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得糊涂,没怎么上心,打个哈哈过去了。潇湘乘着软轿,带领一群扛着箱子的小厮浩浩荡荡地出发了。我倚在轩门口,心中偷笑,这架势要是骑上高头大马,戴上红花,旁人还不得以为是迎亲的呢!
自在轩中寻了点心果腹,太阳落山时才往皋桥去。
这一路走得异常“辛苦”,越往百韵楼的方向人越多。“呵,比童试人还多!”我感慨着,忒夸张了——车水马龙,熙来攘往、接踵摩肩,仿佛整个苏州府的人全部到达。随着人流东挤西挤,缓慢移动。
“嫣儿……嫣儿!……张姑娘……张嫣?!”
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呼唤,那声音熟悉到让我心底一热。是谁?我停下脚步四处张望,可除了人就是人,黑压压一片,根本看不分明。我看了半天差点对眼儿,集中精力再听,人声鼎沸、嘈杂不堪,再没听到喊我名字的声音。
我自嘲的笑下,一定是错觉,乱糟糟的,怎么可能听到有人叫我?我怕耽误时辰,随着人流继续往前挤去。
眼看百韵楼近在眼前,不足百米的距离,我竟足足挤了20分钟。心中郁结,还是人家奥运会的入场秩序好啊!我千算万算竟忽略了这茬儿,哎,大大缺乏组织能力啊。
终于,我历经万难,以压缩饼干的形象来到百韵楼门口。亮出“百花牌”,证明了自己属于内部工作人员才被顺利放行。
可路上耽误了太长时间,我到的时候已经开始了抽签,台上80几名美女在满场的起哄声中有秩序的一一抽取了自己的比赛顺序。我留心注意了玉凝的,第67位,很靠后了,过会儿去寻她就来得及。便直接上了三楼去找以祝枝山名义开的雅间,和唐寅会和。按照我的安排,留出的雅间面积并不大,是个6人间。不过,我只邀请了4个人,除了我们仨外,就是文征明了。却不知那个榆木脑袋能不能懂得我的苦心安排?
敲开雅间房门——果然,文征明不在,只有唐寅和祝枝山高兴的迎上前。我有点失望,坐稳后,开心的聊了起来。
不到一盏茶的工夫,百韵楼安静下来,极尽奢华的苏州“百花盛宴”正式拉开了帷幕。
按照抽签顺序,第一个上场表演的正是玉凝之前提到过的,十六楼中鹤鸣楼的名妓秋霜。朝下望去,舞台上已出现一位身着红白相间纱衣薄裙,粉面桃花、身材高挑的大美女。
好在现在是阳历三月底,开了春,江南天气不是很冷。加上百韵楼人满为患,场面恢宏热烈,所以秋霜穿得这么单薄,也不必担心冻出感冒。
二楼、三楼雅间还好,毕竟保全措施到位,不是随随便便上得来的。就属人潮拥挤的一楼比较遭罪,那无间隙可言的一楼散台和挤挤压压的站票区,压根不需炭火盆烘托就足够让人汗流浃背。正感慨着一楼的恶劣环境,秋霜已伴随悠扬的乐曲声舞动起纤细的身体。
“红罗叠间白罗层,檐角河光一曲澄;碧落今宵难得巧,凌波妙舞月新升。”不知不觉吟诵出后人赞美南唐窅娘舞姿优美的诗句。心中有些诧异,没想到我平素最瞧不起的,在我看来站都站不稳的小脚,跳起舞来居然别有滋味,更显轻盈。哼!难怪古代女人不惜自虐也要疯狂加入裹小脚的行列中来。
祝枝山道:“嫣儿吟得好,秋霜姑娘舞姿柔美,确与窅娘有异曲同工之妙!”
唐寅点点头,“秋霜姑娘不愧为鹤鸣楼的头牌名妓,色艺双全。没料到第一个出场之人就能给我们带来如此惊喜,想来后面的表演更有看头——此次‘百花盛宴’,藏龙卧虎啊!”又道:“全赖祝兄的面子大,否则我们难有这么好的位置观看比赛。”
祝枝山颇为自豪的一笑。唐寅把头转向我,“此次全江南的名流士绅、官宦子弟来了许多。若非祝兄,我们恐怕只能到楼下去与那些粗人挤成一片了,你说是不是,嫣儿?”
我不置可否的笑笑,就凭祝枝山的家世背景,最佳观众席的二楼是不用合计了,那里入坐的是江南各府的执政官员或富商巨贾类的“重量级”人物。倒是能勉强挤进三楼“轻量级”聚集地,可惜祝枝山的面子不够坐进正中间的雅间。如今我们潇洒自在的坐在这里喝着上等茶叶、吃着精美点心,真正的功臣自然是我。我料定唐寅一定会来凑这份热闹,再说观看“百花盛宴”,和观看文艺晚会一样正常,纯属艺术赏析,不比去青楼逛窑子见不得人。所以,与其我累到吐血费尽心思去阻止,不如暗中支持他来观看这场出自我手的视觉盛宴。
秋霜舞罢,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主持人——姑且这么叫吧,我是按这个职位让沈妈妈委派人员串场的,据说,为了这个露脸的机会经过好一番PK——上台为下一个选手报幕。
我心不在焉的陪坐一旁,满脑袋是在后院忙碌化妆的玉凝。按照抽签的顺序,她是倒数几个登台表演的,准备时间非常充裕。只是我担心没见过大场面,心理素质又很一般的玉凝能不能自如发挥。哎,蛮现实的,深知玉凝不是比赛型选手,指望她超水平发挥是没戏的,能正常发挥我就该烧香拜佛阿弥陀佛啰!
我按耐住略微焦躁的心情,又看了十来个美女的表演,各个舞姿多娇,赏心悦目。可惜舞蹈大同小异,基本上就是那几个动作颠过来调过去的跳跳,看多也会另本就没多少长性的我产生视觉疲劳。
我起身告退,祝枝山阻止我道:“嫣儿去哪?轮到艳情姑娘表演了。”
“我出去转转,过会儿回来!”
“过会儿是多久?”唐寅接过话,“艳情姑娘的舞姿可是驰骋青楼,少有人敌,嫣儿错过真是太遗憾了。”
我知唐寅在这方面比祝枝山聪明得多,猜到我打算溜出去很久。
“嗯,等玉凝姑娘表演时我再回来!”
唐寅脸色骤然一变,嗔不嗔、怒不怒、悲不悲、忧不忧的,说百感交集都不为过。我看得眼花,心中害怕——从没见过这样的唐寅。一个人的脸上瞬间可以变换出那么多不同的神采吗?
祝枝山看出我不自在,出来打圆场,笑呵呵说:“嫣儿不要去的太久才是,我和伯虎等你回来。”
唐寅也发觉自己失态,安慰地朝我笑笑,“是啊,可不要一去不返呢!我和祝兄会一直在这等你。”
见唐寅“复原”,我收回不安,回眸一笑,嘻嘻,等着看我这良师的训练成果吧!
“哦?轮到碧影楼的艳情姑娘了。”
“我就是专门从杭州来给艳情姑娘捧场的!”
“听说那艳情不但是人长得极为漂亮,闭月羞花,还是个舞技超群的才女!”
“是啊!我也是为了看她才来的!”
……
我停住脚步,站在二楼楼梯上,听着不绝于耳的阵阵议论。眉头一蹙,艳情大美女的名声果真不是盖的,难怪她敢嚣张的向我下战书,我倒想见识下她的舞姿究竟如何。
主持人报幕说碧影楼的艳情姑娘即将登场,却只字不提曲目和歌舞——挺会整噱头的嘛!
胡思乱想之际,艳情从临时小楼梯缓缓登上舞台。只见她头戴金花翠玉桂冠,插着玲珑步摇,身着镶满珠玉等饰物的孔雀羽衣、肩披五彩霞帔,配以如霓虹般淡彩色的舞裙,袅袅婷婷走到舞台中央,朝四周看客们妩媚一笑,轻盈的深施一礼。
只那一瞬,就吸引住众人的目光,全场瞬间安静下来,复响起了起哄叫好的声音。我淡淡一笑,“案前舞者颜如玉,不着人家俗衣服。虹裳霞帔步摇冠,钿璎累累佩珊珊。”艳情果然聪明得紧。
乐师们奏出乐曲,曲调悠长抒情、意境绵远,艳情随着乐声翩翩起舞。等等,这曲子好熟啊,我眉头蹙紧,快速在记忆中搜索着。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口中不可置信地说出了一个旷古绝今的名字——“《霓裳羽衣曲》?!”那艳情跳的不就是霓裳羽衣舞了吗?天啊!这太不可思议了。
想来学过歌舞的人都会知道我国唐代的法曲精品,音乐舞蹈史上一颗璀璨的明珠,号称唐歌舞集大成之作的《霓裳羽衣曲》。它描写的是唐玄宗向往神仙而去月宫见到仙女的神话,其舞、其乐、其服饰著力描绘虚无缥缈的仙境和舞姿婆娑的仙女形象,给人以身临其境的艺术感受。
白居易在《霓裳羽衣舞歌和微之》中,对此曲的结构和舞姿作了细致的描绘:全曲共分为三十六段,散序(六段)、中序(十八段)和曲破(十二段)三部份,融歌、舞、器乐演奏为一体。他曾有幸观赏了一对美丽舞者表演此舞,对她们时而点头相招聚拢,时而挥袖散开的精采表演,曾发自内心的赞叹道:“千歌万舞不可数,就中最爱霓裳舞。”
我在现代时看过霓裳羽衣曲的群体表演。怎么形容呢?在烟雾和灯光的艺术配合下,只觉相去几十米远的舞台俨然是仙境的入口——仙乐飘飘,美女如云,如梦如真!
如今艳情在舞台上跳的则是传说中的独舞。据说,霓裳羽衣舞最初本是独舞,杨贵妃最善此舞。相传,当年唐玄宗李隆基梦游月宫时,听到天上有仙乐奏曲,身穿霓赏羽衣的仙子翩翩起舞。仙女的歌声玄妙优美,跳舞的仙女舞姿翩翩。李隆基醒来后,对梦中的情景记忆犹新,便依此作出了《霓裳羽衣曲》。
唐玄宗作《霓裳羽衣曲》后,能歌善舞的杨玉环稍加浏览,便依韵而舞,翩若天女散花,飘渺神奇。她还曾写过一首七绝:“罗袖动香香不已,红蕖嫋嫋秋烟里。轻云岭上乍摇风,嫩柳池边初拂水”来形容此舞。
遗憾的是安史之乱后《霓裳羽衣曲》失传,到中唐时期,已被世人淡忘。随着唐朝的衰落崩溃,一代名曲竟“寂不传矣”。五代十国时,南唐后主李煜意外寻得残谱与皇后周娥皇凭着自身的音乐天赋,和乐师曹生按谱寻声,补缀成曲,并一度整理排演,复原了失传200年的《霓裳羽衣曲》。称得上音乐史上一大奇迹,却也失去了当年唐玄宗和杨贵妃共创辉煌的原滋原味。
艳情跳的虽是复原后的《霓裳羽衣曲》,但不失美感——“娉婷似不任罗绮,顾听乐悬行复止。磬萧筝笛递相搀,击擫弹吹声迤逦。”
我张大了眼睛一,瞬不瞬盯着舞台上轻歌曼舞的娇俏身影,生怕自己错过任何一个精美绝伦的飘逸舞姿。此刻,绝不是单纯的惊艳而是震惊、震撼——绝色冠华。宛如月宫仙女,舞姿柔媚,技法超群,足以傲视群芳,不比当年杨贵妃的舞姿逊色几分。
难怪白居易当初观此舞是“当时乍见惊心目,凝视谛听殊未足”,我和在场众人深有同感!
节拍由缓而急,艳情忽而如凌云般凌波微步,忽而似雪花般轻舞飞扬,刚柔并济、缓急交错,形成动静对比的独特美感。
“繁音急节十二遍,跳珠撼玉何铿铮”,随着曲调的急促铿锵,她的舞姿变得迅捷灵动,当节拍渐缓而停,鸾凤舞罢收翅,曲终一声长引,好像天空中一声鹤唳。艳情蓦然回眸凝盼,巧笑倩兮,秋水流波。一时间,天籁具静,众人叹为观止,久久不能走出那飘渺柔美的意境。我傻傻的站在楼梯上,任由自己石化下去——原来这就是“来复来兮飞燕,去复去兮惊鸿”……
直到2楼某一雅间率先响起了掌声,清脆的声音打破全场忘我的空寂。随之传来的掌声、口哨声、欢呼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我回过神,心中了悟,就凭艳情完美如神助的表现,想来早已认定花魁是囊中之物。
暗自松了口气,好在玉凝不在。要是她亲见了艳情奇迹般的经典舞蹈,以她的心理素质,怕是,哎……转念一想,这不是松气的时候,简直糟糕透了!以玉凝的实力,能拼个平手都是天赐奇迹。要不是我编的舞、选的曲出其不意,是明朝人前所未见的,玉凝怕是绝无机会了。
我与艳情的赌局是小,输给霓裳羽衣,毫无怨言。只是我倾注满腔心血,落个为人作嫁衣的下场罢了。但玉凝输不起!自古以来,中国人便只认第一,不识第二。否则奥运会为何首排PK的是金牌榜而不是奖牌榜呢?玉凝为人本就清清淡淡的,不会曲意逢迎,如果得不到花魁美誉,引起达官显贵的注意,想脱离苦海更是微乎其微。
正痛苦思索,艳情已在欢呼雀跃声中柔媚地走下舞台。主持人又报了出下一位出场姑娘,能参加“百花盛宴”的,全是无柳街上的名角儿。我冷眼看着,众人的反应不及对艳情的一半热烈。亦或许是艳情的倾情演绎,堪比传说,众人才对之后出场的姑娘表现出略微的无谓。
而台上这位姑娘……差强人意,居然几次出现了失误。我轻叹,能上台的绝非凡夫俗子,属“行业精英”,估计她是志在花魁,才被艳情的精彩表演影响到了。客观的说,和艳情的霓裳羽衣相比,这位姑娘的舞蹈确实是没什么看头。
我无心观赏,急忙去已改为临时化妆室的后院寻找玉凝。
百韵楼的后院很大,还有个小二楼立在院尾,拼吧拼吧勉强将80多美女全塞了进去。但既然变为了化妆室便不是任谁都可以进的,我刚想亮出自己的身份——企划部部长,就被机灵的小厮,不,是天香楼的龟奴认出,“张公子是来寻玉凝姑娘的吗?上面有令,要小的们把门管严,张公子稍等,我去和玉凝姑娘通报一声,她应下了公子才能进的。”
我点点头,却在心中叹气,我真是自找麻烦的典范——后院的安全措施,自然是出自我的授意。
龟奴很快带着金莲回来了。我正惊讶于他飞一般的速度,金莲已报出家门,亮出专门为参赛者配备的花叶型腰牌,“门卫”才放我进入。
我随金莲一进到玉凝的化妆室,就见玉凝梨花带雨的坐在椅子上揉着脚踝。
“轰——”我的天塌了。
“不会这么倒霉吧!快让我看看!”伸手欲抓住玉凝的脚踝检查,却被金莲上前一步阻止。刚要再开口,却见金莲“扑通”一声跪下。我吓了一跳,忙扶她起来,金莲执拗的死死跪在原地,可怜巴巴地看着我。我慌了,“这是怎么了?有话就说,别跪着啊!”——于是,落入了一个简单的圈套。
“张小姐,金莲给您磕头了!求您出手相助!”说罢,“咚”的一声就是个实得惠的响头。
“张,张小姐?金,金莲知道我是女的了?”我没时间感慨金莲和李梦阳同志有一拼的磕头质量,疑惑的看向玉凝。
玉凝抱歉的看着我,解释说是今日受伤后告诉她的。
我严重怀疑两者的因果关系,但也不是什么要命的事,便嘱咐她们不可外传。
金莲借机抱着我的大腿一顿哭诉,玉凝也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完美配合,搞得场面乱哄哄的。几转之下,就晕乎起来。
再回过神,就是金莲那句“张小姐样貌原与我家姑娘有几分相似,请您切勿推辞,代我家姑娘上场,我家姑娘的未来就靠您了!”
我眨眨眼,我与玉凝有几分相似?仔仔细细端详一番,可不是吗!修长的凤眼,眉似柳叶,真真有那么几分相似。只是我属于瓜子脸,而玉凝是小圆脸,面部线条比我柔和,说白了比我有女人味儿,至于眉宇间的气质更是截然不同。
“我、你……天啊!”我指指自己又指指玉凝,醍醐灌顶,恍然大悟。忽然想起初见玉凝时就觉得她有几分眼熟,偏想不起来像谁。原来在那时,我就发现玉凝的眉眼极像自己的,才混沌记不起她与谁相似。如此说来,潇湘说我们有“夫妻相”也不是信口开河了。
玉凝作势也要跪下求我,我先一步扶住她。面对那双楚楚可怜眼眸,我再次绝……
细心如玉凝,见我默不作声,就知我心中动摇。便和金莲不错时机的不断央求。
我推说没衣服,金莲却说带来了,“腾”地一下从地上站起。饶是年纪小、身体好,要是换个岁数大的,还不得大脑供血不足,天旋地转啊。她快步走到箱边,翻出玉凝舞裙,兴奋的摇摇手。
我下意思抚摸着光滑绚丽的金色丝绸,心中感叹,这手感,好到没话说。收回心神,说道:“这是特意给玉凝订做的,尺寸怕是不合适。”
“嫣儿先试试,你我腰身大致一样。”
“是,腰围差不多,可我比你高,胯骨比你的宽呢!”我如实说着,单论“海拔”,玉凝刚过1。60米,而我至少1。67米了。加上她芊细瘦弱,而我成天练瑜伽、木瓜牛奶的修饰曲线,丰满谈不上但该有肉的地方还是有肉的。
“张小姐试试吧!”金莲说话的工夫就要服侍我更衣。
“好好,我自己来吧!”我拗不过这两个“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主儿,决定让事实告诉她们不可为之。但坚持了“自力更生”的好习惯,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大大方方解开腰带,褪下薄棉裤,小心的试着往腰上提。
不,不会吧?我竟然套上去了,就是屁股有点绷。我深吸一口气,看了眼充满期待的玉凝,了然一切。不用说,定是玉凝嫌我设计的衣服太贴身、太惹火,私自让裁缝改肥了。前几日在萧亚轩,看我画设计图时就问我能不能做松点,当时被我严词拒绝了。我却万万没料到,她竟敢大着胆子私自去找裁缝。
我白了一眼,知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虽然是作弊,但为了玉凝,我这个道德品质本就一般的人,认了!玉凝健康如常都未必能与艳情分庭抗争,更何况拖着一只扭伤的脚踝。
舞裙的上衣我肯定能穿上,为了体现性感妩媚的主题,我这露肚脐的、露蛮腰的上衣在背后处采用缎带收紧的设计,就像鞋带,要松则松、要紧则紧。不过,裙子终是短了,刚刚及地,好在大腿以下是夸张的大裙摆,走起路来忽闪忽闪的,倒不太惹人注意。
转身让金莲寻一条面纱,金莲被我一系列洒脱的动作搞得小脸红扑扑的,我又叫了声才反应过来。古人咋说都是古人——我们女同学可是经常躲在学校的洗手间里比拼内衣的质地、品牌呢。
我围好串珠腰链,玉凝亲自为我梳上发髻,戴上沈妈妈特别定制的金光闪闪的头花、步摇、手链、耳环。此时金莲也幸运的从箱子里翻出条轻薄的金色面纱,颠颠跑回来帮我化妆。
我闭着眼睛指挥着她如何画烟熏妆,又让玉凝拿来金粉和铜镜。金莲动作灵巧,很快画完了眼妆。趁她在我脸上抹来抹去的时候,转身换了个姿势,对着铜镜在脖颈、锁骨、肚脐四周涂上一层薄薄的金粉,增添魅惑感。金莲手脚麻利,我刚涂完金粉,她那边也大功告成。
在胭脂染成的红纸上抿了几下嘴唇,简单照了照效果。嗯,一脸浓妆绝对够妖娆、够艳丽。脑中灵光一闪,喊道:“金莲,在我眉心画朵花!”
“张小姐要描花钿吗?想描个什么花样?”
“管他呢!好看就行。”
“金莲明白了。”说着拿起细毛笔准备蘸取胭脂。
“等等,用金粉!”我把金粉递给金莲。金莲也不多问,接到手里轻轻蘸了一点在我眉心描画起来。
说起眉心画花钿,有一个亦真亦假的美丽传说:南朝《宋书》中写,宋武帝刘裕的女儿寿阳公主,在正月初七日仰卧于含章殿下。殿前的梅树被微风一吹,落下一朵梅花,不偏不倚正落在公主额上,额中被染成花瓣状,久洗不掉。宫女们见公主额上的梅花印非常美丽,争相效仿,剪梅花贴于额头。从此,一种新的美容术诞生了。梅花妆很快就流传到民间,成为当时女性的时尚妆。五代前蜀诗人牛峤的《红蔷薇》中“若缀寿阳公主额,六宫争肯学梅妆”即是在说这个典故。到了隋唐,花钿成了妇女的常用饰物。图案也由单一的梅花转变为多种多样。宋朝时,还在流行梅花妆,汪藻曾在《醉花魄》中吟道“小舟帘隙,佳人半露梅妆额,绿云低映花如刻。”如今的明朝,官方思想讲究的是女性的自然美,淳朴美,这种衬托女性面部线条柔媚的花钿便不在民间流行。只在特殊场合中偶尔用到。
片刻后,金莲移开笔锋。我朝铜镜里一瞧,金莲为我画的并不是花,而是几条流畅的曲线,组合在一起更显出妩媚。我满意的点点头,“心灵手巧,记得给你家姑娘画上一样的。”不免轻叹一声,祈祷不要穿帮。
金莲宽慰我说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我身上,不会有人注意这里。
“呵!希望如此。”没想到我张嫣学拉丁在现代时没派上用场,却跑古代来登台献艺了。
“呀!鞋!我没舞鞋!”“全副武装”后,我猛地想起自己脚上没有舞鞋。难道要我穿着男人的厚布鞋上场,那旋转时的效果可就相当搞笑了。
“有!”金莲说着从箱里翻出一双白色暗花的绣花鞋。
我一边接过,一边问:“能合适吗?我可不是‘三寸金莲’……哎,挺大的?我试试!”坐在春凳上,试着一登,嘿!大小正好,踩踩地,柔软舒适。
“这,怎么这么合适?”
玉凝淡淡一笑,“这是我几日来偷闲特意为你做的绣花鞋,本想‘百花盛宴’后当作谢礼送你的。”
我听明白了绣鞋的来历,更是佩服玉凝这样的古代女人,手工精细到看不出针脚,可以自己动手丰衣足。只是送鞋……算了,玉凝哪懂那么多现代的穷讲究呀!
“谢谢。”我不好意思的告诉她要破坏她的“劳动成果”。玉凝“咦”了一声,没待细问,就见我把金粉涂在了两只绣鞋上,顿时明白了破坏的含意。我也是为了整体搭配吗!穿上挂满金粉的绣花鞋,旋转一圈,确定无遗漏就想出去。玉凝拦在身前,神色复杂的看着我,磕磕巴巴的说不全话。
看她吞吞吐吐,我索性打断她,坦言自己的实力不足以与艳情相较,只能从台风上一争雌雄。
玉凝闻言,本想再说什么,被金莲拉住,“姑娘,时间快到了,奴婢先随张小姐上前院去,免得有人来寻再生枝节。”
玉凝紧紧抓住我的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嫣儿,对不起,你怪我也好,气我也罢,今次拜托你了。他日,玉凝定当负荆请罪!”
“不必了,若是我没能赢,你别怨我就行!”我先打好预防针。
玉凝收紧手上力道,我吃痛,没想到一个瘦弱的小丫头居然手劲这么大。晶莹的眼泪落在我的手背上,她哽咽了两声,尽量克制自己的激动,“嫣儿对我的大恩大德,玉凝无以为报,此生此世无论如何绝不会怨恨于你!”
这话说的重了吧,把一辈子都扯上了。我不以为然的笑笑,帮她擦掉粉嫩脸颊上的不该有的泪痕。
金莲劝道:“姑娘一哭,张小姐心会乱的,这样张小姐如何集中精力上台表演呢?”
玉凝抽泣的点点头,我拍拍她的肩膀,戴好面纱,抬脚和金莲走出了房间。
还没走出后院,就清楚地感到四周汇聚到我身上或震惊、或充满敌意的视线,以及窸窸窣窣的议论:
“那是哪楼的姑娘?怎么穿成这样?”
“好像是天香楼的玉凝。”
“玉凝?不会吧!她能穿成这样上台表演?打死我也不信!”
“是从玉凝那屋出来的不差,看眉眼有几分相似,可瞧着不像她往日的样子呀?”
“是啊,太不像了!”
……
我松了口气,还好只是“不像”,没人确定“不是”。不免在心中偷笑出来,纵然我戴着面纱看不清脸,可从身形也看得出我比玉凝“魁梧”吧!难怪人家《寻秦记》里,陶管家给项少龙贴了胡子就算易容,古人在这方面的思维就是简单。安全起见,暗中加快了脚步。
刚走出后院,就见艳情披着素色的披风迎面走来——冤家路窄。躲不掉了,正想着玉凝见了她该有什么样的反应时,艳情已快步走到我身前。我心虚的低下头,可艳情眼尖,认出是“我”,轻笑道:“我当是哪楼的姑娘这么漂亮、这么耀眼呢,原来是大名鼎鼎的玉凝姑娘呀!”
我不敢说话,借着点头的空挡儿,偷偷猫下腰,把自己伪装矮一点。
艳情见我这样小心,依旧没有放过我的打算,仔细打量了我一番。金莲本想上前替我解围,还没开口,就被她杏眼一扫瞪了回去。“玉凝姑娘怎么了?还要戴着面纱上台,莫非,是有见不得人的?”
刁钻的话语传入我的耳中,依我的性格少不了当场回敬她两句。可目前的状况,唉,忍!在心中大翻白眼发泄着,表面学着玉凝的样子,礼貌福了福身想趁机溜走。奈何艳情并不打算放过我,笑问:“玉凝姑娘这么急吗?现在是春雨姑娘在台上表演,按照顺序,姑娘之前还有5位,何必急着走呢?”
我脑中快速思考着如何摆脱纠缠,却听见沈妈妈的声音飘来——救星来了。满心欢喜抬眼望去,不想与艳情略带思考的目光相撞,两人具是一惊。我暗叫不妙,精明如艳情怕是发现眼前的“玉凝”与往日不同了吧。冷汗不由自主从背脊渗出,直觉上回避着艳情犀利的目光。
艳情伸出精致的食指,轻挑我的下颚,迫使我与她对视。我惊恐不安的看向她,那双呈清的杏眼美目中写满了玩味。Gameover……想不到我张嫣“壮志未酬身先死”。玉凝啊玉凝,我对不起你,没想到你的信任竟因此辜负……
艳情微微眯眼,了然的娇笑,悦耳似银铃般的声音听得我头皮发麻。还是及时赶到的沈妈妈,抓住手腕的手责怪道:“玉凝啊,快上场了,怎么还在这儿打混?快去前楼准备准备!”
我慌忙点头,刚想逃离现场,另一只手又被艳情扣住。艳情笑下,“沈妈妈何必如此着急,玉凝姑娘上场还得会子呢!不如让我和玉凝姑娘叙说下适才表演的心得。”
“这哪里敢当,玉凝愚笨,怎么也不比艳情姑娘聪明灵动!老身想该让她亲自去前面看看其他姑娘的表演!”沈妈妈边接腔边拉着我往前走。
我顺势想挣脱开艳情的手腕,无奈艳情抱定了死不撒手的决心。我郁闷不爽,又无法发作,只好加大手上的力道。偏巧艳情忽然松开了手,我一个不稳,踉跄了两步。疑惑地回头看去,不晓得艳情预备如何对付我这个“玉凝”。结果艳情只是挑战性的一笑,避过沈妈妈在我耳边微声说:“与其和没有斗志的玉凝比赛,我更愿意与实力相当之人同台竞技。相信张……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哦?”
心中一凛,艳情果然认出了我。但以她的高傲和自信,断然不会泄露出去。我微微一笑,缓缓侧过脸,对上她神采奕奕的笑容,朗声宣布:“我不喜欢失败,所以我不、会、输!”
艳情嘴角上扬,眯着杏眼,“我期待!”
“玉凝输了,花魁是艳情!”
“不!她不是玉凝!”
“这个玉凝是假的!竟然骗我们!”
“活该!女骗子,抓她去见官!”
“女骗子!女骗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