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回去。”一来是不想搅了他们的兴致,二来是因为林子衍今晚喝了太多酒,那些朋友们换来换去的敬酒,该他喝的他全喝了,而他们打趣她的,他也全带着喝了,从火锅城出来的时候,有微风轻轻袭来,她站在他身侧,轻易的闻出他身上的酒味。
最后还是坐了他的车回去,从来没有见过他将车开得那样快,两侧的景物倏忽而过,驾驶座那侧的车窗没有关上,夜风轰然侵袭,吹起他额前的发,一幸只看得见他冰冷的侧面,隐约生出些汗来,干净的手指握在方向盘上,指骨分明。
一直都没有说话,车子停在小区楼下,他捏了捏眉心:“他们就那样爱开玩笑。”
一幸知道是在说方才那行人,因为不是第一次被误会了,所以也没放在心上,而且自己刚刚也表明了自己已经有男朋友,所以摇摇头说没事。
车子停在小区楼下,他仰在驾驶座上,闭起了眼,完全不像是要离开的样子,一幸便问:“你不去了?”
车厢里,他的眼光幽幽然:“怎么,舍不得我去?”
她无语,将车门关上,拿起包便离开了。
进了房间才发觉手机不见了,想着是不是刚才从车里出来的时候遗落在座位上了,撩了窗帘看,他的车竟还稳稳地停在路侧。
她只穿了睡衣,拿了件外套,“咚咚咚”跑下楼去。他似乎是睡着了,车窗是半透明的,将近半夜,小区楼下光线太暗,她瞪大了眼往车厢里看去,他突然摁开了车窗,声音低沉而无力:“怎么?”
她被吓了一跳,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手机不见了,我见你没走,下来看看是不是掉车上了。”
他俯下身体,摸索了一阵,隔了一会儿才从座椅下掏出个白色的东西,隔着车窗递给她,正是她的手机。她接了过来,见他脸色苍白,问:“你不舒服?”
“喝多了,困。”
……
“那你还去不去?”已经入了秋,空气里湿气重,她披着薄薄的外套,说话的时候鼻子都在瓮声瓮气。
他侧身望了望她,似乎若有所思,随即嘴角一笑:“怎么,准备收留我?”
她没听出他语气里的揶揄,浅黄的月光笼罩下来,只映得他的脸色不似平常,大片的颓色。
“好。”反正一运在学校,今晚他可以暂住一运的房间,她上次喝醉了酒,还是在他的公寓里睡了一夜。
他摁住车门的手松了松:“你先上去,我今晚不过去,他们饶不了我。”一幸见他坚持,怒了努嘴,不再说话。
上楼过了十分钟左右,便听见门铃声,打开门竟是林子衍,一幸讶异:“你不去了?”
他一听,倒是无辜:“不是你叫我别去吗?又倚在门口,“怎么,反悔了?”
考虑到奶奶已经入睡,她下意识的降低声音:“别吵醒了奶奶。”一进门,他便往沙发上躺,似乎很累:“我睡哪,我不喜欢睡沙发。”
她轻手轻脚地走进他,低着声音:“先起来,你去睡一运房间。”他半睁了眼,半响吐出一句:“可是我比较想和你一起睡。”
他话一出口,一幸便足足呆愣了几秒,“你有那么多美女陪你,你还嫌不够?”
他低低地嘟囔了一句,一幸没有听清楚,刚想着问他说了些什么,他一翻身,站了起来,脚步有些踉跄,进了一运的房间,一句话也没说。
第二天一幸起来的时候,林子衍已经离开了,其实还早,可他离开的时候竟没有一点动静。
许亦扬因为接手公司时间不长,所以先前的一段日子,异常忙碌。有好几次,一幸在他办公室里等他,结果都是靠着沙发睡过去。
等他结束完手头的工作,早已是□□点,因为忙,许亦扬常常来不及吃饭,即使吃,也是简单至极。
他回国才两个月不到,却明显瘦了一圈。一幸看着心疼,所以偶尔陪他办公完,两个人便去超市,买了食物再回他公寓。
她和许亦扬的事,家里也知道。记得那次她告诉自己奶奶和许亦扬在一起时,自个儿奶奶讶异了好长一阵。一幸当然明白,她和林奶奶“苦心经营”了三年,一心一意等着她和林子衍走到一起,可她最后竟和许亦扬在一起了。
奶奶只知道她和许亦扬是大学同学,却不知道他们在大学里发生的事情,所以听了以后才会觉得出乎意料。可毕竟都是经历过世事的人,无论做什么,总归是希望子女儿孙过得好。既然她和许亦扬在一起了,大家便一心祝福着。
自那晚以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着林子衍。林奶奶身体不适,最近去了国外休养,也有好长一段时间不曾来过。家里又只剩了一幸和奶奶,冷冷清清。
前几天,奶奶还说着等有空的时候将许亦扬带回家里来,一起吃个饭。一幸看他忙,一直都没说。
黄昏,二十二楼,一幸站在窗前,看红似火轮的夕阳一点一点下沉,橘红将天际染得通透,层层叠叠的晚霞闲散一片,慢慢拢住夕阳,越渐斜狭。光线逐渐暗淡下来,只剩了几束,穿过云层,远处高楼林立,参差不齐,大厦前方不远,是一条马路,车水马龙,来往不断,将黄昏的城市衬得无比繁华。
办公室里很静,弥漫着绿色植物特有的清新气味。一幸走回沙发处,支着手,眯着眼睛,偷偷打量许亦扬。他微低着头,手里拿了一支笔,桌上摊着文件,眼帘低垂,偶尔轻微皱眉。
看着看着,竟自顾自低低笑了起来,他听见她的笑声,抬起头来,遇上她粲然的眸子,眼里盛满笑意。嘴角一弯,扔下笔,向她招了招手。
一幸不知他在想着什么,以为他累了或是渴了,于是走上前去:“怎么了?”他手一伸,一把将一幸拉了过来,一幸不提防,身子往前一磕,跌在他怀里,被他密密麻麻抱了个满怀。
一幸挣着站起来,手一撑,摁在他胸膛上,似受了惊吓,霎时又收了回来。许亦扬看她窘得连头都埋了下去,搂住她的腰,一下子,一幸便成了坐在他腿上的姿势。她只听见自己心里轰隆隆一声响过一声,动也不敢动,几乎连气也不敢喘。
一幸被许亦扬圈在办公桌和座椅之间,又是坐在他腿上,一时之间,只有僵直了身体。他圈住她的腰,指尖掠过,一幸只觉得痒,她一向怕痒,尤其是腰上,轻轻一碰便能笑起来。许亦扬的指尖有意无意的滑过她的腰际,一幸“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又退了几步,胸口起伏:“我怕痒。”
他依旧坐在真皮椅上,看着她局促地立在那里,眼里又是惊又是怕,眉也弯了起来:“过来。”一幸摇头:“不行,我怕痒。”
“你先过来。”他好商量的盯着她。
一幸挪了几步,慢慢挪到他前面,还在游移。他搂住她,规规矩矩,只是埋在她的发间,累极了似的说了一句:“饿……累……”
一幸“噗”的一声笑了起来,显少听见他那样孩子气又可怜的语气,她想着最近一段时间他的确是忙得几乎焦头烂额。看了看时间,是7点过,于是任他靠着:“那我们回去了?”
他答应了一声:“好,再让我抱一会儿。”
最后隔了大约二十分钟,两个人才从二十二楼下来,许亦扬将车从地下停车场开了出来,两个人照例先去了离公寓较近的超市,买了一些食物才回到他的公寓。
许亦扬的公寓离公司大概三十分钟的车程,一样是高级住宅区。他住5楼,房间很大,铺得铁苏木材质的地板,装修偏向于西洋现在风格,整个布局简单利落,简洁明了。一幸第一次随他回公寓是因为自己在办公室等他的时候睡着了,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将车开回了公寓。
煮了三个菜,一个汤,两个人都饿了,一顿饭吃下来连半个小时都不到。吃完了饭,他便乖乖的去厨房洗碗,第一次看他洗碗,一幸都不敢将碗递给他,问了一句:“你会洗碗?”
他接过她手里的碗,语气里尽是不满:“我怎么就不会洗碗。”一幸原本以为,他和林子衍一样,优渥惯了,自小便过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洗碗这种事情,即便是真的会做,也会到处寻了借口。
那回林子衍来家里吃饭,吃完以后竟说着要帮一幸一起洗碗,等一幸进了厨房看,发现地上躺着一堆瓷碎片,再看,水池子里连泡沫也没有,又觉得那味道怪怪的,一问,才知道原来他把衣物柔软剂当成清洁剂倒了,当下把一幸堵得连话都说不出来,最后还用消毒液不知消了几次毒。
等厨房整理好,一幸便趁着间隙问许亦扬什么时候有空,上次奶奶的话她一直都没说。
他洗了手从厨房出来:“再过一个星期左右,可能不会那么忙。”又问道:“什么事?”
一幸如是说,奶奶希望他能来家里一趟,一起吃个饭。
他突然摸摸头,笑了一下,说好。
两个人都坐在沙发上,一时之间也不知讲些什么,屋子里太静,静得一幸觉得惶惶然。于是便抓起包:“我回去了。”前几次都是那样,两个人吃了饭,他便送她回家。
许亦扬看她神色窘然,笑意渐重,拉住一幸的手:“再陪我一会儿,九点,我送你回去。”
一幸心软,想他白天的时候那么忙,晚上回来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屋子里,犹豫了一下,便又坐回沙发上。
电视里正在播放着韩剧,男主角从国外回来,遇见初恋,隐瞒了一切又和女主角在一起。一幸突然想起,许亦扬在美国待了5年,5年时间,他都经历了些什么,国外那么开放,美女如云,他是不是还曾有过其他的女朋友。于是转过身子,抓了他的衣袖:“许亦扬,你在美国待了那么久,发生过什么事情我一点都不知道,你老实说,有没有偷偷在国外交了女朋友。”
他揪住她的指尖,一点一点靠近:“想听故事?”
她点点头,迎上他清朗的眼:“我得盘问盘问。”
他挨近她,在耳边轻轻说了一句。一幸的脸色猛然转变:“许亦扬,我,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原来,原来你,你,……也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