着还不错!”陈庆说完,就转身去把两种纸各拿过来几张。
在当时,纸虽然发明了好几十年,不过由于质量问题,一直处于缓慢发展当中,几乎很少有人用它来抄写书籍,甚至朝廷发的诏书都依旧是“版诏”、“帛素诏”,由此可见一斑。
刘玘把那两种纸认真看了看,觉得谷皮纸看着还不错,鱼网纸质量就差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