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午后, 青艾趴在床边打盹,手被紧紧攥住,睁开眼宿风醒了过来, 正笑看着她, 青艾也朝他笑笑:“真贪睡, 一日一夜了。”
宿风瞧着她:“又偷偷哭了?”
青艾肿着双眼笑道:“没啊。”
宿风说声你呀, 抚着她手道:“让薛文奇进来吧。”
青艾说声等等, 对他说道:“阿河今日一早来过了,说薛文奇的娘是齐遇的人抓去了,戚贵就抓了齐遇的夫人交换。”
宿风骂声笨蛋, 青艾笑道:“我骂他了,我跟阿河说告诉戚贵, 将齐遇的娘关起来交换。”
宿风笑说不错, 青艾又道:“只是他们逮了齐夫人, 打草惊蛇,这齐老夫人恐怕一时逮不到。我本想对外放风, 说你被刺身亡,又怕对方杀人灭口,就封锁了消息。”
宿风含笑说道:“青艾又长进了。”
青艾埋头在他怀中,闷声说道:“是啊,你没有防人之心, 我只能自己防备。”
宿风笑道:“我知道薛文奇可疑, 可宿槿若再次失去, 只怕就要疯了, 只能接受, 若不是被栀子花熏坏了,十个薛文奇我也躲得开, 都凑一块儿来了。”
青艾刚要说话,宿风手掩了她唇:“不用自责,我没事。”
青艾眼泪落了下来:“明明就是因为我,我怎么能不自责?”
宿风手指尖拈一颗她的泪珠,放在唇边笑道:“青艾的眼泪是咸的。”
青艾破涕为笑,唤阿巧叫薛文奇进来,不大一会儿宿槿先冲了进来,瞧见宿风靠坐着,眼泪淌了下来,宿风笑道:“阿姐,让他进来,我有话要问。”
宿槿摇摇头,宿风道:“他没有机会再动手了,阿姐若觉得对不住我,就让他进来。”
宿槿扯了薛文奇进来,薛文奇自己乖乖跪倒在地,宿风抬抬手:“以后是一家人,坐着说话。”
薛文奇不置信看着他,青艾搬了椅子过来,宿风笑道:“我瞧着文奇是斯文知礼的人,为何要刺杀我?可是被人利用?”
薛文奇坐下坚定说道:“并非被人利用,我不姓薛,我姓罗。罗庆云当年南下途径徽州认识了我娘,后来我娘生下了我,罗府不肯认我,我娘被逐出娘家,带着我艰难度日,罗庆云死后,兄长得知我的存在,常常接济我,并让我进学堂读书,我心中当他是父亲一般,可他却惨死在你的刀下,我恨你,发誓要杀了你,为兄长报仇。”
宿风瞧着他:“你的兄长,是罗劲松?”
薛文奇说声不错,宿风问道:“你科举高中后为何又要躲开?”
薛文奇低了头,宿槿冲了过来:“这么说,当日你是有意接近我?就为了能刺杀宿风?”
薛文奇说是,宿槿大叫一声拔脚冲了出去,薛文奇起身就追,宿槿一气跑出府门飞身上马,纵马疾驰而去,薛文奇也夺过一匹马追了上去。
青艾扶着宿风也追了出来,二人共骑闪电,只是这次只能由青艾执缰绳,宿风坐在她身后紧抱住她腰,青艾犹不放心,解下宿风腰间玉带将二人绑在一起,说声坐稳了,宿风回头吩咐一名守卫,让他到特卫营调骑兵过来,话音未落,青艾已策马追了上去。
宿槿疯了一般,策马向西一路出了肃清门,直奔西山而去,到了西山脚下跳下马攀上香炉峰,薛文奇在身后边追边喊,宿槿哪里听得见,到了峰顶停下脚步,站在悬崖边,两眼直直盯着山脚下。
文奇随后攀爬上去,见此情形两腿一软,趴在地上手脚并用爬了过去,在宿槿脚下紧紧攥住她的脚腕,哀求道:“阿槿,阿槿,是我错了,科考时有一位举子来自武灵关,他告诉我,战争结束后,宿大将军下令在武灵关建立忠勇祠,并每年前去祭拜,我兄长的家眷,宿大将军也妥善照顾,我不信,科考后到罗府拜望了兄长遗孀,嫂子性情爽朗,认下了我,并告诉我胜败乃兵家常事,兄长是跟错了主子,让我摒弃复仇,我又赴武灵关忠勇祠察看,果真如传言所说,阿槿,是我错了。”
宿槿转过身来盯着他:“所以,你就一声不响避开我?”
薛文奇不说话,宿槿哈哈笑道:“若不是我们家仗势欺人,将你娘亲掳到京城,你就再不会回来了,是吗?”
薛文奇沉默着,宿槿又问:“单凭你没有那么大的能耐接近我,是谁指使的你?太后?还是安王?
薛文奇依然沉默,宿槿瞧着他一笑:“我被你的眼神蒙蔽,轻易信了你,害了宿风,薛文奇,你该死,而我,罪无可恕。”
说着话拿出鞭子卷住薛文奇,身子向后往下一跃,薛文奇也不挣扎,随着她一起跳了下去,跳下去的瞬间大声喊道:“阿瑾阿瑾,是我负了你,你我来世再做夫妻。”
青艾扶着宿风到达山顶时,只听到薛文奇大叫,眼前已没有二人身影,青艾松开宿风疾步冲了出去,趴在悬崖边探头去看,宿风跑过去一伸手臂,大力将她扯了回来圈在怀中,二人一起跌坐在地,宿风瞧着青艾的泪眼一声长叹,青艾呆愣片刻,回过神来,撕了里衣下摆为他包扎渗血的伤口,身后一队兵丁冲了上来,宿风指指悬崖嘶哑着声音吩咐,快,带人下去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搜寻三日三夜,没有发现二人踪迹,老太君和老夫人伤心欲绝,老太君还勉强撑着,老夫人病倒在床,心念俱灰之下让青艾掌家,青艾推辞不得,要照料老太君身体,还要为老夫人和宿风医治病体,忙得脚不沾地,好在吟歌站了出来,主动说要帮忙,青艾让她带着萍姑福姑掌管府中事务,得空陪着老太君,自己则专心医病。
宿风没事人一般:“没有踪迹,就意味着活着。”
只有青艾知道他心中焦虑,对他道:“安心养好身体,才能放手去做想做的事。”
因对外封锁消息,宿槿和薛文奇之事无人知晓,特卫营派出两队人马,一队继续搜寻,一队对付齐遇,因齐夫人被捉,齐府加强警戒,一时没有进去的方法,这日一早,阿河又来禀报,青艾命他等着,回屋瞧见宿风睡得正香,嘱咐秋霜和一应下人守着,自己带着阿巧出了国公府。
路过聚贤坊巷口的青风堂,掀开车帘瞧一眼停诊的牌子叹口气,吩咐快行,半个时辰后来到一处阔大的宅院,进去后坐着等候,不大的功夫,有人带了齐夫人进来,青艾笑说声坐,齐夫人不肯,恨恨瞧着她:“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将我囚禁?”
青艾笑笑:“齐夫人被囚,齐大人似乎并不着急,也不派人找寻,齐夫人只怕回不去了。”
齐夫人没有说话,青艾问道:“看来齐夫人和齐大人夫妻不睦,是府中有得宠的姬妾,还是齐统领在外有人?”
齐夫人低了头,青艾笑道:“齐夫人是准备逆来顺受呢?还是搏上一搏?”
齐夫人抬起头,眼中已染了泪水:“就算是搏,也不知跟谁搏去,本来好好的,这一年多慢慢就变了,夜里很少碰我,偶尔有什么,也只是敷衍,我能觉得出来,却又说不出口,我猜测,大概是宫中的女官勾引他。”
“女官吗?”青艾一笑,“齐大人英姿勃发,普通的女官怎么会入他的眼?齐夫人可见过太后?年轻妖娆勾魂摄魄。”
齐夫人跌坐在椅子上:“褚文鸳?竟然是她?我们在闺中也算旧识。”
青艾瞧着她:“齐夫人,我们做一笔交易,我放齐夫人回去,你只说是负气回娘家住了几日,待风浪平息后,将婆母带到外面来。”
齐夫人忙道:“婆母待我女儿一般,我不想害她老人家。”
青艾笑道:“齐夫人放心,我们不会伤她半分,只是齐大人囚禁了别人的母亲,我们想做个交换。另外,此事成功后,我保证将齐大人派驻离京,到时候齐夫人跟随,他和褚文鸳天各一方,慢慢也就淡了。”
齐夫人看着青艾:“你得告诉我,你是谁。”
青艾笑道:“可以,我乃英国公夫人,娘家姓胡,闺名青艾。”
“你就是开青风堂的胡郎中吗?”齐夫人有些激动,“我多次去过青风堂,怎奈停诊数月。”
青艾哦了一声:“夫人身子有恙?”
齐夫人红了脸:“双乳常常胀痛。”
青艾点头:“房事不睦心情郁结自然胀痛,齐夫人无事,常常自己揉揉。”
齐夫人脸色更红:“这个,可以自己揉吗?”
青艾笑道:“自己的身体,为何不能?”
说着话动手给她做示范,齐夫人红着脸笑了,青艾也忍不住笑出声来:“齐夫人是不是觉得我恬不知耻?”
齐夫人摇头:“国夫人很有趣,若能早些认识,就好了。”
青艾叹口气:“对不住,我被逼无奈,是以要利用你。”
齐夫人站起福身道:“国夫人此举于我有利,是以我愿意为国夫人所用。”
青艾松一口气,阿河每日来府中禀报,搜寻宿槿又无进展,宿风如今不能劳心,她琢磨了几日,又打听过齐夫人为人品性,这才打定主意,因她心中明白,宿风说得对,找不到尸体说明他们还活着,若他们活着,将薛老娘找回来,他们就会尽快回家。
她心中巴望,她这个情/事多艰的大姑姐能活着,薛文奇最后喊出的话,证明了他的真心,既是真心相爱,就应该好好活着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