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城市偏僻的城区,一座私人妇科诊所,两层楼上挂着一个斑驳的牌子:专治妇科。
布加迪威航停泊在狭窄的小路上,谢嘉篪下车时,眉毛皱着一起。
阿龙在导诊处与护士小姐交谈,“请问,有位名叫余安安的病人在这里治疗吗?”
“稍等,我查一下。”护士低头一张张翻开手中的登记簿,“在这里。余安安预约今天的手术,下午两点整。”
“手术?”谢嘉篪眉间的“川”字更深,看了下腕上的手表,已经三点了,“什么手术?”
护士好像很吃惊地回望他,“到我们这种小诊所还能做什么手术,都是……”
谢嘉篪一下子反应过来,“她在哪里?”
“二楼,右转,手术室。”
两个人飞步上了楼梯,逼仄的走廊,右手第二间,谢嘉篪一脚踹开门。
屋内一片血腥气息,一支巨大的白色水桶,几乎被血水填满。
正在整理工具的医生转过头,对上男人暴怒的眼眸。
谢嘉篪箭步冲过来,一把揪住对方的衣襟,“人呢?”
“谁?”
“余安安?”
医生吓得不敢大声说话,“左边第三间,已经转到病房了。”
“你说什么?”谢嘉篪脑子劈过一记惊雷,挥手便是一拳,“敢伤害我的孩子,等会再找你算账!”
普通病房,并没有人,谢嘉篪推开门的时候,一眼就看到挂着点滴,脸色惨白的女子。
手术之后,麻药没过,安安沉沉地睡着,就像精美的瓷器。
他捂住嘴,哆嗦着走到床边,慢慢掀起被子一角,便惊得后退几步。
白色的棉被下,她的下.身没有穿任何衣裤,身下全是淡淡血迹。
仿佛被什么东西戳中心脏,谢嘉篪只觉得身体被抽干了,灵魂和意识全部飘然不见。他找了她整整七天,人虽然找到了,却丢失了最重要的东西。
他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好好的感情,阴差阳错走到了今天。
谢嘉篪用颤抖的手轻抚安安凝脂一般的脸颊,他的动作很轻柔,生怕弄坏了眼前瓷器似的精致女孩。
安安渐渐抬起眼皮,虽然视线恍惚,但还是看清那张揉进自己生命和骨血的脸,不由白了脸,“你的枪伤好些了吗?”
谢嘉篪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声线颤抖地问道,“孩子没了?”
“嗯。”
“Angle,为什么要这样?”
安安在说这些话时,心都在滴血,“别叫我Angle,真的很恶心。你害死过我的一个孩子,我也杀死你的一个孩子,一命抵一命,咱们两清了。”
“什么意思?”
“记得你亲手喂我服下的毓婷吗?它剥夺了我儿子的健康,也间接要了我儿子的性命。”
“这样恨我吗?”他的心几乎停止了跳动,“真的不能原谅六年前的那次意外吗?”
“或许你觉得是意外,但我不那样认为。倘若没有你,我到现在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大学生,不会两度怀孕,又两次做了流产手术。”
“两次?西山树林那晚,你真的怀了我的骨肉?”谢嘉篪虽然早就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可是从她嘴里说出还是捏碎了心脏。
“是的,”安安没否认,“你唾弃过的野.男人就是你,你侮辱过的野.种就是你的孩子。我知道这一切太讽刺了,不过,却是赤.裸.裸的真相。”
谢嘉篪掩面痛哭,泪水腐蚀了的灵魂。他想起张千大师的箴言,他说自己做事太过绝情,又立下毒誓,种下恶因得恶果,因此两子皆损。原来,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跟我回去吧!”
“我不。既然已经决定分开,就不要相互羁绊。我们各自生活,不是更好吗?”
“没有你我没法活。”
“谢嘉篪,看来我一直高看你了,你是个拖泥带水的男人。”安安轻蔑地笑了,“六年前,没有颜若彤要死要活;今天,因为我要离开你,又活不下去了。是不是只要你中意的东西,不再拥有了,就会一哭二闹三上吊?”
“不必说这样的话激我,安安,不管你相不相信,你十八岁那年,我不是故意伤害你的。我中了春.药,药效很大,混沌意识下夺了你的身子。还有,海滨别墅那天,我第二次中招,而且居然是同一种药——催.情燕窝。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安安诧异地回视他,对于那件事她也有所怀疑。
“一定要合力找出那个下药的人,为我们死去的孩子报仇雪恨。”
“你有眉目了?”
谢嘉篪凝眉,“只要找到王尔德,一切都将大白。”
“我可以答应你复仇的事,但是结束之后,我必须离开。”
“为什么?”
“我,我已经有意中人了。”安安心虚地搪塞。
“谁?”谢嘉篪咬牙问话。
“颜若晟。”安安顺口胡诌一个名字。
“好,事成后,如果你不愿意留下来,我绝不勉强。”他即便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是一遍遍告诫自己:除了我之外,任何男人也不配拥有她,我会一个个揭露别有用心人的真实面目。
那天,安安又被接回了海滨别墅,因为刚刚小产,她的丈夫便亲历亲为,悉心照料她的身子。王妙曼对此只能无奈叹息。
安安闲下来的几天都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模样,不言不语,心事重重。
颜若晟会时常和她联系,他们还相约外出,那日谢嘉篪为了救安安险些殒命,他只得悄然离去。
谢老爷子听闻谢家两个血脉先后殒命的消息,终是支撑不住了,病情加重,几次下了病危通知,又死而复生。
又过了五天,清晨,天蒙蒙亮。
还在睡梦中的两个人,被一阵轻柔的旋律叫醒。谢嘉篪从床上爬起,扫了一眼手机上的简讯,脸色微微一变,鬼鬼祟祟出了门。
他刚走,安安便瞠大琥珀色的瞳仁,她总觉得他有事瞒着自己,于是,穿好衣服跟了出去。
她乘坐的出租车七拐八拐,终于在一个年久失修的低矮平房前停下来。
谢嘉篪走在前头,安安紧随其后。
一间空旷的房间,阴冷肮脏,破旧的吊灯,床腿歪斜的破床,一屋子黑色西装的男人,一切诡异到令人窒息。
他刚一进屋,阿龙就迎了上来,“总裁,你可算来了,终于抓到那两个小婊.子,怎么处理?”
“领过来我问她们几句话。”谢嘉篪在一把还算干净的椅子上坐下,掏出香烟,悠闲地吸着。
“是。”阿龙朗声,“有请两位林家小姐。”
话音刚落,从里屋走出一个面容严酷的男子,他一手一个,拎着两个堵住嘴,缚住手,蒙着两眼的妙龄女子,走到房间正中,就像丢小鸡一样把她们扔在地上。
阿龙矮下身子,替女人摘下眼睛和嘴巴的束缚。
女人们许是刚刚见到阳光,很不适应,堪堪别开眼。可是,不久之后,当她们逐渐适应了幽暗的光线,看清眼前神色宛如恶魔一般的男子时,早就吓得魂飞魄散。
“谢,谢少?”Gigi率先发声,语气中是浓烈的惧意。
“林二小姐,好久不见,最近怎么样?”谢嘉篪就像老朋友一般开腔。
“还好。”Gigi勉强一笑,“谢少有何指教?不管什么事,只要您开口,就算刀山油锅也在所不辞。”
“是吗?”谢嘉篪说话时,双眸一直盯着Cici,后者别过头,没敢与他眼光交流,“我想,林大小姐应该知道我请两位来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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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ici被两道骇人的眸光吓得魂飞魄散,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谢嘉篪悠闲地走到两位美人面前,蹲下身,抬起手臂想要整理一下褶皱的衣领。
“谢少,求你别打,我说,我们全都老实交代。”Gigi以为男人要动手,闭着眼睛战战兢兢地往后退。
“果然林二小姐更聪明,省得我问也好,少了皮肉之苦。”谢嘉篪冷笑,“说吧,是谁让你们陷害我‘迷.奸’的?”
Gigi喏嗫求饶,“说了就要放了我们,还有千万别对外界放出消息,否则我和姐姐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两位林小姐,你们似乎没搞清状况,现在不是你和我们讲条件的时候。”阿龙哼了一声,白眼横飞,环视屋内形形色色的男人,“过会儿好好招待两位美女。”
“我说还不行吗?”Gigi可怜巴巴,“他是颜……”
“妹妹,千万不能说,”Cici阻止,“你忘了咱们的妈妈还在他手里吗?”
“姐姐,走一步算一步吧!咱们现在也是自身难保。”Gigi下定决心,“其实那件事是颜少的主意,我们两姐妹吃了豹子胆也不敢冒犯谢少。颜若晟指使我和姐姐告你,又找来媒体煽风点火,扩大影响,还雇佣群众演员到现场捣乱甚至扔鸡蛋和水瓶。”
此话一出,一室静谧,随后响起一阵议论和抽气声。
“靠!真没想到颜少这么腹黑!”
“看他外表温文尔雅,不像是能做这种事的人。”
“你懂什么?这叫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越会咬人的狗越不爱叫唤。哪像咱们谢少……”一个黑西服言及此处,已经意识到说错了话,他的意思:谢嘉篪是不咬人只会叫唤的狗吗?
大门之外,安安将一切听在耳里,唇角挽起嘲讽的弧度,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