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玖

最近一段日子,1班的赵瑞成了学校的名人。他的一次辍学经历以及在这次经历当中的感触被学校挖掘出来,整理成宣传素材被各个班主任拿到自己的班上做宣传。仅仅这样还不足以让他这样一个成绩平平又无任何特长的学生成为八中的名人.使他成为名人的原因是在他的事迹被广为宣传的同时,学校安排赵瑞本人在二年级各个班上进行了一次巡回演讲。每次演讲赵瑞在台上声泪俱下,学生们也会在台下跟着默默掉眼泪。赵瑞用他那不太流畅的普通话断断续续地给大家描述了自己为什么选择辍学,又是因为一件什么样的事情让他决定再次回到学校继续读书。

事情要从两个月前说起,犹豫了很久的赵瑞终于还是选择离开学校。在此之前,父母苦口婆心地劝了好些天,始终也没有劝回儿子执意辍学的心。他给出的理由是自己的学习成绩不好,已经没有了升学的希望,与其在学校里混日子,还不如早点出去打工给家里挣点补贴。学习成绩差其实只是赵瑞辍学的表面原因,最根本的原因是他已经对学习失去了兴趣和信心。当一个人对一件事失去兴趣的时候,这件事情对于他就是一种沉重是负担。这种负担会随着时间的积累堆积在一起,最后成为一座大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赵瑞知道父母对他抱着多么大的希望,他又不能伤了父母的心。在这两难面前,赵瑞就用睡觉来逃避。睡觉的时候自己就不用去思考,身体也不是自己的。梦里没有压力,不用选择,任凭另一个自己神游飘荡。

可是有一天赵瑞发现梦里的他也开始变得不自由,他的梦开始变成现实的延续。于是他再也没有地方可以去逃避,紧接着的期中考试的打击让他对学习彻底失去了希望。那次周五回家,他把自己不打算再在学校上学的想法告诉了父母。我们可以想象当时的情景:灰暗的灯光下,一家人都围在饭桌前,因为大儿子的一个主意,老两口这顿饭吃的格外难受。两个小一点的弟弟不知道父母和大哥哥为什么都不言语,每个人的脸上都没有表情。他们知道,大人脸上没有表情的时候自己就应该规矩起来。赵瑞已经记不得那顿饭是如何吃下去的,他只记得吃过晚饭,碗筷都没有收拾父母就都出去了。

没过多久,大伯就来了,紧接着是小叔,还有邻村的大姑,甚至几乎都不怎么出屋的奶奶也拄着拐杖来到他们屋里。他们是父母请过来做他工作的,父母看着自己说不动儿子,只有动员全家人来对儿子集体轰炸。他们想,一个两个说不动他,十个八个总该会起上效果。那天他家的灯一直到两点才熄灭,即使这样他们也没有把这个家庭里的长孙的主意改变。

第二天,还没等赵瑞从床上爬起来,长辈们的第二轮进攻又开始了。昨天的软办法不起效,今天他们就来硬的。所有能够召集的亲戚都被请来过来,他们就像审犯人一样把赵瑞围在堂屋里。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只把赵瑞的脑袋都给弄大了。迫于压力,赵瑞最后选择了妥协,他答应再在学校读上一段时间,要是再跟不上课的话,是否辍学父母全听他的了。

回到学校的赵瑞继续在课堂上睡大觉,他之所以答应父母回学校完全是被逼得没办法,他已经对学习失去了动力,他现在能做的也只能是待在教室里继续睡觉。两个星期以后,赵瑞再次回家的时候,父母没有再拦着他。他们知道读书这条大路大儿子是走不下去了,他们托人在省城给儿子找了份工作。

在去省城的长途汽车上,赵瑞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一个样子,让他充满期待。他现在终于逃出了学校这座牢笼,至少是一个人对学下失去了兴趣,那么学习就会成为一件让人无比煎熬的事情。

在省城里,赵瑞的工作是在一家门窗加工店里做学徒。晚上没事的时候就跟着早来两年的大表哥到附近的长安公园闲逛。期初的一个月,赵瑞并没有觉得店里的工作有多么枯燥乏味,可是随着时间推移,赵瑞发现原来在外打工的生活并没有像自己想象的那样轻松。后来他和周围的同时们越来越熟悉,大家也越来越表露出对他那么早就选择辍学而惋惜。正好那段时间店里的生意不多,店员们整天待在热烘烘的小屋里打扑克。于是赵瑞在心里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不该那么早地从学校跑出来闯生活。

一天晚上,赵瑞跟着表哥在长安公园的湖水边上闲逛。走的有些累的赵瑞撇开表哥他们坐在湖边的长椅上看一群六七岁的孩子们学轮滑。这时几个外国人走过来向他问话。那几个老外一边说着一边比划着,可是他一句也没有听明白他们想干什么。后来那几个老外似乎有些失望地耸耸肩走了。留下羞得脸蛋通红的赵瑞,傻傻地站在那里足有十分钟。

这件事给赵瑞的打击是巨大的,这让他确定自己当初的冲动决定。这时候他才发现原来自己有多么自以为是。走出学校甚至连外国人简单打对话都没有听明白。只是是多么的重要啊,而自己的知识现在看真是少的可怜。他后悔了,他开始懊恼。如今他才真正地明白为什么当初父母苦口婆心地劝说自己继续把书读下去。可是,现在回去还来得及么?灰头土脸地回到学校会不会成为同学们的笑柄。现在又是一堆问题摆在他面前。

后来赵瑞还是决定回去。他重新回到学校,老师和同学们怎么看他,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他现在至少明白重新回到学校才是最适合他的那条路。

于是在一个阵雨的午后,赵瑞离开了省城。坐上回家的长途客车他的心情和来的时候又不一样。在学校里,迎接他的同学们敬佩的目光和老师们欣慰的笑容让他感到格外的温暖。他一下子成了学校的名人,后来他的巡回演讲还被推荐到其他学校去,为此县教育局特地对他本人给予书面奖励。不可否认赵瑞这次事件,让很多正在犹豫退休打工的学生最终留在了学习。至少把他们离开学校的日期从这个冬天推到了第二年的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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