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眼下

苏澈知道「剑意」,但还是一次听说「意剑」。

他接触的武功秘籍很少,便是在将军府里也少有人练剑。他的剑是跟周子衿学的,可对方教他练剑为人,明剑心立剑意,却也是没说过「意剑」。

而身边这人是观潮阁的真传,剑法高明不说,自也是知晓太多他不知道的东西。或是天下奇闻,或是江湖秘辛,或是武道理念。这些都是他不如江令寒的地方,所以在遇到疑惑的时候,他才会求知于对方。

一旁的盗帅也听见了,此时看过来。

作为墨家里地位不低的统领,他知道的事自也不少,所以对这「意剑」也有所耳闻。

只不过他不用剑,对此涉猎不深,自是不会胡说。

江令寒没有藏私的意思,或者说,只是一点解惑,还谈不上这个。

“用剑之人,首先要明剑心,而后立自身剑意,提高自身境界,方可凝聚内力,斩出剑气。”他说道:“意剑,就是斩出剑气的一种,或者说,是一种异于寻常的剑气。”

苏澈听后,默默点头,前半句,在他开始练剑,还有些好高骛远的时候,周子衿也如此说过。

“寻常剑气,是激发内力,真炁外放凝于剑上,以剑之锋锐斩出,破前阻之万千。”江令寒道:“剑客与刀客,于此相同。”

他想了想,说道:“用剑之人明心立意,首选参照,或者说是照见自己的镜子。有人出身贵胄,剑中自带富贵之气,如花中牡丹,堂皇大气。有人爱莲之清高不染,干净怡心,所以他使出的剑,就会如莲般飘逸脱俗。有人为名利而学剑,有人为黎民而出剑,剑意,不受所学剑法影响,能影响改变它的是用剑者自身的器量。”

“意剑,就是将你的参照,或者说这面镜子斩出去,为其发声,让所有人都知道你的意。”江令寒看着烟尘散去的地方,轻声道:“这是杀人不见血的剑法,因为它毁掉的不是人的身体血肉,而是人的心意灵魂。”

意剑自然不会是这么简单,也绝非三言两句便能阐述明晰的,不然的话,这早就成了传遍江湖的法门。

“意剑修行之法万千,不看人武功高低,只看悟性。”江令寒语气里,有些意外,却没有羡慕,“以他方才状态使出此剑,武功倒退倒是其次,恐怕自身根基也会受损。”

叶常青则是轻哼一声,无他,之前他便败在陆延年手下,而对方却未斩出意剑。

还有,他自己还未修成意剑。

苏澈听后,半知半解之间,却也是明白过来,方才陆延年真是拼尽了全力。

的确是,生死相斗,哪还管留手与否,只得拼了命才是。

只是不知道,接下陆延年的这一招,那人是否无恙。

在他出神之际,却是忽地听身边之人又传来一句,“观潮剑气,果然是心剑功法。”

苏澈一怔,看过去,江令寒同样看着自己,微微带笑,只是一旁的叶常青和盗帅却恍若未闻,仍是看在别处。

方才是江令寒传音而来。

苏澈目光微凝。

心剑么,他想着。有江令寒此前对「意剑」之说,对此他心里也能有几分猜测。

“不拘于物,不凝滞于形,捕风为剑,捉影为刀。”江令寒看向那立于飞檐之上,清新冷绝的身影,轻叹一声。

他的叹气里有无限感慨,还有追忆深思,如同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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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澈没有问,因为对方并非是故作姿态,也没有敌意。

……

其后,季子裳走来。

“谢云舟还未到,但想必你也知道我此行目的。”他看着苏澈,说道:“死在他手下的人太多,不能没有一个交代。”

苏澈抿嘴,他当然知道玉沁杀了不少人,而此时心境,也与知晓对方并非颜玉书前后有所差别。

这是人之常情。

但,这并不代表者他会袖手旁观。

“交代?”一旁,付吟霜看过来,说道:“只许你们来杀我们,就不许我们反抗么?”

季子裳见是她开口,脸色稍有和缓,但还是道:“聚义庄非是想要杀人,只是他作恶多端,杀人无数,合该…”

“合该受死?”付吟霜笑了,“作恶多端,杀人无数,那你知道他杀的是什么人?”

季子裳皱眉。

“你们杀他,无非就是因为他是东厂掌刑千户,才为人所记恨。那些江湖门派的人记恨他,是因为东厂臭名昭著,他们有不少谋划被朝廷破坏,有师兄弟死在厂卫手里,但这与他何干?”付吟霜继续道:“是你们把他与东厂的其他人归为一类,前去刺杀,他才会动手杀人,以致结下仇怨。不是么?”

季子裳以前倒从未想过这点,他只是知道颜玉书心狠手辣,杀人如麻,所以在江湖同道要说铲除此人的时候,他才毫不犹豫。

现在听后,若内情真如付吟霜所说这般,那倒真是矛盾。

可是,聚义庄同行之人和此次响应的好汉就死在他的面前,他如何能无动于衷?

“颜玉书在旸山郡杀东厂之人,策动后周军队入城,此于卖主求荣何异?”季子裳说道。

“他是奉万贵妃之命行事。”付吟霜说道。

事实上,她对此也根本说不准,因为那人从未跟她们解释过什么。现在她争辩,只能说是自己一厢维护罢了。

季子裳皱着眉,不欲多说。

因为颜玉书仇家太多,想要杀他的人太多,也无人会听他解释什么。

更何况,如今颜玉书失势,此事一旦传遍江湖,那想要杀了他去跟后周邀功的人一定不会少了。

而现在的当务之急,也不是争辩此事。

季子裳看向神情似笑非笑的燕廷玉,道:“还是先说眼下之事吧。”

……

众人离开了长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