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一拳一拳地打,强哥鼻子流血了,却没人发出声音,都静静地看,慢慢地想。
刚才老板说啥来着?
抄袭?情书?你妈!
刀子脑袋炸懵了,终于凭借不俗的诗情先他人一步抓住整件事的重心。
你妈。强哥妈。
老板的暗恋对象,对门邻居大妈,原来就是强哥的妈。
哦,他懂了。
为什么业务线根本不冲突的两家公司还能成仇人。
从强哥的角度看,就是:你泡我妈,还想当我爸?
是个人都忍不了啊!
不过再从老板的角度看,不让我泡你妈就算了,抄我写给你妈的情书,还拿去泡妞,这也过分了吧?
难怪!难怪!
自己呕心沥血写出的情书,又叫刀子润色了,偶尔自己拿出来看,都觉得夏秋冬心荡漾,情难自禁,想要恋爱,想要脸上开好看的花,花瓣溢出芬芳。
这么好的情书!这么撩动人夏秋冬心的情书!自己为了表达真心,刻意跟着上小学一年级的侄子报了个书法培训班,一笔一划的从铅笔字开始练,练了三个月后,25岁的书法老师慈祥地笑,摸着他的后脑勺,夸他要是早40年过来报班练子该多好,多有天份的孩——大叔啊。
他练好了字,一个一个手写下来,把满腔爱意写进笔尖,流淌出来,纸上成河,一泄千里。
然后、然后——
都被这个混蛋给抄了!
“抄、抄你妈啊!”老板打累了,骂强哥。
“我没抄!”强哥顶嘴。
呦!老板这没当你爸呢,就学会顶嘴了?
要不是看老板占上风,刀子也想上去扇强哥两耳光,毕竟情书里不少句子还是他写的。
“没抄?没抄你怎么会说盆骨裂?没抄你怎么会说生命是一场幻觉,而你是我的光?”
“就没抄!我直接把情书给小真的!”
老板住手了,松开强哥的衣领,呆呆看着强哥,看看小真,又问强哥:“你你什么意思?情书给她?那——那——”
强哥擦掉鼻血,有点不好意思,说自己字写的不好看,所以——
“所以怎么了?你个王八蛋黄派!你把我的情书怎么了!”老板重新揪起强哥的衣领,把强哥抖得像根半硬半软的面条。
强哥说他妈从来没看过老板的情书,都直接交给他处理,他拿到后,本来要撕的,但忍不住看了几眼,觉得写得太好了,看一遍,想一遍,整个人就缩在被窝里犯花痴傻笑,他觉得这么好的情书不能浪费了,刚好情书的字又写得好看,还没写上名字,那时他也喜欢一个女人,就把老板的情书当成自己的送出去。
“所以你妈从没看到我的情书?”老板问得很急。
强哥点头,又加了句:“不过我都看了,写得挺好的。”
老板放下强哥,悲伤逆流成马桶返水,一地狼籍。
每次他写完情书后,都会做上一个美美的梦。
梦里他变成一棵高高的树,有许许多多叶子,风一吹,叶子就翻身,云一移,叶子就眨眼。他站过四十几年的夏秋冬,每一年的变化与回忆都滚进年轮里,一圈一圈,一层层,浅浅淡淡,松松紧紧地长在树心里,终于在46岁这年,萌发了少掉的那一季的心。
梦里,他的树开了花,结了果,满身香气,有黑狗来撒尿,有小孩来摘叶,直到一个美丽的大妈过来,用背撞树,嘭嘭啪、嘭嘭啪,互相震到心里,他才突然醒来。
原来不是我的情书不动人,都是被你这小子给截了!
老板哭了,强哥笑了。
叫你卑鄙、无耻、说话不算话!
当年我吃了蛋黄派开车,查出酒驾,关进去几天,我托你照顾厂里生意,做好头盔,帮我照顾一下家人,记得给卫生间的乌龟换水。
结果我出来后,做头盔的厂里养起兔子,你说兔子激发造型灵感,苦闷烦躁时,捏捏兔子耳朵,什么灵感都有了,我夸你治厂有方,和你吃了爆炒兔肉,然后回家,家里的乌龟一动不动,我还以为死了,龟背上都长了绿藻,绿油油的一片,我有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这是老天给我什么暗示,可是我还没结婚,不对,连女朋友都没有。我又放心下来。
我问你有没有过来换水,你说有换,而且换得可勤了,每次都麻烦健姐开门,太不好意思了,所以叫健姐配了把钥匙。
我问:“健姐?你多大岁数?这样叫我妈?”
你笑笑,不说话。
我问:“我在里面的日子,多亏有你照顾,说吧,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别管多难的事,做兄弟的,上刀山、下火海——”
你眼睛亮了,抓住我的手说:“真的什么都行?”
你抓得我手疼,我说:“那当然。你帮我做了这么多事,有来有往嘛。对了,我在里面也没有浪费时间,有个创业的新点子,蛋黄派,开发一种无食用酒精的蛋黄派,针对喜欢吃蛋黄派又怕查到酒驾的人群,这是一个细分市场,如果做好了,利润相当大,怎么样,你有没有兴趣?”
你摇头说没有。
我不在意,又问你想好了没,是兄弟,就直说,别拖拖拉拉的。
你突然低头,向我道歉,说对不起。
我愣了下,问你干什么?无缘无故说什么对不起?
你说不管怎样,就是对不起。
我的心被一股热流充斥,看着你羞愧的脸,无处安放的手,彻底被感动了。
人这一辈子,有这一个兄弟就够了!
我抱住你,拍你的背,说:“好兄弟!不就是没照顾我的乌龟吗?龟壳发绿是小事,乌龟带绿很正常,不要因此自责内疚。我上次开你的摩托车酒驾,害你的车扣在停车场,交了一千多的停车费,你提都没提——”
我哽咽了。多好的人啊,就算是亲兄弟也做不到这些事吧?
你说:“其实我确实有件事要你帮忙。”
我说:“说吧。”
你红了脸,说:“我恋爱了。”
我笑了,“就知道,小样,脸红成这样,一定是女人的事。谁?多大了?”
你说:“年纪有点大。你知道的,我从小缺乏母爱。”
我感慨:“是啊,你就喜欢御姐型的,看你支支吾吾的,是不是比你大很多?5岁?10岁?”
你说20岁,我吓了一跳,大哥,这不是御姐,这是御婆了吧!
你捂住我的嘴,说小声点,不准这么说她!
你着急的样子真是可爱,十足一个陷入爱情而不自知的傻瓜。我闻着你手上的兔子骚味,表示充分理解。
我问你什么时候叫出来,一起吃顿饭。兄弟我帮你把把关。
你说不用了,一会儿就吃饭了,而且只是单相思,还没告白。
我说真男人搞什么单相思,见面就上,告白就爱。
你说真的?可以吗?不太好吧?
我说别装,你个养兔子的,见女人什么样子我会不知道?
你又问我真的?可以吗?不太好吧?
我正要回答,我妈在客厅叫我吃饭了,把朋友也叫出来。
我应了一声,正要出去,你拉住我,说:“帮个忙。答应和我,还有她,一起吃顿饭吧。”
我很奇怪,说这算什么忙?当然可以啊。不过时间要再约,我最近正忙着招员工,比较忙,有个叫大台的年轻人不错,打胎可厉害了。
你说不用再约了,就现在。
我问现在?
你说现在。
我说你喜欢的女人都不在,怎么现在?
然后老妈又在外面叫,吃饭啦。
你眼光闪动,看着外面,我妈穿围裙的背影,我顺着看过去,看看妈,又看看你。
然后我盯着你不放,张嘴要问,却问不出口。
你眼里全是泪水,看着我妈,点点头。
我掐住你的脖子,低声在你耳边吼:“我叫你哥,你当我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