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菲箬抬起头来,只见徐经立在牢房门外,大喜道:“徐公子,你怎么来了。”
徐经一笑,道:“我见二位给官兵抓了起来,心想自己和本县的县官杨大人有些交情,便去我杨大人问问,是不是抓错人了,如果真的抓错了,便把二位给放了。”
林菲箬抓住牢房门,急道:“知县大人他怎么说。”
徐经摇了摇头,道:“杨大人说了,昨日京里来人,指名要抓二位,绝不会错,还道二位是朝廷钦犯,事关重大,让我不要管这事才好,以免惹祸上身,我好说歹说,这才让我来见二位一面呢。”他向林菲箬看了一眼,道,“张公子,你们倒是犯了什么事,竟然惊动朝廷了。”竟然林菲箬身着男装,他自然不便以姑娘相称了。
林菲箬沉吟不语,迟疑道:“朝廷竟然指名要抓我们,这事……只怕另有隐情。”她忽然抬起头来,向朱佑樘看了一眼,见他二人正打得难舍难分,怒道,“都什么时候了,你们两能不能安静一下,有力气在这里打架,难道就不能想想怎么出去。”
朱佑樘给吏明聪死死抱住,狠狠瞪了他一眼,怒道:“你这疯子。”怒不可遏的飞起一脚,把他踹了出去。
吏明聪给他一脚踹飞,头上脚下的跌在墙角,再也爬不起来。
朱佑樘奔到林菲箬身边,道:“事到如今,也只有一个办法了。”
他向徐经道:“徐公子,你要相信,我和张……张公子两人都是给人冤枉的,只要你把这个交给本县知县杨大人瞧瞧,他自然明白了。”
他一面说着,自身上取出一枚晶莹剔透的印章,拉过徐经的手,在他掌心按下一个鲜红的章印,道:“杨大人看到这个,他自然明白了。”
徐经点了点头,虽然不明白他的意思,但是总觉这二人谈吐不俗,不是常人,因此,也没有多问,转身去找吴县知县杨玉延。
片刻,吴县知县杨玉延一脸惊惶的匆匆赶来,吩咐狱卒把牢门打开,声音有些颤抖的道:“两位到底是什么人?”
林菲箬向朱佑樘伸出手去,道:“拿来。”
朱佑樘把传国玉玺给她,林菲箬托中掌心。
杨玉延一见,只吓得面无人色,曲膝便跪。
林菲箬向他使了一个眼色,杨玉延会意,退开左右,在林菲箬身前重重跪下,慌慌张张的道:“下官愚昧,让皇上受惊了,请皇上恕罪。”
朱佑樘呃了一声,道:“这个我……”
林菲箬向他一笑,摇了摇头,向杨玉延道:“这里没有外人,杨大人不必多礼了。”
杨玉延低下头,心惊胆颤的道:“下官受人蒙蔽,这个……下官不敢起来啊。”
林菲箬一笑,道:“不知者无犯,更何况,杨大人只是受人欺骗了,这事与大人无关。”
杨玉延这才千恩万谢的起来了。
吏明聪听到二人说话,只道林菲箬真是皇帝,心想,人家可是皇帝啊,自己要是把皇帝巴结上了,下半辈子就不用愁了,翻身爬起,点头哈腰的涎脸笑道:“老大,老大,原来你是皇上啊,哈哈,我就说你这通身的气派,不像钦差嘛,呵呵,原来竟然是……”
杨玉延向他一瞪眼,大怒道:“大胆,皇上面前,还不下跪。”
吓得吏明聪双腿一颤,跪倒在地,战战兢兢的道:“凶什么凶,皇上他……他可是我老大啊。”他笑嘻嘻的向朱佑樘道,“是吧,这事你是知道的。”
朱佑樘瞪了他一眼,道:“白痴。”向林菲箬看了一眼,心暗,你干什么冒充我了。
林菲箬一笑,不做理会,向杨玉延道:“杨爱卿,除了你外,还有没有人知道这个……这个朕的真实身份。”
杨玉延低头,道:“徐兄……徐经把他手心中的章印给我看了,我便匆匆赶过来了,连徐兄也不知道皇上的真实身份呢。”
林菲箬点了点头,道:“很好,很好,朕这一次来到江南,是微服出巡,知道朕身份的人越少越好。”双手负背,皇帝的架子摆了个十足,道,“杨爱卿,我听人说,昨日京中来人,拿来朕和朕身边随从的画像,说朕是朝延钦犯,抓住便立时斩首,这是怎么回事。”
杨玉延颤声道:“下官愚昧,轻信人言,让皇上受惊了,不过,昨日,确实有一位公公,拿着皇上的画像,喧读圣旨,说……说画中二人是朝延钦犯,让下官见到画中二人,便抓起来,立时处死,否则,下官虽然愚昧,也不至于如此轻率,不经审判,随意处死犯人了。”
林菲箬和朱佑樘对望一眼,眼中现出不可置信的神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菲箬皱起眉头,道:“假传圣旨的人,他是什么样子?”
杨玉延哦了一声,想起一事,道:“对了,这人……这人多半还没有离开吴县,想来还在吴县的驿馆中,下官这就派人把这人抓来,皇上一看便知了,或许还能从此人口中问出一些事来。”
林菲箬大喜道:“好,你这就去办。”
杨玉延答应一声,立时吩咐人去办。
杨玉延一面吩咐手下人,把那假传圣旨的公公带来,一面恭恭敬敬的请几人出来。
吏明聪见几人离开,慌慌张张的立起身来,跟在几人身后,笑嘻嘻的道:“我和皇上都是一道的人呢,呵呵,皇帝老大,你要出去了,自然要把我带上啊。”
杨玉延看了他一眼,道:“皇上,这人……”
朱佑樘瞪了他一眼,道:“我不认得这人,让他还呆这里吧。”
林菲箬心想,虽说吏明聪一个小混混,不是什么好人,不过,怎么说都是自己把他害这样了,因此,她向杨玉延笑道:“放他走吧。”
吏明聪嘻嘻一笑,道:“哈哈,还是皇上老大好,不像有些人,狐假虎威,一看就不是好人。”
他一翻话只把朱佑樘气得说不出话来,暗骂,臭小子,我才是皇帝,她不是呢,看我日后怎么治你。
吏明聪洋洋得意,还要再说,林菲箬瞪他一眼,吏明聪吞了口唾沫,嘻嘻笑道:“我不说了,我不说了。”
徐经见杨玉延带着几人出来,忙迎了上去,喜道:“朱兄,张兄,没事了吧。”
刚才,他把手中的章印给杨玉延一看,杨玉延身子一颤,一张面惊得全无人色,一言不发的向大牢去了。徐经虽然和二人相识不久,但是几人言谈投机,大有相见恨晚之感,他见杨玉延神色大变,不知福祸,难免为二人担心起来。这时,见二人安然无恙的出来,难免为二人高兴。
林菲箬向他一笑,道:“呵呵,没事了,就是一点小小的误会,我们已经给杨大人说明白了,确实抓错人了,现正没事了。”说着,向杨玉延看了一眼,道,“是吧,杨大人。”
杨玉延唯唯是诺,道:“是,是,是,抓错人了,抓错人了。”
几人闲谈几句,一名衙役忽然来报,道:“大人,大人,不好了,昨日在驿馆传旨的那位公公,他……他死了。”
“什么?”林菲箬和朱佑樘二人相顾失色,“怎么会死了。”
杨玉延急道:“快说,是怎么回事。”
那衙役禀道:“刚才,我们奉命去请昨日传旨的那位公公过来,岂知,到了驿馆中,便见他死在自己的房中了,哎哟,大人没见到,他半个脖子都给人割断了,血流了一地,那个惨啊。”
杨玉延望着林菲箬,道:“这个……这个如何是好。”
林菲箬皱起眉头,道:“走,我们去驿馆看看。”她向徐经道,“徐公子,我们一点事情要办,请公子在此稍候,片刻即归。”
几人到了驿馆,来到那公公房中,只见他躺在房中地上,脖子上一道伤口,还汩汩的往外流着鲜血,显然刚死不久。桌上两杯茶水,还腾着热气。
林菲箬皱起眉头,蹲下身子,仔细检察地上的死尸,面上表情祥和宁静,脖子上一个巨大的伤口翻着皮肉,显然是一刀致命。看样子他和凶手原本相识,谈话时忽然间糟到毒手,以至面上笑意都还残留在他已然僵死的肌肉上。
朱佑樘皱起眉头,道:“有没有什么发现。”
林菲箬摇了摇头,道:“没有发现。”她向驿馆中的下人寻问,道,“可曾见到有什么人来过。”
众人只是摇头,茫然不知。
林菲箬皱了皱眉头,到底是什么人暗中加害自己和朱佑樘,又是什么人杀死这假传圣旨的人,事情越来越复杂起来,偏偏线索又断了。
她叹了一口气,忽听吏明聪哈哈一笑,道:“这人假传圣旨,不知是不是真的太监呢,嘿嘿,让我来看看,他有那东西没有。”
他一面说着,身手拉下那死尸的裤头。
林菲箬骂道:“混蛋。”转过面去,只听身后众人咦的一声,道,“怎么样,到底是不是真的太监。”
朱佑樘道:“没错,这人还真是个货真实的太监呢。”
林菲箬沉吟着,迟疑道:“这人真是太监,你仔细看看,到底认不认得这人。”
朱佑樘仔细辩认一翻,皱着眉头,若有所思,道:“好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人,不过……不过,在什么地方见过呢,怎么一时想不起来了。”
忽然间哎哟一声,似乎想到什么重大事情,暗道,“不好,这人既然是太监,陷害朕的人,多半和宫中的人有关系呢,难道是宫中出了什么重大变故,有人趁我不在宫中,有意加害,要谋朝篡位,可是到底是谁呢。”
林菲箬皱起眉头,想了半天,要害自己和朱佑樘的人似乎很多的样子,张太师的嫌疑最大,可是没有确实的证据,难道是吴太后么,因为纪氏的事情怀恨在心,可是,如果真是吴太后,她没必要连朱佑樘一起害啊,虽然,吴太后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从上回她不顾自己的性命,在黑衣人手中救了朱佑樘一命的事件中,便可以看出,她对朱佑樘确实一片真心,因此,不可能是她,可是,除了这两个人外,还会有谁呢,林菲箬越想越觉得复杂,叹了口气,道:“不管到底是谁要害我们,我们都要马上反回皇宫去,如果宫中真出现什么变故,那就不妙了。”
朱佑樘点了点头,正色道:“我也这样觉得,我们最好近快回皇宫去。”
杨玉延道:“让臣派兵送皇上回宫。”
林菲箬知摇了摇头,道:“不用了,节外生枝反而不妙,你去给我们准备一只桅船,和几名官兵,扮成渔人,跟在我们右左便行了。”
史明聪呵呵一笑,拍着胸口道:“有我吏明聪护送皇上回宫,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转眼见朱佑樘冷着脸拿眼瞪他,嘿嘿笑道,“这个……跟班老兄,你说是吧,我们联手,怕什么。”
朱佑樘撇了撇嘴,拍开他手,呸道:“谁要和你联手了。”
两人还要斗口,林菲箬道:“好了,别吵了,我们还是赶快走吧。”
林菲箬和朱佑樘二人向徐经道过别后,天色已晚,事关重大,不敢耽搁,杨玉延只得连夜让人准备人马,准备桅船,派人从水路护送二人反京,吏明聪也死皮赖脸的跟随左右。
桅船在江水中行了二日,倒是安然无恙,唯有吏聪和朱佑樘二人不时斗嘴。
不知为什么,林菲箬心中反而不安起来,有种无端的压抑感觉。
这日,江面上忽然下刮起一阵狂风来,波涛汹涌,天空乌云低压,四周一片漆黑混饨,看来,一场更大的风雨即将来临。
吏明聪向林菲箬一本正经的道:“皇帝老大,我看马上就要下暴雨了,不如我们先泊船上岸,在江中行船,如果三更半夜遇到暴风雨,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情,我知道这附近有一个小镇,不如我们先到镇上的客栈住下,等暴风雨过了,我们再走。”
林菲箬点了点头,事到如今,也只有如此了,她让船工泊船靠岸,跟着吏明聪穿过一片树林,黄昏的阴影中,隐隐约约的可以看见前方高低起伏的房屋,似乎是一个小镇。
众人来到小镇上,镇上不过数十人家,在暴风雨来临前,整个小镇便如一片无底的深渊,竟是死寂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