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三代究竟是何方神圣她其实一点都不好奇,在宁兰眼中他不过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只是单纯猜想这个年轻人是敌是友,在张爷的字典里,能坐下来一起吃饭的,不一定非友,只要分量足够,未尝不可一谈,若是谈不拢,接下来就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她喜欢看张爷叱咤江湖的场面,指挥若定,纵使前方千万人吾往也的英雄气概宁兰深深迷醉,在跟随他的三年里,她还没有见过老板吃过亏,哪怕是小亏。
秦三代还是腼腆,话不多,除了对张鹏飞表示感谢并提出是不是有后遗症,张爷风轻云淡的说了声小事,纵使群星娱乐在珠三角叱咤风云,但这里可是长三角,他付子恒在上海滩更是一文不值,所以根本不需要任何担心。秦唐也就安静了,他谨记了家中老爷子的一句话,在不确定的因素和环境下,尽可能的保持多看、少言,被人轻看不见得是坏事,被敌人看轻更是一件可喜的事情,张鹏飞若说成敌人暂时谈不上,但在老秦家和他之间做个选择,是一件显而易见的事。
说实话秦唐并不想做这种莫须有的选择,却又不得不未雨绸缪,从种种迹象表明张鹏飞成了爷字辈后,大量培育自己党羽,而暴君所派遣下来的人基本被边缘化,秦二世多骄傲的一个人,秦三代已经预见了不久的将来,北方暴君和南方新贵将有一场不可避免的争端出现,就如同父亲对子女的关怀,秦二世在身后默默的付出,秦唐有所觉悟,所以有了这次上海之行,只是当成一个马前卒,从中调停一场没有必要的战争。他太了解暴君的脾气,背叛他的人从来没有另一个下场,念故里,忆往昔,希望能唤醒张鹏飞对曾经的恩惠,止步于此。
也许他很自私,站在一个子女的立场,血浓于水,拒绝不了的一种情。正因为此,有多少官僚在于家庭底线的突破从而跌入底谷。
秦三代曾听老爷子亲口讲述了一则真实的事件,来源于一双鞋。
甲是小山村里走出的第一个大学生,那时候的大学生分量还是相当厚重的,他即刻得到了重用,甲当年充满了抱负,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任劳任怨。
组织上对其肯定,刚过不惑之龄就被提拔了正厅级实权干部,在几十年的官场生涯中一直克己奉公,除了几件农产品几乎再没有多余。
有一年,家乡的一位企业主乙上门,临走的时候留下了一双皮鞋,说是快过年了,收拾的利利索索的,回家让老母亲看到了放心,然后亲自蹲下身为甲换上了新鞋。
自此每一年,乙都会上门,每年带来一双新鞋。
甲最后还是没有守住本心,为乙使用了权势,被判了五年,开除党籍,剥夺政治权终身。
秦老爷子曾去看望他时,甲悔恨交加,不停地念叨着他在监狱作下的忏悔诗:唱着草鞋觅铁鞋,脱掉草鞋换皮鞋,踏破旧鞋得锦绣,换上新鞋成监囚。为了一双鞋甲搭上了最好的一生。
出狱后老爷子去看了他几回,被剥夺了权利终身的甲因为落差大,一夜白了头,在时间的长河中总算是治愈了,在一个类似于桃花源的地方,守着一片鱼塘,良田三亩,终归平静。
为了一双鞋多不值得,可是当时听到家乡的老母亲,甲的内心是柔软的,即便位高权重也不能例外。
也许人只有被彻底打垮时,才会追问自己内心的真实,而有的人即使被彻底打垮了,依然无法追问自己内心的真实。
秦三代只不过是个凡人,依然逃不脱人的七情六欲。如果他以前如圣人一样嫉恶如仇,现在他比以前多了几分人情世故,不再以对与错武断的衡量,是以道不同不相为谋,他继续寻找着已逝去的美。
带沈墨君来,多少是带对了,有她在餐桌上妙语连珠,一餐饭宾至如归,大概除了在一旁插不上话的宁兰不怎么高兴,本来张爷是绝对的焦点,她不争不抢甘愿成一株百合装饰于他的美,突然房间中又多了一束名贵的兰花,偶尔停落在她身上的焦点,那些品头论足顿时间化为乌有,女人善妒,两朵娇艳的花就像一山难容二虎,难以共存。
酒饱饭后,张爷在庭院中煮茶,他不问秦三代来的目的,只当成亲人间的一次团聚,里面多少带了几分真心,与现在跟随的心腹不同,他在正辉煌时。而在老秦家前,是他最苦难的日子,可以说秦家人见证了他的一步步成长,虽然他从来信奉利益才是最好的朋友,可有些事,有些人早已在心中根深蒂固。
一边喝茶,少不了谈天说地,张鹏飞有回忆,当年拼搏的勇气,那时候是真狠,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假狠的都被真狠的摞倒了,他的成功并非偶然,虽然没提及暴君,因为以如今的位置和立场他并不想提,在张鹏飞的潜意识中,如果没有北方暴君的出现,顶天立地的人依然能站在云端。或许时间会如2002年的那场雪,来的将会稍晚一些。
秦三代眯着眼,讲了个类似于农夫与蛇的故事,很生动,很具体,说完后又当玩笑自娱一乐。张爷愣了愣哈哈大笑,说比不上你们这些有学识的知识分子,心藏千千故事,信手捏来。
张爷的胆识和胸襟,那份从容的气魄,秦三代只在老爷子的身上有这份影子在,或许暴君都所有欠缺,那位是个急性子,如果有人与他针尖对麦芒,以故事暗喻,说他是白眼狼,暴君一定笑不出声,很大的可能将手中的茶泼别人一脸。
张爷笑了笑,这个小家伙还是和以前一样,让人有点膈应,不过相处过一段相当长的年月,他倒没有真的生气,以他如今的地位也犯不着和一个年轻人较真。
有时候他还是羡慕暴君的,不说他的江湖地位,就单儿孙满堂这一点,他比自己强的不是一点两点,俗话说上阵父子兵,而他不过孤家寡人,一辈子都在打拼中,张爷从来不缺女人,但如衣服说扔就扔,而且他不允许自己的女人生子,在江湖的争端中,他怕被人抓住身上软肋,所以他活的很小心。
多少年过去了,他在江湖站稳了脚跟,想找个相濡以沫的女人要个孩子,又担心别人对他心怀歹意,在面对女人上,他比暴君心细,暴君却比他来的洒脱。从草根成了天字第一号凤凰男,铸就了辉煌,但也如曹孟德执掌了整个北方,谁也不能否认他的枭雄本质,但也逃脱不了凡人的疑神疑鬼,能信任的人区区二三,或许不及。
沈墨君从旁插科,说了一句什么话,惹得张爷哈哈大笑,不由赞叹此女蕙兰心秀,为难觅的知音。秦三代正好趁势而下,似开玩笑的口吻,宝剑曾英雄,沈墨君之流也只有张叔如此人物才能驾驭。
沈墨君楚楚可怜,一言不发。
张鹏飞见了,打着哈哈说君子不夺人所好,具体的心思不好判断。为了不至于冷场,他问了老爷子的身体状况,秦唐叹了口气,他已经有半年没回家了,也不知老爷子身体是否安好?
他出来的时候老人家精神头还不错,可上了年纪的人,每一天都是在和命运赛跑,秦三代告诫自己,无论如何过两天都要回家一趟,他已经不孝为先,断不可不孝为后。
“我也有好长时间没去看望老爷子了”。或许是接触到了内心的柔软,张爷迟疑而又深沉,这一世他可以和暴君争锋,那是一场男人间的较量,但对于老爷子,他只能由衷的敬重,即便他以压倒性的胜利高高在上,他也会如一个子嗣给予老爷子最无私的爱。
这也许就是华夏人所言的大爱无疆,尊老贤幼。杀万人为雄,杀百万人为雄中雄,杀伐果断不代表无情,温文尔雅不见得无私。
当最真实的自己显露在台面上时,因为人的复杂性,善于伪装,带着厚实的面具,有一天清清白白了就难以自我了,秦三代是,张鹏飞相差无几,他们只能以沉默应对,保守住自己最后的那份倔强。
终究还是当叔的大气,张爷勉强一笑,道:“老爷子当初喜欢下棋,尤其以围棋为傲,他算是我的启蒙老师,我也是跟着他学习之后才知道围棋的博大精深,你不是他最得意的关门弟子吗,下一盘”?
“行”!秦三代欣然接受,人生如棋,棋如人生。了解一个人其实能从棋盘中窥得一二。
张爷吩咐宁兰拿棋,没想到这不知名的府邸里还真有准备,正是因为张爷平时喜欢下两手,所以里边的老板备下了几副花大价钱购买的顶尖玉子,可本该邀功的人并没有出现,老板很明确自己的定位,在没得到召唤前,即便是自己的主场,他也什么都不是,张爷在的地方,如果他不想被打搅,在上海滩这片土地,还真没几个地头蛇敢越雷池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