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腊月二十三, 小年,东北的小年,大概就是冬天最冷的时候了,而且我家乡所在的那座城市几乎每年的冬天下雪的雪量都会很大,大雪落在路面上,如果是主干路,会有扫雪的工人及时将路面上的雪清走,但是一些平时车流量虽然也不小,但是算不上主干道路的小路上的积雪来不及清理,被过往的车辆压得实了,就会变得十分光滑,这样的路面无论你是不是老司机,都不敢开的太快,十分危险。
我不知道其他地方的涉黑组织都是什么时候聚会,但是在大多数东北地区,这些江湖中人都会在小年这一天聚集在一起,吃饭喝酒吹牛逼,十分热闹。
在1998年的时候,还没有关于酒驾的法律条款,那时候无论司机喝没喝酒,都是按照正常的交通规则来,而那天正赶着去饭店跟兄弟们喝酒的老叔,就在路上被一个已经醉酒的人开着的一辆白色雪佛兰轿车刮碰了一下。
按理说那天的事情连事故都算不上,因为雪佛兰车的车主开的也很慢,老叔过马路的时候那辆车子的后视镜刚好刮到了老叔的羽绒服,老叔只是在路上摔了一跤,由于车速不快加上冬天老叔穿的衣服很厚,所以连伤都没伤到,老叔回过头看了一眼那辆雪佛兰轿车,随后起身准备离开。
哪知老叔前脚刚要离开,后面车子的车窗便摇了下来:
“操!瞎啦!?”
这话一出,老叔站在了路中间,他回过头看了看那个从车里探出头的家伙,那人长得可是真凶,满脸横肉不说,一只眼睛还瞎了,留下一个很是恐怖的肉球,另一只眼睛下方还有一道刀疤。
老叔当时听到了车内其他人对于司机的劝解:
“算了算了!”
“大过年的别惹事儿!”
还有人摇下了后车窗,对老叔摆了摆手:
“兄弟不好意思啊!我大哥喝多了!你赶紧走吧!”
老叔听后没多说什么,笑了笑便想要离开,毕竟那是小年,老叔也知道这天出来喝大酒的,基本上也都是在社会上混饭吃的,老叔并不想跟人结仇,更何况那天三叔和一众兄弟们都已经在饭店等着了,老叔并不想迟到。
“你他妈别走!”身后那个独眼又喊。
这次老叔没回头,老叔不是怕了,他是真的不想理身后这个醉鬼。
雪佛兰车主不依不饶,见老叔马上要走远,他竟一个掉头,然后猛踩油门向老叔冲了过去。
老叔听到了身后的引擎声,他回过头眼见那辆白色轿车飞速向自己冲了过来,老叔眼疾手快,一个侧身闪到了路边的墙角处,雪佛兰轿车因为路面太滑加上车主的油门踩得太狠,竟直直的撞到了路边的护栏上,前车盖都装的凹下去一大块。
劫后余生的老叔深吸了一口气,但是此时他也知道,今天这事儿,大了。
雪佛兰轿车上下来了三个人,为首的便是那个独眼,身后跟着的是副驾驶下来的一个大胖子,还有后面下来的瘦猴。
那个独眼看样子十分生气,他先是看了一眼已经撞瘪了的车头,然后气势汹汹的朝着老叔走了过来。
没人注意老叔刚才躲避车子之后的动作,随着两帮人越靠越近,老叔率先动了手,刚才靠在墙角的时候,老叔就看到了一个扫雪用的铁锹,东北的雪用扫帚是扫不干净的,当年很多人家门口都备着一把铁锹,用来把已经压实的雪敲碎后清扫。
“操你妈!”老叔大喊一声后抡起铁锹就朝着瘦猴的头上打去。
瘦猴根本不知道老叔手里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大铁锹,这一下结结实实的打在了瘦猴的侧脸上,而老叔的铁锹也没再抡起来。
铁锹这东西,头重身轻,第一下抡完,无论是被打的人还是打人的人,都会朝着一个方向有一个短暂的失重,抡完第一下总要有一个缓冲,而就是这个缓冲阶段,独眼一把抓住了铁锹的手柄,用力往前一推,老叔顺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紧接着独眼身边的胖子一脚踹在了老叔的胸口处。
那天这三个人足足打了老叔十几分钟,是过路的人报警,警察将几个人分开的,而老叔当时就已经气息微弱了,据当时的目击者称,如果不是看这个男人的鼻子和嘴边还有气息和喷出来的血沫子,当时他们就会觉得这人已经死了!
三叔接到消息的时候,独眼和胖子已经进了派出所,而那个瘦猴,脸上的伤也不轻,同样被送去了医院。
那天三叔正跟一群公司里的高管吃饭呢,他们虽然已经喝了不少,但是一直没散局,因为要等老叔陪完了家人到饭店再继续喝。
“三哥!老大他人呢?这都几点了?”
三叔看了看手表:
“再等会儿吧,老大可能陪儿子呢!”
“三哥!要不给老大打个电话吧!”
“三哥......”
还没等三叔搭话,三叔的电话就响了:
“你是张森吗?”
“对,我是。”
“张木在XX道口跟人打起来了,现在已经叫救护车送医院了,你过来一趟吧。”
“啥?”
三叔到了派出所,三叔到的时候,派出所的民警已经将情况核实,独眼胖子瘦猴他们三个喝完了酒在路上刮到了老叔,而后不依不饶,想要开车撞老叔,结果人没撞到,车子还撞坏了,于是几个人下车将老叔打了。
民警讲事情告诉给了三叔之后,便让三叔等人走了,那个小民警只看到了三叔,他可没看到跟着三叔一起来的那几车人,而且这个民警也不知道三叔是干什么的,只知道这是挨打的人的弟弟,而这个民警千不该万不该,将那个瘦猴住院的地址告诉了三叔。
其实就算他不说,三叔肯定也能找得到,但是他说了,事情会发展的更快。
三叔从派出所出来,点了一根烟,然后缓缓地走回了车里。
“三哥!怎么样?老大他脱离危险了嘛?”
三叔没搭话,默默的抽着烟,所有人都不敢再问了,他们都是跟着三叔多年的老兄弟了,知道三叔这个样子意味着什么,三叔这个人平日里豪爽大方,做事不拘小节,脾气也绝对不坏,是个开的起玩笑的男人,可是一旦遇上有人欺负自己兄弟的事儿,三叔总是会沉默,所有人都知道,这样的沉默最可怕,那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铁路这一片的混子,有没有一个独眼?”三叔问身边的王威。
当时王威的事儿已经摆平了,所以王威又开始每天跟着三叔做事儿了。
虽然三叔从小在铁路这一片长大,但是三叔主要混迹的地方应该算是市中心,对于铁路这片的流氓三叔并不熟悉,而且在铁路这一带的流氓都得说是老流氓了,对于那些当年分帮分片的流氓头子,三叔打心里瞧不起他们,毕竟三叔在那时候得算是黑社会大哥,而那些人,虽然资历老,但还只能算是,流氓团伙。
“独眼?独眼有俩,一个叫老田,是个老流氓了,以前是火车站附近小偷的头,不过好像早就不混了,他今年得六十六七了,还有一个是大龙,他年纪小,今年三十五六岁,在铁路这一片他玩得欢,脸上有道疤。”
“大龙是不是开一辆雪佛兰?”三叔问。
“好像是,一辆白色的雪佛兰轿车,我记得他买这车的时候,咱们正跟东哥他们谈出租车的事儿呢!”王威一边回忆一边说道。
“怎么了三哥,是大龙他们?”王威问。
三叔将烟头扔出窗外,然后点了点头,对坐在驾驶位上的王威说:
“去第一医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