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乐希唇色惨白, 额头冒出一层极细的冷汗。
一双温暖的掌捧住她的脸,柔软温热的唇俯下来,盖在她的凉唇上, 认真地亲吻和安慰, 想将她心中寒意驱散。
他低头, 表情严肃坚定, 深眸注视着她迷离慌张的双眼, 柔声道,“我决不会让你有事。”
屋里有人进来,是程晟。
“少爷, 记者打发走了,宴会开始了。”
临亦霄抱着怀里的她, 抬头看他, “客人你处理好, 我要带乐希回去。”
夏乐希松开双臂,看着他, 脸色如常,“我没事了。我想去看看。”
她想去看看姬秀婉。
姬秀婉的眼神还深深印在她脑海,每每一闭眼,就会再次浮现。
临亦霄不同意。
但是她坚持。
“你说我是你的女人。”胆怯而羞弱的她,鼓起勇气伸出手指, 轻轻摩挲他的下巴, “那我就要做你的女人该做的事, 我总要习惯的, 不能老藏着躲着。”
她笑了, 露出两颗小虎牙,有些俏皮。
她没有姬秀婉那么优秀, 但是她可以学习如何做他的女人。
他眼神突然非常明亮。怀里的女人,勇敢起来,真的很可爱。
程晟看着眼前的男女,心情有些复杂,有些欣慰,有些担忧。
她脑海的那个声音此刻非常愤怒,在不停地嘶吼咆哮。她知道那不是自己的声音。
她握着临亦霄的手,相信他会保护自己。
她稳稳地站在地上,坚定地看向她的男人,“我们走吧。”
程晟站在电梯最里面的角落,故意离得远远的,默默地看着前面的少爷和他的女人。
“如果觉得辛苦,跟我说,我们回家。”少爷说。
女人点点头,“嗯。”
临亦霄愿意接受她,她就不辛苦。
醉玉轩某楼的某个豪华大厅里,有场宴会正在举行。醉玉轩经常有各种名人聚会,但此次聚会很特别。
一是因为久未路面的时尚界女掌门姬秀婉结束灵修,返回尘世。二是这次泰富集团的总裁临亦霄,创立了新的服装品牌,商界巨头们都想来学习一二。
最重要的是,就在前几分钟,他们才知道,临总身边出现了一个女人,一个素未听闻,姿色比姬秀婉逊色许多,各方面差强人意的女人。
圈里所有人都知道临亦霄的那个传说,他们迫切想要对这个女人了解更多。
姬秀婉是今天宴会的女主角,正轻松地游走在客人之间。
她高雅矜持,从容淡定,大方自信。她是姬家——世界福步财富榜排名第一的首富之女,是时尚界的代表,是美的化身,是大慈善家。
这是所有人对她的评价,也包括临亦霄。
夏乐希挽着临亦霄的手臂,慢慢走进宴会厅。
临亦霄走进来,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热闹的宴会厅,突然变得非常安静。姬秀婉脸上的笑容,也定格在那里。
夏乐希松开手,没有看身旁的男人,也没有看周围各种男女的异样眼神,她的目光只停在一个人身上。就在她走进宴会厅,看出去的第一眼,视线就一直停在那个女人身上。她朝那个光彩夺目的女人走去。
她走到女人面前。同样穿着高跟鞋,同样穿着礼裙,气质一比,算不上优雅更谈不上迷人,但是她的气势一点也没弱下风。
她看着眼前的美丽女人,“我想找你聊聊。”
姬秀婉脸上的笑容依旧那么自信和灿烂。
“正好,我也想找你聊聊。”
这是两个情敌之间的谈话,她们都视自己为正宫。
“站着累,到那儿坐坐。”夏乐希看着靠近窗边的一个角落,“那里安静。”
正合她意,姬秀婉笑着,爽快应道,“好。”
厅里所有人的视线或者眼神余光,都停在窗边那个角落的那两个女人身上。
所有人都清楚,从任何角度分析,姬秀婉才是主角,但是所有人都不解,因为临亦霄的眼神,始终只停在那个瘦小的女人脸上。
谁都不敢打扰他,所以,谁都不敢打扰她们。
姬秀婉微微抬臂,朝站在墙边端着酒托的服务员招了招手。服务员将两杯香槟放在两位女士面前。
姬秀婉端起酒杯,微笑地看着面前的女人,示意要跟她干杯。
夏乐希看了看杯中的金色液体,她淡定的拿起酒杯,举高,跟姬秀婉的酒杯轻轻碰了碰。
金酒送入姬秀婉的红唇内。
她不喜欢酒的味道,也不喜欢酒的烈性,更不喜欢酒的疯狂,她静静地看着面前的美丽女人,学着她的样,小抿了半口,面不改色。
“夏乐希,你让我很惊讶。”姬秀婉开门见山,笑道。笑容不冷,不暖,没有情绪。
“是吗?”夏乐希目不转睛地看着桌对面的女人。
“那天在我店里,子谦跟我聊天时,我发现他变了。当我看见他看着你时,我才知道他变是因为你。”姬秀婉泰然地微笑着,语气非常平稳,情绪非常平静,就像在讲一个遥远的故事。
“那一刻,你第一次让我觉得惊讶。他看我的眼神,十五年没变过。”
夏乐希沉默片刻,学着她的表情,微笑,学着她的语气,淡定而平静,“那是因为十五年来,只有在秀尚纺的那天,你才真正第一次看他。过去十五年里,他从来不在你的视线里。”
楚子谦曾经跟她说过,不愿意看见你的人,永远看不见你。她当时还好奇,为什么会这样,直到她看到姬秀婉之前的那个眼神,她明白了。
姬秀婉眼神一丝惊讶一闪而逝,笑得更加灿烂,“我想不到你会说出这样有意思的话。你又让我惊讶了一次。”
“你是说我这么蠢笨的女人,怎么做出这么犀利的分析吧?”夏乐希学着她,露齿笑了。
“不。能成功引起临亦霄注意,能成功接近他并且被他宣告是他的女人的人,怎么可能蠢笨。你是我二十八年来,第一个认真看的女人。”
夏乐希很笨,她总是这样评价自己,临亦霄也总是这样骂她。她不喜欢思考,不喜欢琢磨人性,不愿意看清人世。
因为不想,所以不想想,所以笨。这是她这么多年来的生活习惯,这是她面对夜夜怨魂骚扰的武器,这是她的本能。
但,今天她面对的,是敌人。所以她要思考,当她一思考,便将对方看得清清楚楚。
“感谢你的赞美。”夏乐希微笑,“你知道吗?你也让我很惊讶。”
姬秀婉眼神很平静,似乎觉得非常理所应当,而显得非常漠然。
“第一眼看见你,觉得你非常美丽,非常好看。第二次见到你,觉得你非常优秀,高不可攀。刚才在楼上在看你时,我终于明白,我为什么对你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
“不是因为你才华出众,不是因为你美丽优秀,而是因为你太像一个人。你太像临亦霄了。你自信,跟他一样,目空一切;你强大,跟他一样,光芒四射;你冷酷,跟他一样,不择手段。你是他的镜子,是他的影子,你就是另一个他。”
姬秀婉笑了,眼神里的惊讶更浓,还多了一丝赞赏,“没想到我们没见几次面,你却将我认识得如此清透。你说得没错,所以我才那么笃定,这个世界上,只有我适合他,只有我,才配做他的女人。”
夏乐希摇头,“他曾跟我说过,你从哪个方面来说,都要比我优秀千百倍。我那时还被他这番话压得难受了好几天。如今看来,确实如此,他对你评价高,是因为他认为自己举世无双。”
“但是没有人会跟自己的影子结婚,所以临亦霄欣赏你,就像他欣赏他自己。他不会像男女之间那样爱你。”
姬秀婉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眼神渐渐冰冷,跟临亦霄的反应,几乎如出一辙,所以夏乐希很淡定。
姬秀婉赞赏地点头,“你果然跟别人不一样,确实让我刮目相看。”
夏乐希笑了,露出两个可爱的小虎牙。“他肯定也是这样想的。”
“我八岁之前,每天都跟他生活在一起,睡同一间房,相互为伴。他曾经经历过什么,我便经历过什么,我陪他度过了他最脆弱的那段时光,我知道他需要什么,知道怎样才能实现他想要的,所以我是不可替代的。”姬秀婉讲起这段过往,极其骄傲。
夏乐希的心抽了抽,眼神有些恍,但很快恢复淡定。“你非常爱临亦霄,爱他爱到活成了临亦霄的样子。”
临亦霄没有跟她讲过自己的过去,她希望从姬秀婉口中得知一二。但是她知道眼前的女人不可信,从她踏进宴会厅的那一刻,她就已经跟姬秀婉站在了对立面。
因为,他们的目标一样:临亦霄。
“你知道就好。所以,你现在离开他还来得及。”姬秀婉的眼神很明亮,像闪闪发光的刀。
夏乐希坚定地摇头,“我今天进来找你,就是想告诉你。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离开他。”
“哪怕你会死?”
再次看到她那深渊般的眼神,夏乐希已经波澜不惊,“我当然非常怕死。正是因为我怕死,所以我才要不顾一切地跟在他身边,只要他愿意让我跟着。因为离开他,我会死。”
姬秀婉眼神微眯,跟临亦霄一样,那么森然。“你不怕他的诅咒?”
夏乐希想起自己那块被他烧成灰的木牌,想起他胸口曾经的印记,摇头笑了,语气很坚定,“我不怕。我今天来找你,就是想告诉你,他身上的诅咒消失了。”
姬秀婉突然哈哈大笑两声,似乎觉得她这句话很好笑,笑出泪,晕染了眼角的妆。“你以为诅咒是他胸口的印记吗?”
夏乐希愣了愣。
姬秀婉还在笑。
“夏乐希,我今天也想告诉你,不管你离不离开他,你都要死了。他对你动心的那一刻,你就得死。”姬秀婉脸上的笑容突然收了,眼神又是那可怖的看死人的眼神。“本小姐没跟你开玩笑。”
夏乐希看着她,四目相对,沉默片刻,“妖魔鬼怪我不怕,如果你想杀我,放马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