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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利雅的确是想着要跟蜘蛛动手, 这其中的原因,一半是因为以前双方的仇恨,另一半是那必将到来的小杰与蜘蛛之间的争斗。

不知道为什么, 莱利雅就是有这样强烈的预感, 蜘蛛与小杰一定会撞上, 虽然这预感来得莫名其妙。

可是招惹麻烦什么的, 小杰是金的儿子, 就算没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也该是不遑多让吧?

只要一想到有一天小杰会和蜘蛛对上,她心中的不安和担忧就会无限滋生, 忍不住花彻夜彻夜的时间在脑海里模拟想象那些较量的、厮杀的场景。然后心惊胆战。

他们还那样小,那么弱, 一定会面临各种各样的危险。莱利雅几乎忘掉了自己也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 她潜意识里把自己当做小杰、奇牙的长辈, 而且是那种希望为后辈遮风挡雨、破除危难的长辈。

莱利雅揉揉自己的眉心,思虑过甚使得脑袋有些钝痛。

隐斯杰背靠在桥上石栏边, 外套搭在石栏上,风吹着他的刘海轻柔飘舞,桥下的流水也绸缎般漾起波澜。

他很清楚莱利雅此刻到底在烦恼些什么,他甚至怀疑,假如没有蜘蛛和小杰将来必然的对立, 她会不会根本不会选择对旅团下手?

不, 还有诺瑞弗。只要诺瑞弗不放手, 小雅也必然会因为诺瑞弗与他们对立的关系, 而坚定地站在诺瑞弗身边, 帮他对付蜘蛛旅团。

只要我们这群人里有一个人要下力气对付自己的敌人,小雅都会义不容辞甩掉手边的一切事物来搭手帮忙, 即便她与那个人从未见过更谈不上有多少仇怨。这说起来似乎小雅是一个是非不分、盲目随从的人,可正是小雅这种不问是非、不过问任何道理,只一心基于朋友的立场、帮助他们对付敌人的性格,才让人没有办法从她身边走开,没有办法不在她有麻烦的时候尽全力帮助她。

不管是年少时候嘻哈笑闹的小雅,还是经历了许许多多的事情变得冷厉偏执的小雅,这样的本心却是从来不变。

隐斯杰叹了一口气。时间这东西真的能磨灭人很多的习惯与性情,他想不到有一天自己竟然能如此轻松自在的和小雅在一起,多年前那种害怕自己的言行举动会碰伤所在意的人、战战兢兢惶然无措的心情,似乎一去不复返。

然而有一点他可以确认,无论是以前的小雅,还是现在的小雅,都无法真的地逃开金。

隐斯杰认识到这一点,却觉得无力甚至一点都不想要去改变,不管他们之间曾有多么大的分歧、变得多么分裂,依旧除了死亡之外,没有什么能够把他们分开。

金那个家伙,还有GI里许许多多的人啊,都有好多年没有见了……这一次小雅的回归使得众人再次聚集到一起,也是个不错的机会。

“隐斯杰,隐斯杰……”莱利雅喊他。

“什么?”

“你在想什么?”

“想找到巴萨,让他查询和提供有关蜘蛛的消息。”

莱利雅正色站直。

“假如蜘蛛一群人聚在一起,那的确没有多少破绽(不如说无懈可击),我们要做的就是打散他们,分而化之,各个击破。按照单体战斗能力来算,蜘蛛并不算多么出类拔萃。”不算出类拔萃……这话也只有隐斯杰、诺瑞弗、金这样一类的人才能随口说出吧。

莱利雅:“这一点我曾问过西索,他说平时蜘蛛是不会聚在一起的,都是各做各的事,只有大型活动的时候,才会全体齐聚,就好像这次的友克鑫拍卖会。西索还说,他也很久没有见过其他的团员。”

“是吗?那就更好办了,只要找出他们的所在,一一拖出来乱棒打死,就一了百了了。”

拖出来乱棒打死……你到底是有多拽……这话也果然只有隐斯杰才说得出。莱利雅脑门一滴汗。

这源于隐斯杰的能力,他的媒介是棒球棒,任何被他击中的人或物体,重力都会加倍,行动都会变得翻倍的迟缓,这像是重力法则、又像是时间法则,所以倘若没能在短时间内分出胜负的话,即便是超一流的强者,也会活活被隐斯杰给拖慢拖死。

“既然不想让他们在友克鑫内聚成团,那就在这之前主动出击狩猎吧。”隐斯杰最后说。

“……”莱利雅没有反对。

***

高速行进中,黑色的大风衣迎风猎猎,黑色的翻牛皮帽檐压得低低,偶尔血色流动的眼睛滑到一边,注意着周边的异动。

这已经是诺瑞弗追捕侠客到友克鑫来的第三天了。

侠客那个小子的确是机灵得不得了,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让他闻风而动,逃得比碰见小杰的金还快……

诺瑞弗的眼神一瞬间凝住不动、血色幽深,转瞬又移开视线,朝侠客奔逃的方向追去。

[导航键]的追踪能力是有地域范围的,超出了那个距离,再要找起来又要费一番功夫。

***

街道边的横栏上,巴萨和金相距一尺,坐在栏杆上。

巴萨点燃了一支香烟,凑到唇边,深吸了一口,烟线弯抖了两下又趋于笔直:“刚才小雅给我打了个电话。”

那天两人分开之后,金就一直留在友克鑫内,巴萨在接到电话后并没有花多长时间就找到了他。

此时金裹着斗篷,包着头巾,恢复他一贯的装束。只要是在人群里,又不在莱利雅的身边,他就一直是这样的装束。一方面是早已习惯,另一方面念能力者的头发、皮肤被有心人取到,会是个大麻烦。更何况想找金寻仇、被他招惹过的人数不胜数。

“她让你转告我什么?”金。

巴萨却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

一直到一根烟吸到了末尾,半截烟蒂啪嗒一下掉落在地、碎裂,巴萨才呼出一口气道:“小雅说,既然她以前的死多多少少跟蜘蛛有关,那么必然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她是这么说的。”金半垂着眼帘,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她还说,金的儿子小杰也要来友克鑫,并且必然会撞上蜘蛛。他们还太过年幼,对上无恶不作胡作非为的蜘蛛肯定会吃亏。”

金眉头一动:“所以她想为他们保驾护航?”

“你怎么看?”巴萨。

“小杰会有自己的解决方式,既然他有胆量招惹。”

果然……

巴萨吐出一口烟圈,哼笑一声,“真是金·富力士式的回答啊。旁人就算再怎么着急心焦,你也是不动如山、泰然自若,毫不动摇得让人想狠狠揍你个够!”

金充耳不闻。

这话对他来说太没有分量了。

“哼,也就是小雅说不要你,你才会动动眉头发发怒吧。”

果不其然,金微微皱眉,眼睛依旧斜向下看着街边汉堡店门口立着的招牌,[美味]二字圈在旋转的霓虹灯里,“你如果想说的只是这个,那么……”

“我想说的是!……”巴萨抢在金前面一步,“我很后悔。”

他说:“我一直很后悔,为什么那个时候只顾着帮你,都没有多去看看小雅的情况。就连你当初跟小雅吵架冷战,我也认为你是对的,是小雅太过偏执、不饶人,才逼得你这样充满活力的家伙都冻住了热血、凉透了心,可是我后来发现不是这么回事啊。哈哈。”

“在你对库德盗贼集团出手,逼迫隐斯杰对你无限制退让之后,我就发现,金你变了。其实你早就已经变了,只是我对你的认知还停留在许久许久之前,认为你是对的,小雅是错的,这几乎已经成为一种思维定势。金·富力士不可能出错。”

“可我后来后悔了……尤其是在小雅死了之后我极度后悔。我后悔自己为什么当初没有去帮小雅,只顾着照应你这个混蛋。如果我当时不管你想干什么、做什么,是不是两眼一抹黑,反正你这个家伙命够硬,无论多么危险总有办法化险为夷,总有无数人在你身边帮你,为什么我不去照顾小雅?……”

“我曾经一厢情愿把罪名都定在了你的身上,是你的固执、坚持、无赖害死了小雅,而把自身的干系脱得一干二净。可是现在不会了,小雅需要我帮她,那么我就帮她。”

“我来是跟你说一声,小雅要对付蜘蛛,我不仅不会阻止,还会全力以赴。”“我原以为这一个从未和蜘蛛有过任何仇恨、甚至根本不是认识他们的小雅不会有兴趣和他们对上,可是看来我又想错了。总有人会告诉她过去的事,以小雅的性格,总会有一天和他们撞上,那么,我就先下手为强。”“而且,我已经找出了每一只蜘蛛大致的方位。”

“我记得,金你和库洛洛的关系不错吧?似乎还是朋友?那天分开之前,你跟我说,如果再来一次,你一定会站在小雅的身边,无论好的、坏的、顺眼的、不顺眼的,都陪她做!我那个时候是真的相信你的啊……虽然我不愿意信你……所以我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来找你,把这件事告诉你。”巴萨紧皱着眉头,似乎陷入了矛盾之中。

“是雅想要告诉我,又不愿意跟我争辩闹气,才让你来告诉我。”金说。

“哈,也是。她一定知道我第一个就会告诉你,她从来都对我们看得很清楚。”所以在当年那个时候,她才什么都不透露给他,也不需要借助他的帮忙。

金站了起来,露出插在裤子口袋里的手,拍了拍巴萨的肩膀,从他身边经过:“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记在心上的。”“辛苦你了,巴萨。”

巴萨背对着金,眉头紧皱,两眼直视前方。从鼻子里哼出口气,也大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