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缃很晚才回家,流连于新天地一排排精美的橱窗。她停停走走,隔着玻璃抚摸那些漂亮的衣裙、时尚的手表和价值不菲的金银首饰。她还穿着礼服,这样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别人以为她是个精神病。香缃没心情理会路人的目光,自己受到的委屈也无人倾诉,只好打电话给张美。张美突然关心起香缃的住所来,香缃含含糊糊地说自己已经找到了新的住所。
香缃不想说话,慢吞吞地走在大街上。见到安杰廉她该说什么,以后还怎么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再见到幽晓的时候,她该以什么作为开场白。她打开公寓的门,里面漆黑着,只有安杰廉卧室里还有微弱的亮光。她轻轻地推上门,换了鞋子,一转身,就看见安杰廉站在卧室旁。他的整个人正好把那盏小灯的光线挡住,吓了香缃一跳。
“我还以为你今天不会回来了呢。”安杰廉说道。
“不回来去哪儿?”
“你不是有很多地方可以去吗。”
香缃脱了外衣,到厨房里倒了一大杯水喝,然后回到自己的卧室,坐在床上,摘头上的卡子、耳朵上的耳环和脖子上的项链。这些累赘的装饰物在她身上挂了一天,她感觉脖子都僵住了。安杰廉倚在门口,说:“今天的事非常抱歉,不该把你扯进来。”
“算了,没什么好道歉的。”说着,她便拿了睡衣去洗澡。从浴室出来后,安杰廉仍是站在卧室的门口,眼睛望向浴室的方向。
“你这是怎么了,”香缃吓了一跳,“来来回回地跟着我。”
“我觉得你还在生气。”
“生气也不会是因为你,你已经够可怜了。”
“我不需要可怜。”
“那你需要什么?”
“帮我揉揉脖子吧,”安杰廉竟然开始嬉皮笑脸起来,“穿了一天西装,我脑袋都不能转了。”
“不行!”香缃严词拒绝,“我们才刚在幽晓那闹了绯闻,现在怎么能做异性按摩。”
“那就是说,你承认我们之间的绯闻了?”
香缃给安杰廉揉脖子的时候是下了狠手的,弄得自己的手都吃痛了,但安杰廉却说舒服。据他自己说,这是他在法国时留下的病根。
“我姐叫你‘丫头’吧,我也这样叫,行吗?”
“不行。”
“为什么?在公司里人人都叫得,为什么我就叫不得?”
“那是在公司,下了班你凭什么叫啊。你叫我‘丫头’的话,我该叫你什么?公子?”
“这个提议也不错啊。”
香缃使劲在他身上拧了一把,疼得安杰廉大叫了一声。
第二天香缃起得很晚,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是个好天气,阳光明媚,一下子就把心头的不快驱散了。她伸个懒腰,揉着惺忪的睡眼走到厨房,安杰廉已经做好了早饭。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还会做饭啊。”
“这是生存的本能,当然会了。”
吃过早饭,安杰廉问香缃有什么安排,香缃摇头表示没有。安杰廉说那正好,趁着这么好的天气,不如出去拍点照片,连传授点摄影的技术给你。
虽然阳光明媚,但上海的冬天还是阴冷了一些。两个人离开新城区,到老城厢去转悠。安杰廉让香缃选择图片的主体和角度,然后给予她指点。香缃端着安杰廉的照相机,想起了自己抵押在当铺里的那台。
在老城区里一直转到傍晚,没有了摩天大楼,没有了闹市的喧嚣。走在街道上,看着两旁狭窄拥挤的老房子,仿佛回到了上海的旧时光,想起周杰伦的《上海1943》。回到家后,香缃就迫不及待地将照片传输到电脑里,然后向安杰廉问这问那。
安杰廉先不回答她,只是说:“现在叫你‘丫头’是实至名归了吧。”
“我刚才还在想,你怎么这么好心要带我出去摄影呢,原来就是要个喊我‘丫头’的口实。行了行了,你随便吧。”
安杰廉到厨房里倒了一杯果汁,慢条斯理地踱到外面,凑到香缃的旁边,说:“我要过生日了,你知道吗?”
“完全不知道。”香缃摇头,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电脑的屏幕。
安杰廉突然伸手把笔记本电脑的上盖合上,然后伸手按住,不让香缃有机会打开,说:“上次你的照片获奖时,张美不是说了吗,我是魔羯星座,你起码应该有个我该过生日的念头。”
“是吗?”香缃无奈,只好转头看着安杰廉,“那我也要过生日了,你知道吗?”
“是啊,张美好象也说过你是和我一个星座的!”安杰廉说,“那不如我们选个折中的日子,出去庆祝一下怎么样。”
“以前我看到别的小朋友在过生日时去游乐场就非常羡慕,可是我在冬天出生,冬天怎么去游乐场啊。”
“这样啊,”安杰廉想了半天,说,“我们去滑雪,去哈尔滨。”
“哈尔滨?好远啊。”
“我们坐飞机吧,一个周末就可以回来了。”
“飞机好贵的。”
“我可是有飞机恐惧症的,这么迁就你已经很给你面子了。”
香缃愉快地接受了这个提议,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安杰廉许下一个诺言,她竟然会盼星星盼月亮。难道自己会喜欢他吗?如果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她靠在椅背上,看着安杰廉的侧脸,问着这些问题,可是一个都回答不出来。
有人在外面敲门,安杰廉催着香缃去开,两人争执了半天,还是香缃妥协了。她跑过去向外张望了一下,吓得捂住了嘴,跑回到电脑前拉着安杰廉的胳膊,说:“怎么办啊,是幽晓。”
安杰廉也着了慌,让香缃躲到床下面,又把床单往下拽了拽。香缃在床下面趴着,抱着自己的外衣和鞋子,听见安杰廉慢慢地走过去开了门,和幽晓坐在客厅里。
“希侬姐还真是照顾你,竟然给了这么大的一套房子。”
“你怎么到我这儿来了?”安杰廉问道。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有周末可以过。刚和希侬姐开完会,本以为她会请我吃饭的,结果非但没请,还派给我一堆工作。在路上开车时,我突然想起来,小时候每次希侬姐教训我,我就报复到你身上,所以就来找你了。”
“我吃完了。”
幽晓迅速地跑到厨房里打开冰箱,说:“你的冰箱可真丰富啊。本以为一个男人的冰箱肯定是空空如也,没想到竟然是一应俱全。”
安杰廉也来到厨房里,没等幽晓拿出任何东西就关上了冰箱门,说:“你以为我还会被你欺负啊。”
两人在厨房里你争我夺,最终幽晓也没能拿到一样东西。他拍了拍手心,说:“弟弟和姐姐都一样。”
说着,幽晓便在客厅里转圈,仔细地打量着房间的布局。
幽晓挨个房间转,安杰廉就怯怯地跟在后面,生怕他发现什么蛛丝马迹。走到香缃的房间,幽晓突然觉得很奇怪,问:“我以为这间是书房呢,原来也是卧室。难道你喜欢换地方睡吗?”
“艺术家的创作都是需要灵感的,换个地方睡觉也是为了这个。”安杰廉回答得很快,仿佛早就在心里想好了答案。
“胡说八道,你又不是艺术家。”幽晓显然不会轻易相信,“你不会在养女人吧!”
香缃的心“咚咚”地跳,感觉快要跳出喉咙了。安杰廉却并不着慌,说道:“我可不是柳下惠,养女人的话会让她睡隔壁吗?”
香缃感觉脸上发烧,男人之间的对话总是这么直白,但为什么要让她听见啊。
幽晓甩甩手,又四处转。安杰廉感觉幽晓像是个间谍,对什么东西都格外留心。没等幽晓提出要走,安杰廉就开始下逐客令了。他一关上门,就跑到卧室把香缃从床下面拉出来。香缃在下面趴了这半天,关节都僵硬了。她揉着膝盖,看着安杰廉严肃的表情。
“我总觉得幽晓在怀疑我和你。”
“你别把人想得太差,不就是被他误会了一次吗。”
“因为他……”安杰廉强行命令自己住了口,他没有告诉香缃幽晓其实喜欢她的事实,这才是他怀疑的唯一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