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拾

焦鹏飞已经一个多星期没有在教室里出现了,大家上次看见他还是在那次的晚自习。天生枯黄的头发蓬乱的就像是一堆甘草,坐在教室里特别扎眼。班主任程霖走进教室的时候,第一眼就发现了这个家伙。不知道是因为吃惊还是因为能在教室里看到焦鹏飞而过于兴奋,程霖脸上的表情让人觉得严肃的有些可笑。可能是担心自己的突然出现引起同学们的格外注意,焦鹏飞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整个身子都矮了一截。程霖背着手走到他的跟前,用手指轻轻地在课桌上敲了两下就走了出去。随后焦鹏飞很知趣地也跟着出去了。

教室里变得不安静起来。女生们开始窃窃私语,她们开始相互议论着这个叫做焦鹏飞的同学,男生们则表现出对教室门口事态的关注。他们的关注大半源自于男生之间的群体意识。大家心里很清楚的一点是,这个叫做焦鹏飞的同学已经放弃了在学习上的努力,长期沉迷于网吧已经让他变得让所有人感到陌生。焦鹏飞和班上的女生是从来也不说话的,所谓的疏远也就无从说起。但是班上的男生越来越觉得和他也没什么可以聊的。焦鹏飞这个名字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成为4班里一个空荡荡的符号。那个人已经从大家的印象里逃离,逃到了一个叫做网吧的地方。在那里他可以几天几夜都不用出来,吃喝拉撒都在那里解决。

当然,班上也不是没有他朋友了,那几个偶尔光顾一下网吧的男生和他还是有话题可聊的。只是别人都是偶尔进去玩上一两个小时,他却是偶尔有一两个小时出来。焦鹏飞已然像一个吸食毒品的大烟鬼一样离不开那里了。家里给他的生活费根本不够他在网吧的消费,于是他开始向家里撒谎,再不济他还会跑到宿舍里向同学们借钱上网吧。

大约过了十分钟,焦鹏飞耷拉着脑袋回到教室。教室再一次安静下来,大家都用奇怪的目光把他目送回自己的座位上。大家都想从他的表情或者行为上找到结果,令所有人失望的是焦鹏飞坐下以后就咧着嘴巴笑了起来。那样子像是在冲自己的同桌王伟笑,又像在冲自己笑。大家谁也没有猜出他那诡异的笑到底意味着什么。接着班主任也走进教室,他从讲桌下把凳子拉出来,发现上面落了一层白色的粉笔沫子。他从抽屉里那出一张旧报纸,在凳子上掸了掸,等那层白色的粉末从凳子面上掸干净,于是他有把那张旧报纸重新折了一下盖在凳子上坐了下来。

大家等待的下文终于还是没有出现,这不免让很多人有些沮丧。那天的晚自习,焦鹏飞出奇的安静。他在自己的座位上很认真滴复习前几天落下的课程。就连下课的间隙他也没有离开那里。第二天,焦鹏飞似乎又回到了一年级的时候,认真的劲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语文课上他甚至还主动回答了老师的两个问题。大家开始相信焦鹏飞这次是真的要戒掉网瘾改过自新了。

有些事情往往都是突然出现转折的,焦鹏飞的转折来的来的就很突然。就在他回到教室正常上课的第四天的下午,他再一次从大家的视线里消失。得知消息的班主任后来发动班上所有的男生,到所有可能去的地方也没有发现他的踪影。

最后班主任程霖真的没有了办法,他正好又找来焦鹏飞读三年级的堂姐焦翠艳,每次焦鹏飞逃学超过三天,焦翠艳就会被程霖请过来。她俨然已经成为了程霖与焦鹏飞家长之间的传话筒。她周末回家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到三叔家把堂弟最近又在学校逃课的事情给他三叔和三婶描述一遍,然后把班主任如何要他无论如何得跑趟学校好好谈谈的话复述一遍。三叔倒是很说话,不等焦翠艳说完,他就会气得恨不得立马揪住儿子给他两棍子。临了还要打保证的说自己一定要抽时间去趟学校,大侄女放心。

焦翠艳很了解她这个三叔,他对自己那个堂弟的溺爱全村都是出了名的。每次因为自己的儿子而大发雷霆,可是当真焦鹏飞到了他的跟前他就会变成另一个人,雷声大雨点小是三叔的一贯做法,而自己的劝说在堂弟那里也只是被当做耳旁风。要不是班主任一次次把她叫到跟前说:焦鹏飞还是很聪明的,他只是自制力差误入歧途。要是我们这些亲人和老师都不管了,那他可能就真的被毁掉了。她才懒得去管这个堂弟。他这个堂弟已经不是刚进初中时候的堂弟了,现在满脑子都是网吧里的游戏,三叔又那么溺爱,单凭她这个做堂姐的着急有什么用。

焦翠艳从刚才的思绪中回过神儿来,同村的韩丽娟已经在她前面很远的地方停下来等她。她紧蹬几下赶上韩丽娟。真不知道这次她该怎么跟三叔说堂弟的事情。假如三叔能不那么溺爱自己的宝贝儿子的话,或者在堂弟学习上多一点关心的话,也不至于落到现在的地步。最让人头疼的是三叔自始至终都没有把堂弟逃学这件事情当回事,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把堂弟的学习当回事。

沿着那条田间小路,焦翠艳把车子一路骑到三叔家门口。进门以后那条老黄狗冲她狂吠了一阵之后,终于认出是自家人才停了下来。老黄狗吐着大长舌头一个劲儿地冲她摇尾巴。焦翠艳没有搭理它,她径直走进屋里。这次三叔可能是觉得再不去趟学校连自己的侄女也没放交代了。她满口答应焦翠艳说周一就是再忙也会去趟学校。这个结果倒没有让焦翠艳吃惊,毕竟原本她就没有抱多大希望。

周一的下午,焦鹏飞的父亲果真来了一趟学校。说也奇怪,那天中午焦鹏飞突然回到了学校,整个一个下午,焦鹏飞父子和班主任程霖都在办公室里没有出来。究竟他们谈了些什么,我们不得而知。但有一点可以明白的是从那天开始,焦鹏飞真的戒掉了网瘾。虽然偶尔还是会偷偷地跑到那间灰暗拥挤的网吧里玩一会儿,可是他却再也没有因为上网吧而逃课,那个脑子聪明喜欢钻研的焦鹏飞似乎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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