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逞能的话成功地截断了赵科与小沐之间互相恭维且酸不溜丢的对话,也成功地吸引了我们注意。二蛋在我面前吃了一鳖,这回听见黑衣人英雄气短的壮志豪语,硬是被他生生给逗乐了,扬起嘴角走过去蹲在他面前,一把扯下黑夜人用来蒙面的黑巾。却见其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二蛋不觉愣了愣,道:“你这小贼倒几分面善,不知是否可曾见过?”
“呸,你这黄口小儿,也配与老子相见!实话告诉你,老子今晚就是特来取你性命的,怎样,要杀便杀,要剐便剐,休要与老子套那些近乎!”黑衣人说得不懈,脸上的表情颇为丰富,似有种虎落平阳的无奈和骄傲。
二蛋并不理会黑衣人的“骄傲”,直接将他那些话忽略不计,转头看向赵科,道:“师傅瞧瞧,是否也觉得有些眼熟?”
赵科走上前去,弯下老婹捏起黑衣人的下巴端详了片刻,暗自思忖道,言语间有些惊讶:“原来是他!”
黑衣人被赵科一翻捏拿,气得只差要吹胡子瞪眼了,连连破口大骂:“臭老头,快将你的脏手拿开,有种解了老子的穴道大战三百回合,尝尝老子的厉害!”
赵科听他骂完,也不与他呈口舌之能,只和声与二蛋说道:“小安,此人只管交给老夫,老夫连夜审讯,明日便可有个结果!”说罢见二蛋点头,便招来边上的一名小厮上前,将黑衣人拖下去。
黑衣人将赵科的话听得真切,又见小厮过来架起自己的胳膊紧跟在赵科身后,似已看到自己被严刑拷打,极度不堪的前景,冷汗直流,连连大呼:“老子没有主谋,老子用不审讯,你们这些个卑鄙无耻之徒,不要妄想了,老子什么都不会说的……”
看着从眼前拖过自以为是铮铮铁骨的黑衣人,眼见就要被拖出门口,二蛋突然出声阻止:“慢着!”
行至门口的赵科一行停下脚步,皆是回头看着二蛋。不同与赵科的疑惑,黑衣人则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只道是二蛋良心发现,免他去受那酷刑之苦,满怀期待地等待着二蛋的下文。
谁知二蛋站起身来,背手望着破窗外的星空朗月,沉声阴恻恻道:“胆敢行刺越儿,罪大恶极,若是他不交待受谁支使,便不要心疼那些折磨人的刑具,且都过上一遍,不过记着不要弄死了才好!”
赵科受意,直道:“世子大可放心,老夫审过的犯人数不胜数,至今没有出现一个有力气自尽的。”说完转身便走,小厮拖着由天堂惨跌地狱,面色煞白,嘴唇直颤的黑衣人紧紧地跟了过去。
未走出几步,便闻黑衣人悲呼哀哉的号啕之声:“这都是群什么人啊,老天无眼呐,救命啊……”
夜已深,别宛中依然灯火通明。
当初在碧水别宛中只安排了少量几个极可信任的侍卫充当小厮,目的只为掩人耳目。不过经此一闹,二蛋与赵科商议着是否该多增些人手,二人一拍即合。于是就近原则,从西郊马场调了一队得力的侍卫,连夜将别宛四周安插了数个暗哨!
这一夜,最辛苦的莫过于吕嫂,因为窗户的破损,这边火急火燎的为我们另外安排新地住所,那边又强打起精神重新烧些澡汤,好叫我洗去这灰头土脸的一身。未了,还特特煮了一碗红枣汤,说是山间湿气重,我裹了大半时辰的湿衣服,怕着了寒气,一来驱寒,二来压惊。
左右忙完了,吕嫂这才回房倒头咱咱大睡,临睡前不忘抱怨那不速之客:“杀千刀的小贼,活该让赵爷拔去一层皮!”
洗去了一身的土灰,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坐在桌前,品尝着吕嫂温火慢熬地红枣汤,垂耳聆听着咱们这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女英雄小沐同学的故事。
“或许顾及着世子的身份,邢辉天也不敢做得太绝,虽抓了我,但也不敢太过于放肆,依旧着人好吃好睡的伺候着。真的,姑娘,委实托了您的福,小沐还真美美的享受了一番!”此时的小沐像只欢乐的喜雀,声情并茂的讲述着替我假意被擒之后的惊险历程。和着窗外某些鸟虫的浅呤底唱,左右也是听着十分和谐。
“这还不简单,明日回府差上几名任劳任怨的丫鬟给你享用便是了!”对于她,我不仅仅只有感激这么简单。打一开始,她只是被百里挑一请来的帮手,而如今却被百里直接打发来我身边保护我。而她想必也是瞧在百里挑一的面上,不过我却当这是缘分使然,不管有没有百里挑一临别时的嘱托,我定是要将她当作妹子一般疼爱。
“那也不用啦!”我说得直白,却让小沐反而有些不适,当下缩缩脖子,吐了吐舌头。
“后来呢?”我见小沐毫无做作的扭捏,颇为爱怜地笑问道。年幼时的遭遇,使得我更懂得珍惜身边的人情,好比是二蛋,即使是拿我的性命去换,我也乐意。
“坐了将近一月的马轿,委实将我累得够呛!”小沐在我跟前晃悠,指手划脚地继续讲道,“而后到了京都城外的驿栈,公子的密信也如约而至,便稍加拾掇,打算趁着夜色逃来与姑娘会合,谁知却让我无意间发现了一个天大秘密!”
“什么秘密?”小沐的故弄玄虚成功引得我的好奇,整着一张求知若渴的脸,探头问道。
“原来咱们那日在邢府碰见的邢大小姐,堪堪是邢辉天的亲生女儿!”小沐带着一脸的兴奋,这许是八卦的乐趣。
“你是如何得知的?”这事白日里虽然已听二蛋说起,但此刻听小沐说得笃定,着实还是吃惊不小,捻着汤匙的的抖了抖,愣是溅出一半勺的汤来。我转眸观了观倚在窗口默不作声的二蛋,见他神情淡定,不知作何感想,也不再理会他。
“左右不过也是昨夜的事,我还记得分明!”小沐端起桌上的茶盏,润了润桑子,这才娓娓道来具体详末,“昨夜子时,易了面容,点晕了伺候人的一个丫鬟,爬窗准备开溜,熟料看见一个人影鬼鬼祟祟地溜出后门。心中难免好奇,便悄悄尾随跟了上去。”
“见他行色匆匆,只管底着头走路,还特地绕过了东城门前往北城门,似有什么紧急地事情等着他。果然,在北城门,一人作城卫打扮,正打着灯笼接应,一见着他便将他迎了进去。我紧紧地在两人的后头跟着,好在月黑风高,适合潜行,一路上并未被发现。进了城,城卫带着那人七弯八拐的,又摸着后门进入一家宅院,不知是何许人家,依院内景观来辨,必是大户人家。”
“后见他们上了一间阁楼,阁楼下站了几个护院,我不敢再跟,但是就这么走了又颇有些不甘,便跳上房顶,掀开瓦片,满足满足自家的好奇心!房中点了数盏油灯,我这才看清楚那人,你道是谁?原来正是那坏蛋邢辉天。”
“摆了一桌的酒席,除了邢辉天,房中还有一人,年纪与他相仿,正坐在上坐,品着酒,邀请邢辉天入坐。邢辉天只站在坐前,厉声疾色地质问酒桌上的人,细听之下才知晓,原来那人便是他的大哥邢辉云!”
“照你说来,是那邢辉云设酒宴请邢辉天?”正听得来劲,却闻二蛋突兀地插上了一句,只见他仍旧倚着窗,一手抱着另一手的弯肘,支着下巴。
“是,而且夜半三更,宴无好宴!”趁着空档,小沐喝光了茶盏里的茶水。
“后来怎样?”我提起茶壶将小沐的茶盏添满,催促后文。
“后来两人言语不合,很快便争吵了起来,大致内容是关于邢沛柔的婚事。说是邢沛柔与东厥王子的婚事在即,而人却在柳州邢府失了踪,上头问邢辉云要人,邢辉云便绑来了一直在房中念经的妻子刘氏来威胁邢辉天换人。邢辉天骂邢辉云是畜生,猪狗不如,说不能邢沛柔白白给东厥人糟蹋了。邢辉云也是厉害的角色,直接将刘氏压了出来,放了句话:要么刘氏死,要么交出邢沛柔!”听到这里,我不由的替邢沛柔揪起心来,相处了十几年,哪怕就是一条狗,也与主人产生了浓厚的感情。而邢辉云,究竟被是利益迷昏了头,还是对妻弟的*恨煞了心,才能绝情至此!
“想那刘氏虽是女流之辈性格倒也刚烈,为了不使邢辉天为难,只说了句:天哥,能为你生下柔儿,此生不悔!便咬舌自尽了。”小沐感刘氏之情cao,又念其之不幸,言语中流露了几许的同情,“邢辉天见刘氏已死,也断了生念,一口喝下了邢辉云为他准备的酒!纵然他已获悉那酒中有毒,却也无事般与邢辉云聊起往年一起寒窗苦读参加殿试时的情景,直到毒发!而邢辉云一会抱着妻子瞪着双眼大骂奸夫yin。妇,男娼女盗,死不足惜;一会又抱起七窃流血的邢辉天,又是号啕大哭,又是仰天长笑;一会又将一桌的酒菜推翻,捶足顿胸,暴跳如雷。看来是傻了,见没了看头,我便偷偷遁走来。”
“唉,有果必有因,可惜了刘氏,不知道邢沛柔知道后会作何感想。”听完了始末,我总结性的发表着感慨。
“当日在柳州邢府,那邢沛柔一见着公子就露出一脸的痴相,又对姑娘冷嘲热讽,实在可恶的狠,那邢家一窝子的都不是好人,活该自相残杀。姑娘想她作啥?”小沐满腔江湖豪情,爱憎分明,她不了解百里挑一与邢沛柔的那段情,有所误会也是无可厚非。
“你不知道,那邢沛柔对百里一脸痴相,倒也不是自作多情,如今,两人正寻着避世的居所呢!日后莫要再如此说她了,生在这样的家庭里,也是可怜的!”我对邢沛柔许是心有戚戚焉,听小沐如此说,当下一番苦笑,稍稍作了解释,便底下头将那碗已经发凉的红枣汤喝尽。
“公子与邢沛柔……”听了我的话小沐微微一震,语调极不自然,“他们,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