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缃站在22楼办公室的落地窗前小口地喝着咖啡,去敦煌旅行的疲倦还残存在她的脸上,使她看上去有一些憔悴。她是上海Loire杂志社的图片编辑,那是一家以宣传时尚自助旅游为宗旨的杂志社,总部设在法国的巴黎。她是在完成了自己在上海美术学院的大学课程之后走进这家杂志社的。那时候的她觉得自己幸福而幸运,虽然她的家在杭州,但她发现自己更喜欢上海。
这一天,她收到了来自敦煌的明信片。禅定佛嘴角微露的笑容终于让她再次想起了在大漠戈壁结识的安杰廉。她也微微地笑了,把明信片放进办公桌的抽屉。
晚上她要和她的至交损友张美看电影吃饭泡吧。张美是她的中学同学,在家乡杭州的一家心理诊所里做医师助理,借着来上海开医学会议的机会来看望香缃。香缃觉得自己好奇怪,听说张美要来看自己竟然会兴奋得心潮涌动。虽然每天都在MSN上聊天,结果见面仍是像一对同性恋那样拥抱着滔滔不绝。
可以打发无聊孤独夜晚的邀约,香缃从不拒绝。在她的大学时代,经历了一段短暂美好却又对她伤害至深的恋爱,从那以后,她就对孤独有了恐惧。
不知是不是所有搞心理咨询的人都如张美那般偏爱黑色,即使是在瑟瑟的秋风中,也要穿黑色的超短裙;明知这一晚是要夜游,也要穿十厘米的高跟鞋。总之她是个会打扮的女人,也很清楚自己的优缺点,并掩饰得不着痕迹。但客观地说,她也是个美人,有一张俊俏的瓜子脸,眼波流转的时候能摄人心魄,用她自己的话来说,这是对心理学长期研究的结果。所以当她一看到香缃的牛仔裤和直头发,就怪她把自己打扮得像个打工妹。
香缃含笑不语,拉着张美进了电影院。灯全熄了,宽银幕亮起来。刘德华和郑秀文在银幕上“龙凤斗”,可香缃却一点兴趣都提不起来。劳累了一天,她就坐在那儿不停地打瞌睡,最后干脆倚在靠背上睡了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脖子很难受,便睁开眼睛,可是却突然发现眼前的景物都倾斜了一个角度。她努力地眨眨眼,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是靠在了邻座男人的肩膀上。
她连忙道歉,同时把身子往张美的方向挪了挪。那男人笑了笑,低声说道:“头是不是铁打的,压得我半边身子都麻木了。”
若不是熄着灯,一定可以看见她的脸红。她轻轻地捶了张美一下,说:“死丫头,看见我倒过去了怎么也不叫醒我,害我出丑。”
谁知张美非常妩媚地一笑,说:“中国人在说到男女之间的缘分时,西方人总是嗤之以鼻;但他们却坚信着‘寻找属于自己的肋骨’这种说法。可见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人们都是相信命运的。”
香缃无话可说,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听到张美的这种论调了,明明只是小事一桩,可她却能用看似心理学的理论来包装。
电影结束的时候,天花板上的节能灯泡刷地全亮了起来,有些刺人的眼睛。香缃下意识地望向身旁的男士,未成想却遇到了他投来的目光。那是一张很有朝气的面孔,看上去不过二十七八岁,长着一双栗色的大眼睛,看上去有那么一点点地中海味,流露出智慧狡诘的目光;嘴唇的轮廓很清晰,而他使那嘴唇带着一种坚定的神态。头发长得很低,盖住了大半个额头,虽蓬乱但很有层次感。穿了一件天蓝色的衬衫,甚至扎着领带,金属的领扣随着他身体的移动被天花板上的灯光拉出一条无规则的光带。
香缃急忙避开他的目光,拉着张美逃也似的出了电影院。吹着外面微寒的秋风,她觉得脸上的热度褪了一些。商场的橱窗里陈列的电视机正在不停地播报着“今夜将有流星雨”的预告。香缃不觉停下了脚步,怔怔地望着。
张美见香缃不走了,也望向电视台的报道,看了一会儿就不耐烦起来:“在上海又看不到星星,还这样大肆地宣传干吗?”
香缃抬头看了一眼天空,那漆黑的穹幕被各种灯光交织着,夜晚也仿佛白天一样。
“记得上大学时,有一次为了看狮子座流星雨,我和于熙去了金茂大厦88层的观光厅,等到人家关门还躲在里面。结果真的看见了流星雨,可是却在那里受了一夜的冻。”
“就是因为你总是想起这些浪漫的事,你才总是忘不了于熙,也开始不了新的恋爱。”
“要是现在在敦煌就好了,在戈壁滩上,一定看得到。”
“看到又怎么样,像小姑娘那样双手合十去许愿,然后祈祷自己幸福美满?”
“许的愿根本就不灵。”香缃又摇头又摇手,仿佛要表现出深受其害的样子,“不过,像这种罕见的天文奇观,能看的话就多看看吧。”
“噢——”张美故意拉长了声音,“在敦煌遇见的那小子到底怎么样?”
“除了长得帅之外一无可取。”
“如果他长得帅,那么女人就已经有一半的意志已经接纳了他;当然,他不能有致命的缺点,比如同性恋。”
香缃受不了了:“张医生,我不是你的病人,你犯不着损耗脑细胞分析我的心理。”
正说着,两人走进一家名为daybreak的西餐酒吧,挑了一个幽静的角落坐下,叫来服务员点了餐,便开始边聊天边等待。
“不过话说回来,你还那么想做摄影师吗?”张美在问。
“想做。”
张美笑笑,说:“人都说魔羯星座的女生如果要报复,一定会给对方造成深远的影响,让他感觉你如影随形,会和他选择同一行业,让他输得很难看。看来果真是如此啊!于熙刚去法国留学,你就发誓要当摄影师。”
“我想当摄影师又不是因为他。”香缃还想狡辩。
“那个在敦煌遇上的小子是干什么的?”
“好象也是搞摄影的。”
“命中注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