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浩荡荡的苍白伟力如同洪流般朝着索拉缪斯涌去,所过之处,空间不住发生哀鸣。
索拉缪斯六翼伸展,无数光辉刚刚溢出,便转瞬湮灭,于是,千年先知让光辉在体内流转,而后汇聚在剑尖之上。
亚撒拜尔警惕地盯着索拉缪斯,他很清楚,在这无光的黑暗里,索拉缪斯无法在通过光辉来实现折跃。
只见索拉缪斯的身影急速下坠,而后抬起剑,以超乎想象的速度急速上升,她转眼撞入到苍白伟力之中,
剑尖此时在苍白伟力中大放光芒,它们转眼在伟力之中,形成了一团庇护,又仿佛与苍白伟力融为一体,无光黑暗不会吞噬苍白伟力,正因如此,原本用于摧毁索拉缪斯的苍白伟力,俨然成了她的庇护。
索拉缪斯在那苍白洪流之中踏光而行着,亚撒拜尔露出错愕,他抬起手,正准备做些什么,伊登却抬手制止了他。
伊登的神色,似乎对此早有预料。
剑尖不断释放着光辉,苍白伟力虽是庇护,却也在不断地磨损着索拉缪斯的光辉,当她抵达到伊登近前之时,俨然已经伤痕累累。
索拉缪斯抬起剑,要斩向无光黑暗。
伊登不躲不避,让无光黑暗迎了上去,只见那一点黑暗在剑下顷刻碎裂,刹时间高空一度恢复了光辉,两座城市的人们经历短暂的失明之后,又重获光明。
索拉缪斯动用着光,无数流光折跃而出,转瞬间化作铺天盖地的流光箭雨。
遮天蔽日的流光挤满天空,纷杂圣洁的光辉如同风暴般席卷。
然而在下一刻。
空间仿佛被挤压。
在伊登背后的无尽虚空之中,凝聚出成百上千的无光黑暗。
那庞大的吸力之下,空间都产生了扭曲,霎时之间,那无数流光的方向瞬间偏移,尽数被吸纳在了无光黑暗里。
亚撒拜尔随后出手,厚重的历史之力自更高之处下压下来,仿佛限制千年先知的牢笼在瞬间形成。
在光芒被无光黑暗再度吞没前,两座城市都在颤抖,无论是何种信仰,人们都在胆战心惊地看着这一场毁天灭地的大战,仿佛大战的结果,将决定万事万物的终局。
面对着双重夹击,索拉缪斯深吸一口气,她看了眼手中的剑,而后以复杂的目光看着执掌无光黑暗的伊登。
无数的黑暗又一度吞没了高空所有的光,世界陷入到粘稠的漆黑之中。
索拉缪斯明白,另一个自己伊登身上,并非没有光。
祂只是隐藏了起来。
因为,光要在黑暗之后显现。
千年先知吐出一口气,她再度高举手中之剑。
顷刻之间,她的身姿消逝在了世间,汇入到了剑身之中。
而后索拉缪斯遗产朝着伊登,以雷霆般的速度,直掠过去,长剑的锋芒卷起了无数风暴,企图困住它的历史长河,在风暴的袭击下寸寸碎裂。
索拉缪斯的遗产朝着伊登而去,亚撒拜尔没有阻挡,他看得出来,这是一场自杀式的袭击。
伊登在原地不动,祂的目光落在这剑尖之上。
“原来如此。”
伊登自语道。
祂已经看出索拉缪斯的意图了。
正因如此,伊登不躲不避,反而伸出一只手,等候着长剑的到来。
索拉缪斯的遗产顷刻而至,抵达在伊登的身前,剑尖直直抵达,与伊登的指尖相触。
庞大的光辉轰然地迸裂开来,炽白的光芒转瞬间竟突破了无光黑暗的引力,一时间主宰了整个高空,而在光辉一闪而逝之后,无论是伊登,还是索拉缪斯,都在此刻不见了踪影。
………………………………………
耀眼的光芒焕发在一处诸神无法察觉之地。
灵魂深处。
光辉长存着,它好似自天地初开之时,就被神带到了大地上,而后,赋予给了双脚着地的世人。
在知晓自己是吾王之王后,伊登就知道了这里的存在。
他仰起头,眺望着上方的光辉,那宛如宇宙般瑰丽璀璨的景象呈现在他的眼前,星穹在震颤中下压,无尽的尘埃弥漫着,世人的种种情绪在此刻变成了可见的形体,以成千上万的光团的形式出现在了这灵魂的最深处。
此刻,他察觉到,自己不再是“祂”了。 щшш✿Tтkд n✿¢○
“这里…”
伊登的心声还未落下。
就有声音从耳畔传来。
“在这里,我隔绝了你的神性。”
那是千年先知的声音,
“说是隔绝神性,那也并不准确,我是让你…变得不再那么完满。”
变得不再那么完满。
伊登当然明白索拉缪斯在说什么。
在这世上,并不存在着具体的人性,人性不过是神性的不完满。
文学家们常说的人性的光辉,换而言之,就是不完满的神性,在发光。
“你带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伊登问道,而后冷笑了一下,
“不用伱说,我也知道。”
索拉缪斯则回答道:
“你当然会知道,我们本为一体。”
伊登旋即道:
“我们不再是一体了,
被我所分离的你,不应该存在于这世上。”
索拉缪斯既没有同意,也没有驳斥他的话。
“你把我带到这里,不过是殊死一搏,可你能维持多久?当时间一到,我就会从中离去,而你将千疮百孔、奄奄一息,如预言一般,你是必败无疑。”
伊登以平静的口吻叙述着说道。
索拉缪斯没有否认,伊登所说的话,正是事实。
伊登看不见她在哪里,好像在这灵魂深处,他们又短暂的融为一体,成为了同一个人。
他抬起脚,在这灵魂深处缓缓向前。
曾经,被赋予使命的席勒思抵达过灵魂深处,在这里,他发现了神创道途。
集体潜意识齐聚在这深处之地,伊登朝着光辉最汇聚的地方前行着,一路之上,他看见了无数人的情绪、无数人的记忆。
而当伊登抵达到光辉最璀璨的地方之时。
一座座恢弘的殿堂,如同出现在席勒思面前一般,出现在了伊登的视野里。
“这就是…神创道途的显化么?”
伊登自语道。“它们在世间是无形之道路,在这里却有着具体的形象。”
索拉缪斯以温和的口吻回应道:
“世人们的想象里,它们是什么样的,它们就是什么样的。”
伊登看着那些恢弘的殿堂,其中有一座殿堂,给予了他熟悉的感觉,他看着那座殿堂,后者显现出一种白色与纯金色的融汇,彼此之前相互融洽,并没有突兀之感。
毫无疑问,那就是圣诗班这条神创道途所代表的殿堂。
而它的模样,也符合世人们的想象。
伊登看着那座殿堂,而后缓缓抬步向前,他并不害怕面对这座殿堂,正如同他并不害怕面对自己的过去。
过去的自己,一直尝试逃避,一直尝试否定,可那又如何,自己终究是成为了吾王之王。
当伊登抵达到大门前的时候,后者那厚重的门扉缓缓由外而内地自行敞开了,神殿辉煌的景象呈现在伊登的面前,而他却不觉得诧异。
“你带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伊登开口问道。
他能感觉到,来到这些神殿前,并不是自己想要来,而是索拉缪斯在作祟。
“我和你是一个人。”
千年先知如此道,
“不是我带你来,是我们一起来。”
伊登冷笑了一下,似是觉得那太可笑了,也没有别的回应。
神殿的内景呈现在了伊登面前,他站在殿堂深处,仰起头,看得见弥漫在雾气之中的古言,成千上万的古言璀璨闪烁,由下而上地,构造成这座壮观宏伟的殿堂,它们朝着穹顶而去,那里就是这条神创道途的顶点。
“由下而上地,构造出穹顶。”
伊登如此想着。
忽然之间,索拉缪斯好像在暗中干了了什么,整座殿堂竟开始旋转,俄而倒立了,伊登落在了穹顶上,原本的地板成为了天花板。
原本由下而上的古言,俨然成为了由上而下。
“你不觉得,它们就像是一条条河流吗?”
索拉缪斯问道,
“从这个角度看,这么多的古言,就像是无数条河流,汇入到了大海里。”
“你想说什么?”
“这世上那么多的河流,它们什么都有,有着祭司看护的清澈的圣河,有着人清洗衣物、洗去污秽的泥水,有着人在那里唱响的歌声,也有着人死在那里的血液,除此之外,还有的载着新生的婴儿摇篮,或是安放着的死去的尸体。”
索拉缪斯如此说着。
伊登看着那些古言,后者仿佛就是索拉缪斯所说的河流一样,静静地在这穹顶上往低处流淌,仿佛一切污秽,一切圣洁都往着大海流淌,大海什么也没说,默默地容纳着,无论是人的出生还是死亡,无论是人的肮脏、还是纯净,它都一并容纳着。
“你要向我显现什么?”
伊登的语气和缓了些,
“我不会是这大海,在我的国度,到处都是清明的泉。
说吧,你要向我显现什么?无论你显现什么,那都是无用的。”
索拉缪斯像是如影随形般,回应他道:
“那不是无用的。”
伊登笑出声来,像是在嘲笑索拉缪斯的愚钝,又像是在怜悯索拉缪斯的无用功,这是他第二次这样笑了。
“触碰穹顶吧,在那之后,我会给你显现三次,三次之后,我就离去了。”
而后,伊登低下头,轻轻触碰起脚下的穹顶。
景象迅速变化。
如同画幅被剥离了颜色,视野里的事物转瞬即显现出失色的灰白,而后化入到了粘稠里头,形成一片混沌,那混沌不断卷动着,卷入所有的色彩,而后在慢慢把色彩吐出,让它们重新排列。
混沌的色彩在慢慢重组,伊登注目着这一切,最后,索拉缪斯所要显现的景象出现了。
那是一座教堂里,里面站着一个教士模样的人,他正是伊登。
伊登看着这幻景。
这幻景里,没有最末萨满会的身影,伊登因为某些原因,触怒了新王,被除以死刑,而阿尔西娅则像之前那样救下了他。
在这之后,伊登和阿尔西娅逃走了,他们离开了这座王城,像是私奔一样,乘坐着马车,在路上不断颠簸,最后躲到了天涯海角。
在天涯海角里,他们在海崖上建了一座小屋,尽管简朴,他们却活得很幸福,阿尔西娅为他生育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伊登教会他们读书、写字,等时候一到,风头过去,他们就在女巫集会的扫帚之下,回到了丹斯切尔,这个时候老皇帝还在,后者已经垂垂老矣,不再在乎权势,反而更在乎那唾手可得的亲情。
于是,伊登和阿尔西娅幸福地生活在了王城,只是死亡平等的降临在他们身上。
伊登看着这幻景里的幸福。
“索拉缪斯,你想向我诉说什么?”
他凝望着阿尔西娅,出声道:
“你岂是不知道,她是因为恐惧才爱我的。”
伊登还记得阿尔西娅的转变。
那个时候,阿尔西娅恐惧他,他那疑似先知的身份,深深地动摇了阿尔西娅,后者开始摇摆不定,迷离不已,而在这心防最脆弱的时候,伊登得到了她的心。
“可你爱她难道出自恐惧么?”
索拉缪斯反问道。
“那不一样。”
伊登道。
景象再度变化了,这一次显现似乎还没有结束。
无穷无尽的黑暗笼罩在世界里,那太古之时的景象赫然出现在伊登的目光里。
那时,一切都落入在粘稠混沌的黑暗里头。
无论是大地,还是天体国度的群星,它们都像是落入沼泽一样,无法挣脱黑暗,反而越陷越深。
于是,神到来了。
光自祂的身上来,辉煌耀眼的光辉顷刻分开了天地,并普照了这个世界。
这一幕景象,仿佛在印证伊登的所想。
光,在黑暗之后。
而这时,景象陡然变了。
在伊登的视野,神的形态突然变了,祂突然之间不再是原来的姿态,那个人们所想象的类似人形的模样不见了,伊登清清晰晰地看见,神忽然变成了卷心菜,也就是甘蓝。
甘蓝很厚,层层叠叠地生叶包裹着,呈现出球状形,甘蓝站在高山之上,最长的叶子微微向前倾斜,像是在眺望着这片贫瘠的大地,到底哪里会有着肥沃的土地。
不论如何,甘蓝就站在高山之上,祂一边伸长着叶子,一边摇头感叹着,“这世上岂有什么能被称之为世人的吗?”,甘蓝竟然在说话,这画面实在是奇妙至极,而甘蓝面对着的,就是这样一座什么都种不出来的贫瘠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