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许姬, 老太君起了兴致说要打牌,青艾问一声怎么不见吟歌,喜姑说声病了, 青艾忙起身说去瞧瞧, 老太君笑道:“夜里贪凉着了风寒, 躺了三日了, 有御医每日来看, 青艾放心吧。”
明摆着不让青艾离开半步,青艾只得冷静打牌,心里有事自然赢少输多, 打牌一直打到傍晚,简单用过饭接着来, 过一会儿青艾弯腰站起身, 跺着脚道:“忍不住了, 等着我啊,谁也别赖啊。”
老太君示意喜姑跟着, 青艾急匆匆跑进茅厕,心里想着主意,若是求了喜姑,她可会帮忙?正想着,里面闪出一个人来, 低声道:“嫂子, 我等了半下午了, 就是不见人影。”
青艾定了定神:“不是生病了吗?”
吟歌摇头:“月牙儿姐姐走时嘱咐了, 若老太君执意为师兄纳妾, 让我帮衬着你,那许姬一进府, 我就开始装病,就为着嫂子一回来,我能帮上忙,老太君这次是铁了心了。”
青艾忙道:“这样,告诉那许姬,大将军最爱闻胭脂香粉,让她多涂抹些。”
吟歌迟疑道:“可是,她若是心眼多,反其道而行之……”
青艾点点头:“吟歌想得周到,这样,如今开什么花?”
吟歌说是栀子花,青艾问香吗?吟歌道:“很香,芳香四溢,还可以熏茶提取香料呢。”
青艾笑笑:“瞧瞧老太君让她去那个屋中,插几大瓶放进去。”
夜里宿风回来,小丫鬟在门外禀报,老太君摆摆手:“别让他进来了,免得扰了我们兴致,回去歇着吧,就说宿槿在书房等他,有要事相商。”
宿风笑笑抬脚回去,前面小丫鬟打着灯笼,细声细气说了老太君嘱咐,宿风心想,正想找她呢。
进了院子来到书房推门进去,屋子里花香脂粉香扑面而来,宿风大大打个喷嚏,手掩住口鼻喊一声宿槿,有人打屏风后迎了出来,盈盈福身下拜,奴婢参见公爷。
宿风说声你谁啊,眼泪就下来了,匆忙转身疾步走了出去,许姬吓得追了出来,结结巴巴说道:“奴婢无意冒犯,公爷恕罪。”
宿风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喊一声阿巧,无人应答,宿风摆摆手回寝室去,许姬又追了上来,宿风胸口有些憋闷,不耐烦道:“滚。”
许姬哭着跑向院门,一推纹丝不动,原来从外面上了锁,回身怯怯唤一声公爷说道:“院门锁上了,奴婢没法滚。“
宿风此时眼皮发沉身子发冷,没空理她,进屋扯过一床被子和衣躺了下去。许姬想着老太君的嘱咐,跑了进去说道:“公爷是不是病了?奴婢来照顾公爷。”
宿风紧捏住鼻子一脸嫌恶,声音嘶哑说道:“滚远些。”
许姬从小被人夸赞自负美貌,相信天底下没有不偷腥的猫,又因见夫人相貌平常,以为拿下这位高权重的公爷,然后福泽娘家不是难事,没曾想眼前这位公爷连说两个滚字,捏着鼻子不说,瞧着她象是瞧见丑八怪。
她犹豫着靠了过去,又喊一声公爷,宿风咬牙指着她:“到院子里站着去,再靠近屋门半步,本公爷杀了你全家。”
许姬依然不走,这可是好不容易等来的富贵机会,瞧着他这会儿没力气,要不要脱了衣裳抱过去,回头跟老太君也好交待。
宿风拿起床头小几上的铁如意扔了过来,许姬身子一撤躲了过去,宿风从不屑跟女子纠缠,此时无能为力,大怒之下撑起一口气站了起来,过去一把揪住许姬衣领,将她搡出屋门外去,关上屋门刚一回身,就一头栽倒在地。
谯楼上更鼓敲了子时,青艾笑眯眯对老太君道:“这会儿宿风和那许姬好事已成,祖母也困倦了,我们就散了吧。”
老太君早就困顿不堪,说一声好,众人方各自回去歇息。
青艾疾步走着,来到院子外,阿巧正转着圈,瞧见她忙跑过来说道:“老太君将下人们都赶了出来,院门也锁了,怎么办?”
青艾咬了牙:“钥匙呢?”
阿巧说在喜姑手中,青艾指指身后的小丫鬟:“跑步去找喜姑来,让她开门。”
过一会儿喜姑施施然来了,福身道:“启禀夫人,落锁是老太君的嘱咐,这会儿没吩咐开门,老太君也睡着了,奴婢不敢做主。”
青艾瞧着她:“老太君在牌桌上吩咐我回来,喜姑也听见了,不开锁我怎么进去?今夜让我露宿不成?”
喜姑面无表情:“要不,夫人去清苑暂住一夜?”
这许姬是喜姑娘家的一个表侄女,喜姑一力促成此事,她在老太君面前又得宠,对老夫人都是表面恭敬,就更不把青艾放在眼里。
青艾心中急躁,指着铁锁道:“喜姑开门,这是命令。”
喜姑瞧她一眼,高高在上的架势摆得十足,口气是从未有过的强硬,心中笑道,别忘了,你这会儿摆的谱,可都是我教的。
青艾瞧她不动,气极反笑:“喜姑,怎么?我的话不管用?”
喜姑低头道:“奴婢只听老太君的。”
青艾咬牙说一声好,扬手左右开弓给了喜姑两个巴掌,打得喜姑眼冒金星,脑子发懵,手捂了脸愣愣瞧着青艾,疼还是其次,在一众下人面前没了脸才是难堪。
青艾指指她:“阿巧,招呼院子里的人,给我搜。”
阿巧带人冲了上来,钥匙就挂在喜姑腰间,解下来开了院门,青艾招呼一声回去,众人簇拥着进去了,不一会儿院门在喜姑面前徐徐合上,喜姑正咬牙的时候,院门又开了,阿巧和两个小丫鬟将一人推搡而出。
喜姑一瞧是许姬,放下疼痛和难堪,过去低声问道:“可成了事?”
许姬摇摇头,喜姑兜头打了下去,许姬哭叫起来:“公爷嫌我臭,一脸嫌恶,将我赶出屋门,让我在院子里站着,还说我再不走,就杀了我们全家,那样,姑姑不也就没命了?”
喜姑慌忙去捂她的嘴,万不能让这府里的人知道许姬和她的关系,当下低声训斥许姬道:“这些人爱清雅,可你满身的脂粉味儿,可不是讨人嫌吗?先跟我走,回头还有机会。”
说着话抬起头跟没事人一般,对跟着的几个人道:“走吧。”
一路琢磨这明日怎么跟老太君说去。
青艾回到屋中,就见宿风发着抖躺在地上,忙和人将他抬到床上捂了厚被,端过灯仔细观瞧,眼泪鼻涕齐流,两眼红肿跟烂桃一般,白皙的脸上起了小小的红点,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青艾进院子时瞧见许姬衣衫齐整,就知道宿风没有碰她,心中正高兴呢,此时瞧见宿风的模样,心悬了起来,把过脉又不象是伤风嗽疾,唤来刚刚打灯的小丫鬟问过,回来时还好好的。
断不清病症,吩咐人熬了生姜和甘草,喂他喝他紧咬着牙关,青艾无奈,含在口中一口一口喂了进去,宿风方睡得踏实了些,手脚也不再发冷。
青艾坐在床前守了一夜,狠命掐着手心强迫自己冷静,究竟是何病症?五更天阿巧和秋霜起来了,以为青艾睡着,在廊下低声说话,阿巧捂着鼻子打个喷嚏嘟囔道:“书房里放那么几大瓶花,太香了,进去鼻子就发痒,赶紧扔了去。”
说着话就是一个喷嚏,秋霜低声道:“阿巧,你鼻涕都下来了,丢人。”
阿巧道:“嗐,我这不算什么,我娘才严重,闻见这栀子花,就得大病一场。”
青艾心中一跳,莫不是过敏吗?宿风对栀子花粉过敏?可这里也没有扑尔敏啊,中医有没有过敏的记载和研究?青艾出门命阿巧和秋霜再为宿风熬制生姜甘草汤,并嘱咐加些糖霜,自己一头钻入书房,在医书中翻找。
在《礼记.月令》中找到有关鼻鼽的记载,继续查找,又有鼽嚏,鼻症之说,青艾参考书中记载,为宿风拟了药方,午后宿风醒了过来,也不流眼泪鼻涕了,只是眼睛依然红肿,脸上红点也未消褪,自从醒来就一直打喷嚏。
青艾心中一松,呆呆瞧着宿风,原来他对栀子花粉过敏,是以不喜花香脂粉香,我为了阻挡他和许姬的事,险些害死他。
宿风瞧着她:“怎么哭了?“
青艾吸吸鼻子:“你夜里病得凶险,我……”
宿风想起了什么,眉头一皱:“昨夜回来,好象有位女子,我一瞧见她,就被熏得有些神志不清,她还纠缠不休,是谁?”
青艾抹着眼泪:“祖母为你千挑万选的美姬。”
宿风摆摆手,“庸脂俗粉,恶心。”瞧着青艾狐疑道,“不对啊,她涂得脂粉再多,也不至于将我熏得晕死过去,青艾,怎么回事?”
青艾瞧着他,这个人一旦起了疑心,瞒是瞒不过的,横下心道:“我为了给公爷和许姬助兴,让人在书房中放了几大瓶栀子花。”
宿风指指她:“我远远闻见栀子花香就打喷嚏,你可好,放几大瓶进去,胡青艾,你这是想害死我。”
青艾忙关切问道:“公爷这致命的弱点,可还有旁人知道?”
宿风咬牙道:“休要顾左右而言他,胡青艾,你险些将我害死。
青艾心中本就愧疚,他这样一说,更是痛悔,低着头道:“以后再不会了……我会想别的法子阻挡……”
这时门外有人禀报一声,老太君到。
青艾忙起身相迎,老太君搭着喜姑手臂走了进来,喜姑双目红肿,显然是刚跟老太君哭诉过,许姬也跟在身后,瞧见青艾目光也不躲闪,大喇喇迎了过来,她得了喜姑授意,心想出身还不如我呢,我又何必怕你?
青艾没有理她,哀叫一声祖母,指了指里屋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