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殊奇的心像这秋天的落叶,扑棱棱乱飞,他归心似箭,恨不得立即飞到孙芳菲身边。可是他的心却一点准都没有,老婆杀这一枪,将孙芳菲彻底赶跑了,这要再费多少力气才能恢复到原先状态。
他急匆匆坐上出租车,回头望着医院大门,他清楚地看见老婆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站得特别直,像个塑像。那眼睛一定看得很远很远。他能体味到妻子的心情。妻子是爱他的,是以他为骄傲的,刚结婚时对他特别好,可是她终于观察出他对她没感觉。她试着让他爱她,试了好多次,最后终于死心,绝望的时候也就是报复的时候,她不断地出去找男人,她的姿色绝对属于中上品,加之爱打扮,稍微卖弄点风骚,男人就会接踵而来。
为了让他难受,她总是把男人带到家里,在他眼皮底下做,让他听声,拿话刺激他。奇怪的是,她这样侮辱他,这样淫荡,他却不跟她离婚,从来也没提过。他不提,她更不会提,等大家玩够了,再成熟一些,最终他会属于她。这次来医院算是她的一次争取,结果看来是失败的。可是这个女人刚强得很,她能迅速地擦干眼泪,继续争取,她不信这张结婚证换不回她的自尊。
韩殊奇此时的心是复杂的,也是决绝的,他知道如果心软了,所有的努力都会白费,必须硬起来。他目光如炬,叫着司机快点再快点,他无暇看市里的繁华影像,高楼大厦,红男绿女,醉生梦死,所有这些诱惑都敌不过孙芳菲对他的吸引。
正在憧憬着,忐忑着,甚至是激动着,电话打来了,是王大波。他高声宣布省作协为他召开一个庆功会,全市大大小小的作家都会到场,相信主人公不会让大家失望,一定会光临。
韩殊奇没好气地说,我不去,没意思。
王大波阴阳怪气道,你来吧,我还有更让你激动的事情告诉你,不来你会后悔。
韩殊奇对王大波恨透了,从那天孙芳菲回医院时的状态和眼神,他非常有把握地认定他把她拿下了,人都说女人是感性动物,对跟她发生过关系的男人会记一辈子。他只跟她接触那么短时间,就收获那么大的成果。接下来,他还要乘胜前进吗?这激动的事情是什么呢?莫非是向他宣布,她已经是他女朋友了?他一惯是这样的,一泡到一个妞,就会来电话汇报一下,过去,他们真是无话不谈的朋友。现在呢?他们可是情敌。
韩殊奇决定接受他的挑战,随即向司机发出指示,不去车站了,向省作协。
省作协听上去很大,在一般人看来,一定都是大作家云集的地方,其实大多是附庸风雅之徒,有人仅凭一点爱好,花钱出一本书,就能登上省作协的大门。
韩殊奇可是个真才实料的作家,畅销书都出五六本了,这个文学奖,那个文学奖也拿了二三次了,来省作协出席这个会那个会的也不下十来次了。所以那些流程他特别清楚,无非是领导在会上宣读一下文件,对作者进行一下勉励,提出几个要求,然后作家们再坐下来交流一下,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就订个大饭店,由省作协出钱请大家吃顿饭了事
。
不过这次韩殊奇没有参加吃饭的流程。同样的,王大波也没参加。在会议的间隙,王大波给他发短信,说会后请他到别的大饭店吃饭,有重要话要跟他说。
果然是个大饭店,从饭店外面挂的幌就能看出来,保安的档次也是其它饭店无法比拟的,一律着授带,齐刷刷一米八大个。王大波戴个墨镜,笑容可掬站在饭店门前接待他。
两个人找了个僻静一点的地方落座。王大波颇为兴奋地打了个响指,对迎面走过来的服务员说,今天知道啥日子吗?
服务员手拿点菜单,愣了半天,摇摇头。
王大波哈哈笑着指着身边的韩殊奇说,今天是我们大作家庆功的日子,你们这有啥好吃的,尽管说来。
服务员说我们这里好吃的多了,贵的几万元一道的还有呢。
什么菜那么贵?
这就不便说了,那些省部级领导来吃,哪道菜不万八的。
王大波瞅了瞅韩殊奇,怎么样,咱也来个万八的?今天高兴,就破费一把?
韩殊奇有些不明白王大波这演的是哪一出戏,不耐烦地说,到这里吃饭是次要的,几块钱一个菜也照样,只是不知道你要告诉我什么重要事,这个特别吸引我,要不我这次会都不会开,早都遛了。
要往哪遛?哦,我知道了,往农村遛,知你莫若我啊。
点了两个菜,一个是各种鞭拼盘,一个是农村乱炖。这两个菜王大波看看没人,负责解释了一下,这鞭吗?我们男人都有,不过是有的大,有的小,有的粗,有的细,有的硬一会就软,有的硬起来一时半会不软,总之,男人这东西太重要了。咱们作家要是没有这东西,那作品根本写不出来,因为没有欲望,没有女人,哪来的灵感,哪来的冲动?这另一道菜吗?这两天我一直吃,越吃越想吃,你这次回农村,一去就不回,我算看明白了,你深知其中的乐趣啊,不瞒你说,我现在也知道了,真是妙不可言。说完,他呵呵笑个没完。
韩殊奇还是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一边夹着菜,一边品了一口酒,纳闷道,你带我来就是要跟我说这些吗?这天都快黑了,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我还有更重要的事呢?
啥事?我知道,去农村找那个孙芳菲去,是吧?我都能看到你心里去。
是又怎样?韩殊奇拧起眉头,他跟王大波说话从来都不客气,一是熟,二是也没把他当回事,在他看来,他就是个吃软饭的,靠女人过日子的,这样人他怎么能尊重?
王大波止不住地笑,从进入这个饭店以来,他嘴上的笑就没停过。好像这次得奖的是他不是韩殊奇。
我说韩大作家,要说写小说,我肯定写不过你,不过论泡女人,你知道,我是靠女人吃饭的,没两下子能让女人上道吗?你就差远了。从硬件看呢,你那杨柳细腰像一来风就会吹折似的,就这腰咋能搞女人?女人一见就没情绪,你看我,他挺了挺腰板,多壮实,像条公牛,女人能不喜欢吗?从软件看呢,女人喜欢啥?女人讨厌啥?说啥话女人爱听
,能听到心坎里去?这些知识和技能我早都在长期跟女人打交道过程中驾轻就熟了,你呢,在这方面就像一个幼稚的小孩。
韩殊奇筷子夹着的菜实在是没法往嘴里送了,他把菜重新放入菜盘里,把筷子往桌上一撂,没意思,我发现你现在越来越没意思。说完他站起来要走。
王大波立即拽住他,打着哈哈道,别说走就走啊!我话还没说完呢。跟你说实话吧,你也别生气,不能啥你都占先,是吧,你获奖了,我没获奖,你实现了回农村的梦想,有了全新的生活。我却不能,因为老婆在那看得死死的。但人总得有突破口,总得有点值得夸耀的,是吧?所以接下来我说的就是重点了。孙芳菲已经是我的女人了。
这个事实你可以问她,她会亲口告诉你。我的意思是你以后就不用打她的主意了。打也是白打,因为我是她的克星,有我就会点燃她身上的每个细胞。说到这里,我真有点不好意思说,我这些年搞了这么多女人,没一个有她好。那滋味,我告诉你,比吃啥几万元的大餐好多了,真是终生难忘。
我的表现相当不赖,她亲口对我说,说我太棒了,跟了我才觉得做女人真好。怎么样?这个消息是不是比你开作协会爆炸多了,够刺激吧?
韩殊奇并没出现他所预料的暴跳如雷状况,而是轻轻一笑,将手放在额上把头发往后抿了抿,长叹了一声,孙芳菲这个人和我小从长到大,我太了解她了,就你这样的男人,可以一时蒙得了她,但你蒙不了一世。你这个人最大的缺点是啥都愿跟人比,啥也放不下,鱼和熊掌你都想要。而孙芳菲是鱼死网破型的,她一旦爱上一个男人,她会为了他毁掉一切。可同时,她对男人也会这样要求,那就是为了她要能飞蛾扑火,自取灭亡,你能吗?请问一下,你能吗?如果不能,你痛快地放手,不要再做无用功。而我对孙芳菲却什么都能呵得出去,我可以为她倾家荡产,可以为她上刀山下火海。我虽然不如你长得帅,不如你花言巧语,不如你舍得二皮脸。可是我敢保证,孙芳菲最终会跟我,而不是你,咱们可以打赌。
王大波的笑容逐渐消失,他想刺激一下韩殊奇,却被他刺激了,他点中了他的死穴。他几天几夜睡不着,他给孙芳菲打了无数次电话,却无一例外地落空。他想从韩殊奇这找到点自信,想对孙芳菲更深入了解一下,想把韩殊奇从竞争的平台上哄下去。这几个目的他只达到了一个,那就是他知道了孙芳菲最重视的是啥。他最欠缺的是啥。他如何化不利为有利,击败韩殊奇,长期霸占孙芳菲。
毫无意绪,他尴尬地举起杯道,未来的路还很长,就从这杯酒开始,咱们走着瞧吧,看是你厉害,还是我厉害。
韩殊奇一仰脖将杯中酒干掉,抹了一下嘴上的酒沫,说,服务员,过来给我们拍个照,今年的这个时候他请我在这吃饭,明年的这个时候,我会请他在这吃喜酒,我决不食言,以拍照为证。
咔的一声,两个勾肩搭背的影像就这样定格下来,从此,这个约定就成为韩殊奇追求孙芳菲的道路上一座灯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