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薇刚回到乾清宫,就有人来寻她,说李公公让他去御前伺候。乐薇暗暗叫苦:这大半天几乎都在走路,还没坐上一坐,又要去康熙跟前,又得站大半天,可怜我的这双腿啊!
不过想着要到那个人的面前,乐薇的心里还是有些期待的。经过卫氏这一事,乐薇已经改变了初衷,她现在最想做的,就是找到足够的证据来证明现在这个皇帝不是元华,也许她当初听见的元华的声音“我叫爱新觉罗玄烨”只是她的幻觉,她的元华根本就不在这里,只要证明了皇上并非元华,她就立即回阎王那里报道,让阎王爷放她还阳,回到二十一世纪,继续在英伦寻找她的元华。
这样想着,乐薇的心就稍安了。定了定神,乐薇来到上书房,康熙在这里办公。乐薇进去的时候,里面正好有几个大臣出来,此时乐薇已经经历了上岗培训,对于经常出入康熙上书房的几位重臣已经有了认识,见出来的是明珠、索额图和高士奇三个人,忙垂手站到一边,让他们先走。索额图和高士奇走在前面,路过乐薇身边,轻轻点了点头算是招呼。明珠走在最后,一张团脸上似乎永远带着和蔼的笑,见乐薇站在那里,他走了过来,跟乐薇打招呼:“这位就是皇上身边的新贵元公公吧?”乐薇忙行礼:“奴才小元子见过明大人。”明珠摆摆手,拍了下乐薇的肩:“哎,元公公何须如此客气。待在皇上身边,前途无量啊,我看好你!”乐薇点头哈腰,连道不敢不敢。明珠笑眯眯的走了,乐薇才吁了口气走进上书房,跟这些个高官打交道真累,她可不是真的韦小宝,官场中如鱼得水。
李德全正伺候着康熙批折子,见乐薇进来,就让她上去服侍,自己站在一边看着。他这是在带乐薇做事,等到实习期一过,这些都是乐薇的活计了。路过李德全身边,乐薇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意思是敬事房的话带到了。李德全眼露赞许,吩咐他:“皇上的茶凉了,去换杯热的来。”乐薇忙撤了案上的茶,用托盘托着,端到御茶房去换新茶来。
躬着身子,小心翼翼的将茶碗放到康熙桌上,他伸手就可以够得着的地方。然后垂手,退到康熙身后,低着脖子站着,静候下一条吩咐,这就是她的工作。乐薇只站了一盏茶功夫,就觉得脖子酸的不行了,腿还好,可是这样一直站下去,这两条腿只怕也受不住。心里暗暗叫苦,可还得咬牙坚持着。
康熙聚精会神地看着折子,屋里落针可闻。李德全见乐薇侍候得有模有样,且皇帝在看折子,一时半会也没有什么事情,就退了出去,殿内便只有乐薇和皇帝两个人。时间临近晚膳,想必李德全自是去安排传膳的事情去了。脖酸腿疼的乐薇见房里没有了人,身前的皇帝又只顾着低头看奏折,也不会留意到她,就悄悄的一点点抬起了头,又稍微揉一揉酸疼的腿。
康熙正提笔在折子上写些什么,似乎对乐薇的偷懒举动并未察觉,乐薇伸长着脖子,想看一眼折子上的字,特别是皇帝盖上的印章,她还是要确定一下,这到底是不是康熙年间。转了转眼珠,乐薇轻轻上前,装着收拾一下看起来有些散乱的桌面,眼睛就瞄向了奏折上面。谁知道,她的手刚碰到奏折,就听见一声沉喝:“谁让你动奏折?大胆!”
乐薇的手一抖,瞄向康熙,见他俊朗的脸上一脸寒霜,忙双膝跪下,叩头道:“奴才该死!奴才只是见桌子乱了,想帮忙收拾一下。”康熙皱眉,冷哼着:“便恕你无知之罪。下不为例!”正在此时,李德全进来了,见眼前场景有些诧异,听他回话道:“皇上,曹侍读来了,在外间候着。”康熙扫了一眼乐薇:“还不起来?”又吩咐李德全:“让他进来。”
便见一年轻侍卫进门来,气宇轩昂,眉目清秀。就听皇帝急切道:“曹寅,不必多礼,只把你沿途所见,细细道来。”旁边的乐薇眼中一亮:曹寅?曹雪芹的爷爷啊!这断断是康熙年间,绝不会有错了!
再瞄了一眼皇帝,他真的就是历史上震古烁今的千古一帝康熙大帝,曾经出现在她的历史课里,想象中,文物间……而如今竟然活生生在她面前,是她的大老板……甚至有可能是她的初恋对象二十一世纪的元华……老天,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曹寅跟康熙似乎很熟,听康熙那样说,他也就没有客气,直接免了礼数,就站在那里回话道:“奴才从山西回来,沿途南方各省,俱已陷落。如今只听得王辅臣也举了反旗,前线怕有些不妙。消息恐怕还有几日才能到京,奴才是快马加鞭,一路不停,赶着先回来报讯。”
康熙脸色骤变,坐在宽大御倚里的身子有些僵硬,只听他沉声问道;“王辅臣反了的消息,可是确讯?”曹寅思忖道:“奴才赶着回来报讯,并未去大营查探,但消息来源是臣安在陕西的暗探报来,只怕不会有假。皇上须得早做打算,否则前线将士不知,必将吃亏。”
康熙站了起来,重重一拳砸在案上,顿时翻了茶碗,溅了茶水满桌。乐薇忙上前收拾,耳边听得康熙火冒三丈的声音:“王辅臣这狗贼!枉朕如此待他父子,竟然还是反了!”曹寅道:“大学士莫洛管理陕西经略,又总管兵权调动事宜,但他与王辅臣一向不和,对其多方掣肘,王辅臣在陕西不能得志,此刻被吴三桂重利诱动,遂生反志。以臣所见,王辅臣反得并不坚决,心里多有犹豫,皇上何不令培公予以劝降,再暗中调动兵力,就是劝降不成,也可作缓兵之计。”
康熙冷着一张脸,虽然震怒,但看得出他仍然很镇定,乐薇此刻已经收拾好,看着处变不惊的康熙帝,心里也不由钦佩,心道果然是千古一帝,毕竟不同。沉吟半晌,康熙背着手,在书案前来回踱步,猛地转身,看着曹寅道:“你的想法很好,就依你所言,朕不等前方的确讯传回,此刻便拟旨一道,你即刻带到周培公大营,让他劝降王辅臣!”
一锤定音,康熙坐在御桌前,提笔写圣旨。乐薇忙上前替他铺好明黄色的专用宣纸,又将砚台里的墨再墨了一些,这才递上皇帝惯用的那支笔。康熙屏气凝神,提笔一挥而就,搁了笔,晾着圣旨,待墨迹干后用印。
乐薇此刻伺候皇帝写旨,位置很是方便,站得如此之近,纸上个个大字跃入眼帘,脑海中浮现起早年元华在雅集轩写的那几个字:既来之,则安之。那笔迹渐渐与眼前的圣旨重合,对比,慢慢合为一体……想起当年她讥笑他仿康熙的字,耳边回响起元华的带着磁性的话音:“再过个十年二十年,就没什么区别了。”
乐薇脑海中嗡的一声,原来他当时的话,是这个意思?他就是康熙,是年轻时候的康熙,所以再过个几十年,自然就写得跟博物馆收藏的那副康熙晚年的御笔一样了!
难得他真是元华?乐薇眼神复杂的看着眼前的康熙帝,此刻他正在方才书写的圣旨上用上玉玺。她只顾着全神贯注的观察皇帝,却没有注意到,此刻立在下面的曹寅看向她的眼神多了一丝锐利,他眯着眼,盯着康熙身后这个举动有些反常的小太监。如今三藩正乱着,京城里的三郎香会貌似也不安宁,他这段时间长期在外为皇帝奔走,不能随时护卫在帝侧,任何皇帝身边的不安全因素,他都绝不能容忍。
乐薇看着康熙用完了印玺,将圣旨收进一个盒子里,交给曹寅。她知道历史的结局,知道这场战争康熙终究是会获得胜利,所以她一点儿也不担心眼前的格局,她只在想着自己的心事。可是她这幅表情,落在曹寅眼里透漏的就是另外的讯息了。
曹寅收好圣旨,看了一眼皇帝身边的这位新人小元子,想了一想,还是说了:“皇上,方今天下战乱未平,就是京畿,也有不安分的因素。皇上一身系天下安危,凡是要多加小心。臣不在皇上身边随侍,皇上更要当心身边人。凡不知底细者,还是少用为妙。”
康熙听着这话,看了一眼身边的小元子,对他笑道:“听到没?子清是在说你呢。”子清是曹寅的字。
乐薇满是幽怨的看了一眼曹寅,心道,曹爷爷,我跟你素不相识无冤无仇,还是你孙子曹雪芹的忠实粉丝,你干什么又扯到我这儿来。乐薇心里叹了一口气,赶忙跪下:“皇上明鉴,奴才对皇上忠心耿耿,绝没有半点歪心思。”
康熙转头对曹寅道:“你惦记着朕,朕都知道。你只管放心去,朕要是连身边人的忠奸都不能辨,岂不成了昏君了吗?”曹寅忙道不敢,当下不再计较这个话题,领了君命告退而去,不过临走时看向乐薇的那一眼寒光,还是让乐薇不寒而栗,直觉告诉她,这个曹侍读对她可不会这么简单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