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青艾和月牙儿在房中说话, 月牙儿问起老太君所说纳妾之事,青艾笑道:“也算小有进展,宿风说照我的心意, 他无所谓。”
月牙儿嗤道:“无所谓不行啊, 姐姐要逼着她发誓, 此生只要你一个。”
青艾摇头:“难啊, 慢慢来吧, 他那个人,是能逼迫的吗?”
月牙儿道:“俞哙洞房那夜就跟我发誓了,我没逼他, 他自己主动说的,说是这辈子只要我一个人。”
青艾笑道:“俞哙自打头一眼瞧见你, 就认定了你, 如今更是捧在手心里疼着, 我估计啊,他是上辈子欠你的。”
月牙儿兴趣满满:“那姐姐和大将军呢?谁欠谁的?”
青艾笑道:“自然是我欠他的。”
是啊, 虽说上辈子活得不怎么样,可硬生生被雷给劈死了,然后就到了他身边附身在短剑上,好不容易从短剑上脱身,几经生死有惊无险, 兜兜转转又回到他身旁, 好象这辈子就是为了他来的, 可不就是我欠他的吗?
正说着话, 吟歌进来了, 斟酌着问道:“月牙儿姐姐,熙儿的乳娘是何方人氏?”
月牙儿笑道:“安西城外乡下的, 好好的,吟歌怎么想起问她来了?”
吟歌咬了咬唇:“许是我多虑,刚刚我和福姑去街上买丝绢,路过一个巷子,瞧见乳娘从一家门口出来,抱着一个孩子依依不舍,一边哭一边哄劝,还扯起衣襟给孩子喂奶,那孩子和熙儿差不多大,瞧那情形,应该是亲生母子。”
月牙儿惊讶道:“不会啊,乳娘说一口安西话,该是安西人没错,人也老实本分,熙儿也喜爱她,我对她挺满意的。”
青艾在旁道:“安西人也可以嫁到京城来,如今你们树大招风不可不防。”
月牙儿一拍桌子:“这就找她过来,一起去吟歌说的那家,当面对质。”
青艾拉住她:“不妥,此事还是交给宿风,从巷子里那家查起就是。”
第二日刚有官差去过那处人家,夜里乳娘就咬舌自尽,青艾和月牙儿骇然,再没了玩乐的心情,熙儿没了乳娘啼哭不止,青艾命人找了一头奶牛过来,每日挤奶煮沸,没想到熙儿爱喝,众人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
元宵节过后,月牙儿一家辞行,青艾在长亭中执着她手:“日后务必事事小心,府里进的人,俞哙身旁的人,都要仔细查对来历。”
月牙儿点头答应着,眼泪落了下来:“姐姐,今日一别……”
青艾抱一下她:“行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说着话已是哽咽,这时宿槿笑着走了过来:“月牙儿,我成亲后,到安西找你去。”
月牙儿连忙说好,吟歌站在一旁,手里攥着一样什么,咬着唇犹豫着,终是将手中的东西又收了回去,朝着月牙儿一笑说道:“阿姐去的时候,我也一同前去。月牙儿姐姐,以后万不可让来历不明的人接近熙儿。”
青艾又叮嘱道:“是啊是啊,不止熙儿,你和俞哙身旁,也是一样。”
说着话一瞧宿槿,不禁心惊肉跳,要说来历不明,那薛文奇不也一样?若他只是在别院中还罢,一旦他科举高中,就要做英国公府的女婿,此人是忠是奸,有无别样心肠,不得不防。
夜里跟宿风说起,宿风笑道:“早查过了,也查清楚了,徽州人,父亲早丧,跟母亲相依为命,因长得清秀,别人迷倒卖到京城,文弱书生,青艾放心吧,别整日疑神疑鬼的。”
第二日青风堂开了门,来了许多等候的病人,青艾忙得一整日没有抬头,送走最后一个病人,直起身揉了揉腰,刚喝口水,有一人笑盈盈走了进来,亲热说道:“好久没有瞧见青艾,还真是惦记。”
青艾请她坐下,客气道:“怎么?公主身体违和?”
郎歆咯咯笑道:“来瞧瞧你,不是瞧病,我好着呢。我今日啊,进宫去了,青艾可知,我在宫里碰见了谁?”
青艾累得只想躺下歇息,那里有心听她说这些,敷衍道:“碰见了谁?”
郎歆笑道:“定国侯府的大姑娘方羽環,前些日子太后说要将她许配成王,她寻死觅活不依,又去求褚相让太后收回成命,近日定国侯府失势,她哭着进宫来求太后,请求太后赐婚,要说太后这胸襟开阔,竟当场应允,还笑着安慰她,三月就要成亲了。”
青艾哦了一声,郎歆往前凑了凑:“青艾,可有能落胎的药?”
青艾起了警惕,打起精神郑重道:“医者救人不害人,公主若无事,请回吧。”
郎歆不以为意,伸手要握青艾的手,青艾忙忙躲开,郎歆一噘嘴:“青艾就是这样,总拿人家当外人。其实是这样,我得过疯病,生怕自己的孩儿也一样疯癫,备着药,若是有孕了就吃,不敢生孩子,怕王爷嫌弃我。”
说着又哭起来:“青艾说说,我好好的,怎么就落下这样的病根,都怪大王兄,每日面对王爷,小心翼翼的。”
青艾道:“公主那病是吓的,又不是天生疯癫,孩子不会有事。”
这时有人走了进来,郎歆一瞧直了眼睛,眼前的男子虽不比安王俊秀,却是气势逼人,身形挺拔瘦削,若出鞘的剑一般,傲视天下睥睨苍生,郎歆心想,这才是天底下一等一的男人,凌厉霸道的眼神,唯我独尊的王者气概,难道他就是素未谋面的英国公?怪不得太后提起他就咬牙切齿,所谓爱之深恨之切,再瞧一眼青艾,姿色平平,这人难道眼盲吗?
想着站起身,待宿风经过身旁,手捂额角假装头晕,朝宿风身上扑跌过去,宿风身子往后一撤躲了一下,任由郎歆跌倒在地,手指掩鼻一副厌恶的神情,问青艾道:“什么病啊这是?”
青艾笑道:“这位是安王妃,前来叙话。”
宿风点点头,向外吩咐一声:“阿巧,让跟她的人进来,扶她回去。”
两个小丫鬟进来扶起郎歆,郎歆瞧一眼宿风,心想,果不出我所料,跟我大王兄一般喜好男风,胡青艾可真倒霉。跟青艾说声告辞,脚步姗姗身形婀娜,走了。
宿风唤阿巧大开窗门,青艾问怎么了,宿风道:“这么浓的香粉胭脂,估计不用我出手,安王就活活给熏死了。”
青艾笑得不行:“你觉得呛鼻,安王爷觉得是体生兰香。”
宿风脸一板:“别人的闺房私话,听过就该忘了,怎么还津津乐道?”
青艾吐吐舌,福身下去道:“公爷,奴知错了。”
“行了。”宿风拉过她来,“回家吧,再累着了。”
青艾嗯一声,二人携手回去,路上行人稀少,随行的人远远跟着,宿风捏一下青艾的手:“晨起跟祖母提过,祖母答应了不提纳妾之事,青艾知道为何?”
青艾笑道:“还能为何,祖母疼你,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宿风摇头:“祖母一边答应一边哭,说是恐怕有生之年见不着孙子了。祖母为青艾的话感动,虽伤心也答应了下来。”
青艾疑惑道:“我说什么了?”
宿风迅速在她脸颊亲了一下,笑道:“要我告诉你?”
青艾蹙眉想了想:“没说什么呀。”
宿风笑笑:“想不起来算了,今夜回去,青艾要对我好些。”
青艾低了头:“怎么个好法?”
宿风在她耳边道:“青艾不是会针灸吗?”
青艾扑闪着眼睛:“嗽疾又犯了?”
宿风气得咬牙:“胡青艾,你是真傻还是装傻?”
青艾嘿嘿笑道:“当然是真傻了,公爷,人家的医术是治病救人的,不是娱人的。”
宿风捏一下她脸:“就知道你装傻。”
青艾嘻嘻笑起来,两手窝进他掌心,宿风握得更紧了些,回到国公府,一夜良宵。
第二日一早,青艾去老太君房中给她捏肩捶背,谢过老太君后认真问道:“祖母,我那日说什么了?就让祖母感动了?”
老太君笑道:“这个傻孩子,说过就忘了,你不是说仰慕他崇拜他爱恋珍惜他吗?还说命都是他的,青艾这样在意我的孙儿,我自然也要对青艾更好。”
青艾跺了跺脚:“祖母,这些话怎么能告诉他,让他知道,祖母,他以后更得拿捏着我,狠命欺负我。”
老太君撇一下嘴:“什么话,多少人求着我孙儿欺负她们,都不能够,那是你的福气。”
青艾心想,你们宿家的人,都爱欺负人,比如宿风比如宿槿,比如眼前这位老太太。
每日安心坐堂诊脉,很快就进了二月,这日正忙着的时候,宿风进来了,对她道:“苏芸病入膏肓,青艾回去收拾行装,半个时辰后我们上路,前往渭城边境大营。”
青艾站起身,软着腿又坐了下去,宿风一把拉起她:“算了,也不用收拾了,这会儿就走。”
青艾心头塞了一团乱麻一般,想问什么,嘴里又苦又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马车都出了京城上了官道,方回过神来,颤声问道:“前往边境怎么也得一月,可还来得及吗?”
说着话眼泪就下来了,宿风将她搂在怀中:“俞哙和月牙儿将她接到渭城,然后我们赶过去,有十日足够。”
青艾咬牙道:“不用马车,我们骑马去,骑马快。”
宿风摇头:“青艾许久不骑马,会累垮的。”
青艾大声道:“苏姑姑都要死了,我还怕累吗?我若累了,不是还有你吗?”
宿风点头说好,一行人弃了马车,直奔安西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