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林晚儿心里烦躁,子时已过她仍然没有睡意,索性走出屋门,纵身跃到客栈的屋脊上,披着月色独自坐在夜色里,双手托腮目光迷离。
苍穹之上,一帘勾月,似乎能窥得人心。
夜风吹乱了她的发丝,也吹皱了她的心。
如今,她终于知道爱情的样子,便是格外想念一张脸,闭上眼,脑海满满都是他的样子,最后由脑入心,便再也挥之不去了。
林晚儿轻轻一声叹息溢出唇角,她竟也开始思念起一个人来了。
林晚儿勾唇自嘲,也闪过一丝怯意,从离南到京城,这一路,她见过了太多的痴情人,大都没有好下场。
想来情爱终是磨人的,她曾说过,她不会动心的,可如今却也逃不出萧听风的情丝绕。
“秋心一字捻作灰,是何滋味?是何滋味,卧读琴谱却为谁?”
林晚儿轻叹出声,淡淡勾唇一抹苦涩堆在唇角,杏眸低垂眼波黯黯,像是撒了一层灰。
林子峰抬眼时便看见了屋顶上那一抹白色丽人,清颜素衫,青丝墨染,恍若仙子。
天上一轮春月推开宫镜,月下的白衣女子时而低眉叹息,时而仰头蹙眉,好看的眉头总是皱着,好像有着锁着解不开的愁绪。
“晚儿,你何时变的如此多愁善感了?”
林子峰披着外袍站在屋下,抬头看着林晚儿,眼中腾起一片深意。
林晚儿闻声低头去,见林子峰正含笑看着她,眼中愁容立刻敛尽,心中不由得腾起戒备,她不是信不过他,而是,在此当口,她不想萧听风一案,在出任何纰漏。
林晚儿敛起眉眼,礼貌性的勾唇笑了笑,轻声道:“子峰,这么晚还不睡。”
林子峰看见她眼底的戒备,心底不禁涌起一丝失望,索性穿好外袍,踏着月色轻巧的跃到林晚儿身旁坐下。
“你不是也没睡么?”林子峰转头看着她浅笑道。
林晚儿淡淡垂眸,轻轻叹息道:“我只是睡不着。”
林子峰瞧着她的黯淡,剑眉微低,很快的他又抿嘴一笑,道:“晚儿此番是为了侯爷吧?”
林晚儿嘴角微微莞尔,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林子峰瞧着她,只觉眼前的的女人肩若削成,腰如约素,眉如翠羽,肌如白雪,同以往一样,容颜未变,只是眉梢眼角多了一丝愁思。
林子峰收回视线,眼中流露出的忧伤一闪而过……让人捕捉不到。
“晚儿,你变了……”
林晚儿闻言微微一愣,须臾,她眼波碎碎流转,却是释然一笑,道:“可能是心中有了牵挂吧。”
林子峰听罢眸子一顿,抿了抿唇,似乎是在犹豫,想了想还是抬起头,对林晚儿道:“晚儿,我很希望你能幸福,可是侯爷的心很大,大到可以装的了天下,他日之后,他也许会是个好将领,好帝王,可他终究不会是一个好丈夫,晚儿,只怕会是所托非人……”
“所托非人……”林晚儿喃喃重复着这四个字,那日般若也曾说过这句话,可,她的心放出去了,还会那么容易的收回来么?
“晚儿,如果有一天,他若真的负了你,你该怎么办?”
林子峰直视她的眼,一字一句的砸进林晚儿心头上。
林晚儿泽唇紧紧的抿起,天青渲睫低垂着,看不清眸里的神色。
“如果,如果他真的负了我,我林晚儿绝不留恋,此生必定死生不见!”
萧听风,你会负我么?
——
晨起日光盈眉,林晚儿微眯起双眼,她不喜日光太毒,就同人心一样。
案子此时毫无头绪,眼看时间一天一天过去,离半月之期只有十天,她不禁有些心急。
林晚儿决定再去萧听风的书房看看,也许还有线索被她遗漏了。
可是她还未出房门,便感窗口一阵异风划来,林晚儿黑眸一深,转头便看见一把小刀破风而来,林晚儿微微一惊,平地旋身,白袖拂风,那把小刀赫然在手。
林晚儿抬起刀,发现刀尖上竟然插着一张信。
小刀传信,会是谁?
林晚儿凛起凤目,伸手拿下刀尖上的信纸,扔下小刀,将信缓缓打开。
只见信纸上写着一行字,城外树林见,翁。
孟长翁!
林晚儿黑眸一紧,难道这么快就查出柳香儿的身份了?
林晚儿将信纸撕碎毁掉,直接去了城外树林。
果然,孟长翁已经在树下等她。
“孟大人。”
孟长翁寻声转身,便见一身素白裙子的林晚儿,裙衫一尘不染就如同她的眼。
孟长翁敛下思绪,两步走到她身旁,眉头深锁,眼中噙着一抹戾光。
“发生了什么事?”林晚儿见他面容不善,心底立刻升腾一丝惧惮,难道,萧听风出了事?
孟长翁看着林晚儿,突然紧张的环顾四周,将她扯进林中,林晚儿虽是不解他的冒失,却还是跟着他的步子。
二人走到林中深处,孟长翁指了指一棵葳蕤的柳树下,凝声道:“你看这。”
林晚儿不着痕迹的扫开孟长翁的手掌,顺着他的视线抬眼看去,只见这树下土壤新鲜潮湿,杂草连根被拔起,这明显是有被人翻动过的痕迹。
“这里难道被人藏了什么东西!”
孟长翁看着她,眼中噙着一抹赞赏,笑道:“林姑娘果然心细如尘,不错,这里却实被人埋了东西。”
林晚儿两颗瞳仁像两把锥子,盯着树下被翻动的地面,眸光锐刺刺的,闪着精光。
“是谁?”她红唇开合,吐出两个字来。
孟长翁并未言语,而是直接俯下身,伸出手将树下的土壤一点点的扒开,黑土渐渐在一旁聚成一个小堆,果然,在土里面发现了一个包裹。
孟长翁看着那个包裹,眉眼俱冷,他冷哼一声,伸手将那包裹拽了出来,两掌拍掉上面的黑土,阴冷道:“林姑娘昨日走后,我便派人在京府监视,果不其然,柳香儿有了动作,我想,定是林姑娘此番去京府验尸,让柳香儿有些胆颤心惊自乱阵脚,所以她才会半夜时分,竟然偷偷到此处埋了这件东西。”
林晚儿也蹲下身接过那件包裹,沉声道:“真的是她。”
林晚儿将包裹放在地上打开,里面竟然是一件男人的衣服。
孟长翁挑起衣服一角来,顿时脸色大变,道:“这是京吟风死的时候穿的!”
林晚儿睁圆杏眼,也是一脸惊奇,问道:“你确定这是京吟风死的时候穿的么?”
孟长翁点了点头,眼底噙着一丝狠厉,回忆道:“当时京吟风死在侯府,加之柳香儿与京吟风的母亲一番大闹,很快便惊动了皇上,皇上派我将此时调查清楚,而后将京吟风的尸身送回的京府,当时,我将他的尸身送回京府的时候,他妻子柳香儿就立刻为他换了衣衫,当时我并未起疑心,只觉他夫妻二人感情深厚,妻子为丈夫整理遗容,也是无可厚非,可如今细细想来,这其中定有隐情。”
林晚儿细眉下的凤眼,炯炯发光,正像黑夜里的一堆火,闪着炬光。
她挑起京吟风的衣服开始仔细检查起来,这衣襟上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有些微皱。
林晚儿挑起两只袖子,林晚儿杏眼倏地一沉,清冷的仿佛没有焦距,深黯的眼底充满了愤怒。
“这里果然有猫腻!”
“发现了什么?”孟长翁瞧着她的模样,急忙问道。
林晚儿将京吟风的右袖递给孟长翁,凝声道:“你看,这支衣袖竟然裂开一道口子!”
孟长翁伸手拿起这支衣袖,果然,衣袖上竟有半圈细长的口子,这分明与他颈项上的伤痕相同,都是由细长的丝状的凶器造成的。
“原来,当时这细长的丝线状的凶器是真的绑住了他的胳膊,可京吟风为何不挣扎?”
林晚儿闻言摇了摇头,抿唇道:“这其中现下我也想不通,可是不管为什么,这柳香儿一定知道些内情,孟大人,我希望你可以好好保护她和这件衣衫。”
“你怀疑柳香儿是凶手?”孟长翁突然站起身,沉声问道。
林晚儿将京吟风的衣衫包好,也站起身,摇了摇头,可是柳眉下的凤眼却是如鹰隼一般凌厉无比,整个人气势外放,又不禁让人感到让人畏惧。
林晚儿沉吟道:“柳香儿对京吟风的感情不像是假的,而且她那天我试探过她,她的确不会武功。根本就不可能躲过萧听风手下暗卫跑到他的书房杀人。”
“依林姑娘之意,你怕凶手会杀了她?”孟长翁沉目道。
林晚儿闻言凤眸却是闪着深邃的波光,她此时倒是真希望凶手可以来杀她,这样,萧听风的嫌疑自然就会洗清,她知道她不该这样想。
林晚儿悠悠叹息道:“我不是怕凶手杀她,我是怕……她会自杀!”
孟长翁点点头,道:“放心我会安排的。”
突然,孟长翁神色一变,眼中闪过一片寒冷,整个人瞬间迸发出令人感到强烈杀意,让人不禁心头一颤。
林晚儿看了一眼林子深处,冷冽的勾起红唇,道:“这么快,就迫不及待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