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天,清晨,聂家。
晨光透过窗帘罅隙撒在粉红色的公主床上,也映衬出男人莫测高深的面容,他两手摆弄精致的vertu,一双墨眸别有深意,凝着榻上浅眠的女子。
聂安娜眼睑紧闭,呼吸均匀。许是一夜哭哭啼啼几乎没有入睡,此刻睡得格外安稳。
倏地,房门被轻轻叩响。
阿龙推开门扉,提步走到谢嘉篪身后,压低嗓音,“少爷,家里刚才来电话让您马上回去,老爷子说飞机票已经买好了,蜜月的地点也是您一直向往的威尼斯。”
威尼斯?听到这个国度,男人心间一颤,长眉微敛,没有出声。稍顷,他发现阿龙仿佛还有什么事要说,接着问道,“还有事吗?”
“呃……”阿龙又站了一会儿,才耳语道,“您让我查的那件事……”
“咳咳,”谢嘉篪立时出声,“安娜昨晚没休息好,咱们到外面说话,别打扰她休息!”话音一落,两道颀长的人影直奔封闭式的阳台而去。
二人刚走,床上人猛然瞠大眼眸,定定地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顿生疑窦。难道他有事瞒着自己?
屋顶凉台,角落。
“少爷,我昨天已经电话联系到柏林红十字医院,院方负责人称尼克医生现在并不在德国,但前一阵子确实有位中国籍男子拿了余小姐的身份证复印件,到该院调取了她的资料。至于昨天那份病例的真实性,院长说必须亲眼看到才能辨别真伪。”
“中国籍男子?”谢嘉篪笑了一下,微微眯起眸子,眉头自然收敛,“阿龙,你派人即刻动身到国外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调查清楚,千万记得带一张王尔德的相片过去,让他们仔细比对。另外国内也不能耽搁,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那个混混给我找出来。”
结婚典礼突遭变故,王尔德趁乱逃走,一整夜谢嘉篪暗中遣人搜索,未果。
“好的,少爷。”阿龙应下话来,“只是人海茫茫,他如果真的有心躲藏,我们也没有办法。”
“这个你不必担心,只要暗中盯着聂安娜的一举一动,定会有惊喜的发现。”
“少爷的意思是……”阿龙立刻反应过来,“您是说那个小流氓和安娜小姐事先……”串通一气?
“呵呵!别把我当傻子耍,如此粗浅的伎俩,我又不是瞎子难道看不出来?上次照片的事我就五成怀疑,现在更有七成肯定他们是一伙儿的。即便不能肯定那份住院档案是真是假,可一个当众让姐姐出丑的妹妹绝不是良善之辈,更别说王尔德看聂安娜含情脉脉的眼神,明显遵从她的意愿。”谢嘉篪冷笑说完,眸底展现异样的寒光。
“既然您断定他们是一伙儿的,又何必……”说羞辱的话为难新婚妻子呢?
当然,有些话阿龙不能挑明,只好将后续的疑问咽回肚子,得罪老板,那是作死的节奏!
“哼!我的目的不过是不想和余安安结婚,既然聂安娜迫不及待的帮忙,我又何必拆穿骗局?只有挑拨离间、推波助澜才能对得起聂二小姐的这番用心,说实话能看到她们姐妹像不要命的母狗般斗殴,真是精彩!”
天空中陡然飘下几个字:珍爱生命,远离渣男!
然某男的话却让下属不敢恭维,心道:这谢少可真够阴暗的,不过少爷倒是忘了一件事,能让两只母狗你死我活进行游戏的原因只有一个——发情的公狗。
“只要能和那个姓余的女人离婚,我不在乎用什么手段!开门见山也好,借刀杀人也罢,我只要最终的结果,不吝惜代价!再说,害余安安的人是她的亲妹妹,即便我顺水推舟,助纣为虐,但有一天揭露真相,爷爷大发雷霆也不能怪到我头上,毕竟我也是被人蒙蔽的受害者。”
此刻,阿龙只觉得就像身处北极,不由自主地一阵战栗,跟了谢嘉篪许多年,只知道他心细、多疑、冷漠、寡情,今天才算真正领教这个男人的腹黑。
两人小声谈完,匆匆回到卧室。
此时,房间里俨然多出一个衣装华丽的倩影。年逾不惑的裴丽并不像她这个年龄段的女人,许是保养得体,岁月并没有在脸上刻意留下印记,仍可用徐娘半老风韵犹存来形容。婚后十几年的时间已经将混迹风尘的少女转变为雍容高贵的美妇。自从遇到聂维纶之后,她便时来运转,平步青云。有时她也会感谢上苍,若不是男人酒后乱性要了她的第一次,自己又万分幸运的怀上孩子,或许现在她还是娱乐城中资深的小姐,命好点的被人包养,当个隐姓埋名的小三;命不好的早就得了脏病尸骨无存,哪会像今天这般风光,成为人人艳羡的城中富太!
“裴姨,我有事要先离开了。”谢嘉篪在外对长辈还算恭敬有礼,“一会儿安娜醒了,麻烦您帮我转告一声,让她不要胡思乱想,注意身体。”
闻言,床上的背影稍微动了一下。
“好,你去吧!我一定告诉她!”裴丽面容和蔼,“安娜昨天没休息好,到现在还没睡醒呢!”
谢嘉篪点头,绕到床边,拿起自己的手机,当他发现屏幕上一道明显不是自己的指印时,眉毛几不可察的抖动一下,然后旋步离开。看来他没有猜错,她早就醒了。
男人前脚刚走,大床上熟睡的人就蹦了起来。聂安娜一边拿起身旁的衣服胡乱地套在身上,一边脸色不悦的埋怨,“妈,刚才为什么说我没醒,我不能再装睡了,嘉篪哥今天要和那个贱人度蜜月,我要立刻赶去,绝不能让他们有机会独处。”
“你有没有点脑子?”裴丽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他们已经是夫妻,有的是时间相处,你现在能搞破坏,将来人家上.床睡觉时还能把谢嘉篪从安安身上拉下来不成?这么点委屈都忍不得,日后怎能把心爱的男人抢过来!”女儿延续了自己的美貌却没遗传一点头脑,性格几乎和她那蠢不拉几的爸爸一样,莽撞直白。
聂安娜听后,满面泪痕,穿衣动作却没有停滞,“妈妈,我该怎么办?我太爱嘉篪哥了,没有他根本活不下去。只要一想到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我就嫉妒得发疯。”
“傻孩子,你大闹婚礼,让谢家失了脸面,谢莛那个老古董肯定不会给你好脸色看的。”
“不会的!爷爷从前一直很心疼我的……昨天的事也是你的主意。”
“老头子疼你是因为没找到比你更合适结婚的孙媳妇,现在他独宠安安,你去只能自取其辱。设计陷害是我的主意不假,但我没想到你会直接和安安硬碰,你应该找个合适的机会让谢嘉欣那个蠢货帮你把事抖出来。这样才能在谢老爷子和嘉篪面前维护善良的形象,不费一兵一卒,坐收渔人之利。”姜果然是老的辣,裴丽有过忍辱负重,从小三转正到正室的血泪史,对这种事情拿捏得很到位,“还有那丫头的性格和她妈妈一样,你越硬她越强,千万不要惹毛了她……”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手!”不待母亲说完,聂安娜已然穿戴完毕,匆忙跑出聂家。
“哎!”裴丽闭眸长叹,无奈地拿起桌上的座机,“喂?请问是谢天国际的总裁室吗?我找马珍妮秘书……”
安安睁眼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环顾装修奢侈又陌生的环境,一瞬间的怔愣,转眼明白过来,这里是谢家的老宅——皇朝别墅。昨天晕倒后一直是李陌照顾,直到今早上班离开。
脑子里将前因后果连成一片,迫切想要知道真相,她用冰冷的双手掏出手机,一遍遍地拨打那个记在心间的电话,可回答却是机械的女音: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安安想了一会儿,又摁下另一个号码,话筒中传出一道甜蜜纯正的德语,“您好,这里是柏林红十字医院精神科。”
“你好,”安安同样用德语回答,“我找施耐德.尼克医生。”
“不好意思,尼克医生不在。”
“那他在哪里?”安安的心登时下沉。
“嗯……请问您是哪位?”
“我是他的病人,来自中国的angel。”
“啊,原来您是angel小姐,我是尼克的助手海德,施耐德医生去非洲医疗队做义工了,具体什么时间回来还不确定,临走之前让我带句话给你:他说他想忘记一个人,但在德国只能睹物思人,触景伤情。他决定到陌生的国度开启新的生活,还叫你不要担心他,他会照顾好自己的。如果你的病有反复期,以后将由我来接手治疗。”
颓废地撂下电话,对方后续的话基本没有听清,泪水弥漫了双眼。她自认为委婉地回绝了一个男人的痴情,可还是伤了男孩纯粹的心,都是因为自己,他才选择离开,试想他孤身一人在条件极其恶劣的异国他乡,是不是也像自己那时一样孤独无依,需要别人的陪伴?
安安还沉浸于自责的痛苦中,耳畔却传来不咸不淡地嘲笑,“哭什么呢?想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