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辣辣的巴掌落在脸上不觉得痛,因为心里的痛楚远超过身体发肤。安安神情僵滞,环视众人或是惊愕、或是怀疑、或是轻视、或是嫌弃的各色目光,口茄目瞠,惊得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太恶心了!堕胎、处.女膜修复……余安安这世上还有比你更不要脸的女人吗?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谢嘉欣厌恶地剜了安安一眼,眼底的鄙视瞬间弥漫,“明明是个千人骑万人跨的破.货,还装什么贞洁烈女,假扮清纯,今天当着众人的面,让我们谢家颜面扫地,往后也没脸见人!”
“爸,都是您一意孤行干的好事!瞧你给嘉篪选得好媳妇!当初我就不同意,一个连自己妹妹都能设计陷害的女人根本不配进谢家的大门。”谢文芳气得脸色泛白,她颤抖着手指咄咄逼人,“做了丑事还想遮掩起来,她欺骗了我们所有人,分明就是个满口谎言、人尽可夫的荡.妇!”
谢嘉篪见安安没有辩驳,以为她已经默许,心底莫名涌起凶戾,怎么也压制不住的怒火凝聚在蒲扇般的大掌上,“啪”又是一个掌嘴,“你在玩我吗?”
安安连遭重创,被打得一个退步,瘫在地上。
“谢嘉篪,你住手!安安一定是被冤枉的!”李陌纤小的身影挡在她前面,“绝对不会有这样的事,安安十八岁之前根本没有谈过恋爱,怎么可能怀孕?分明是有些人伪造证据,恶意陷害!”
“陷害?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事实摆在眼前还不承认,好,我给你机会解释!”谢嘉篪说着,便将那叠厚纸摔在安安脸上。
“安安,你快说这些都是聂安娜伪造的,你根本不是这样的人!”李陌一颗心犹如油煎,最近六年安安的际遇并不清楚,但自己了解好朋友,那时的她是一个笨笨蠢蠢、纯洁、单纯,甚至在感情上有些木讷的小女生,除了藏在心底的暗恋,连男生的手都没有碰过,更别说早孕、流产甚至修补手术。
安安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当她看到复印资料上标明的柏林红十字医院以及主治医尼克的亲笔签名时,僵在原处。
她认得龙飞凤舞的遒劲字体,它是那个人的名字——施耐德.尼克。
不错,那人正是陪伴她六年的精神科医师,一个金发碧眼,充满活力,柔情无限的完美男人。虽然具体的治疗只有最初的三年时间,但尼克后续几年的时光也时常陪伴她。他们会一起用餐,一块打高尔夫球,或者一道郊游爬山。直到安安接到外公的病危通知,火速回国,那个阳光的大男孩才用生涩的中文羞赧地说道,“angel,你能做我的女朋友吗?我会永远疼你爱你,不让你受一点伤害的。”
然而,安安却果断回绝,因为她总觉得自己心里似乎藏着另一个男人冷峻而邪魅的脸孔,只是她实在想不起那人是谁?
尼克的名字不是假的,这份住院档案的真假也无从考证,安安无法为自己辩白,因为她确实不记得那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望着怔怔然不知所措的女子,谢嘉篪怒气冲天,气急败坏地撕扯白色领结,可领结后面的扣子却该死的不肯分开,越勒越紧。
马珍妮眼疾手快,很得体地上前,就像老夫老妻一般娴熟地帮男人解开扣子。她笑得明艳:本还担心未来的总裁夫人,会因为她和谢少的特殊关系难为自己,现在看来简直杞人忧天,这场婚礼是否能够完成都是未知数。即便余安安成为谢嘉篪的妻子,以她对他的了解,就目前的状况看那个女人绝不会有好果子吃。
“不说话是什么意思?算是默认吗?”谢嘉篪狠狠然。
安安长呼一口闷气,没有表情,尽量心平气和地回道,“我到德国前后有一段丢失的记忆,对于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眼下不做任何评价,我要见到尼克后才能回答所有疑问。”
“姐姐,你想不起来不打紧,妹妹帮你。”聂安娜笑容宛如绽放的罂粟,双掌轻拍,今天一定要给她致命一击,“也许见到这个人后,你会想起什么……进来吧!”
掌声过后,教堂正门外,磨磨蹭蹭地走出一个男人,他身材不高,身体黑瘦,低着头似乎不愿意别人看到他。
“说吧!”聂安娜命令,“把姐姐忘记的那些故事都说出来给大家听听。”
很久之后,男人才缓缓抬头,目光涣散地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惨白女子,似是不敢多看又急忙撇过头去。
“王尔德?”安安认出他后,没有他乡遇故知的惊喜,却隐约嗅到浓重的阴谋气息,山雨欲来风满楼。
王尔德下了很大决心,可他还是不敢直视安安,“安琪小姐的那个孩子是我的……我们早在六年前就暗中交往了,由于害怕余家人反对,故而一直没有公开……”
“放屁!你说谎话都不过过脑子吗?”李陌气急声高,“安安是什么身份?能看上你这样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下人孩子吗?”她并不想侮辱他的出身,可她看不惯他浅显的伪证。
“我知道她并不爱我,一切从头到尾都是利用!”听了这话,王尔德猛地想起另一个女人尖酸刻薄的挖苦,炯炯目光凝视聂安娜的背影,不知是在控诉谁的无情,“她对我好,假装关心,给我钱,只有一个目的——唆使我强.暴她的妹妹。自从知道聂二小姐也是聂先生的骨肉之后,她恨裴丽夫人夺走母亲的丈夫,恨安娜小姐分享自己的父爱,她要报复,她要让聂安娜身败名裂!就在几天前,她还给我重金指使我再度伤害安娜小姐,可我思考再三,最终婉拒了她的金钱。”他一连贯说完,好像提前排练好的一般。
轰!教堂内一片哄声,人们不禁惊讶于余安安的狠毒,更诧异原来聂安娜也是聂家千金的事实。
聂安娜一见事情达到预想效果,既栽赃成功又证明聂氏血缘的身份,心里简直能开出一朵花。可是表面依旧装着悲天悯人的模样,“王尔德,事情都过去很久了,不要再提,姐姐不过是一时糊涂,我不怪她!”
“安娜,你怎么这么傻,这么善良!这种人不能姑息,她能害人一次就有第二次!”谢嘉欣想起聂安娜手机中的照片,已然对眼前的事实拍板钉钉,“余安安,事情败露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我要是你就一头撞死算了。”
然而,几秒钟过后,安安却是从地上站了起来,用似笑非笑的淡漠目光,在聂安娜和王尔德两人身上穿梭,“我早该想到不是吗?你们早就串通好了。王尔德,你不怕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吗?要是还有良心,就把真相说出来。”她虽然不记得一些事,但是她记得自己和聂安娜以及王尔德之间的事,分明没有这些只有在台言小说中才出现的狗血桥段。
“人证物证俱全,你还抵死不认!”谢文芳听不下去,“爸爸,趁现在宣布婚礼无效也来得及,要是让旁人晓得我们谢家娶这样的女人过门,还不被笑掉大牙。”
谢莛老谋深算的眸子一一扫过在场众人,最后固定在王尔德身上,“小伙子,人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原本为了心爱的女人伤害了另一个女人,为什么今天临阵反戈?”
“我,因为我受不了良心的谴责……”
“呵呵!那我应该夸你菩萨心肠了!”谢莛笑得风轻云淡,“不管别人怎么说,就算那些病例是真的又怎样?那都是从前的事了,我只看现在——现在他们已经登记,安安就是我谢家的媳妇。”
“爸,你……”谢文芳震惊,只好将全部希望寄托在兄长身上,“哥哥,你倒是替嘉篪说句话啊!”
“爸爸说的没有错,结婚不是儿戏,岂能朝令夕改?看人看心,不能因为他人的几句话就武断地定位一个人的品格。”谢文晖眉梢带笑,满眼宠溺。
此刻,连安安也吃惊不小,她没想到在“铁证如山”的情况下,还能得到谢家两位长辈的偏袒,心间充.盈着感激。
聂安娜想不到如此确凿的证据都扳不倒安安,她眼睛瞪得犹似铜铃一般,口中发出梦呓般的细若蚊音,“爷爷,伯父,你们的意思是我在说谎吗?”
“嘉篪哥……”她委屈地冲进谢嘉篪的怀抱,梨花带雨,“我真的没说谎,你相信我,一定要相信我!”
“安娜误会了,爷爷不是老糊涂,我想这里一定有些误会。”
“安娜,我早应该信任你,相信你告诉我有关于她的那些事!”谢嘉篪用手掌轻柔地抚弄她的发旋,声音软得犹似一池湖水,“从今往后,不管余安安使什么样的卑鄙诡计,我都不会动摇,我心里只疼你!”言毕,揽着聂安娜头都不回地离开索菲亚大教堂。
安安独自傻愣愣地站在神父面前,本该属于一双人鉴证一生的神圣时刻,竟变成她一个人形单影只的婚礼。男人高大的背影逐渐消失,决绝无情,记忆与现实重合,撞击神经,大脑仿佛被炸裂开来。最后,她捂着剧痛的太阳穴,眼前一黑,昏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