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太后,”慕飞卿深吸一口气,慢慢地转过身,面色极其冷硬,“微臣请皇上下旨,速宣诸葛御医。”
“诸葛御医奉太后懿旨,前往靖城为宏毅王诊病,今晨刚刚出发,朕已经下旨,命外廷统领魏关山速速出京,追回诸葛御医。”
“原来如此!”慕飞卿忍不住冷笑——看来这一切,只怕又是一个阴谋,但眼下,思绮的安危最重要,至于那些背地里捣鬼的人——慕飞卿垂在身侧的双拳头倏地攥紧,眸华冷寒得让人发抖。
不再多言,慕飞卿重新走到榻前,轻轻拿起白思绮的手,又从她头上拔下一只金钗,刺破她的五根手指,稍顷,艳红的血珠从破口处渗出,一滴一滴,淌落在地。
视线再度落到佳人的脸上,丝丝愧悔从慕飞卿眼底泛起,他忍不住伸出手,抚上白思绮光洁冰凉的脸颊,缓缓地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如果,他不曾对她心生猜疑,如果,他没有召回红鹰,如果,他多留心那么一点点,如果,他四个时辰前不是选择断然离去,而是留下来陪她,就不会横生出这么一场灾劫……
“看来,你是真不明白。也许只有等到她决然离去的那天,你才会明白……”母亲的话再次在耳边响起,此时此刻,他方才体会出那一字一句的语重心长,和深沉的叹惜。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从白思绮体内流失的鲜血越来越多,已在青砖地面上淌出一滩血痕,可诸葛聪,仍旧未能现身。
凌涵威终于忍不住了,大步走到榻前,语气尖锐地道:“镇国将军,再这样下去,绮姐姐她会……”
“微臣也不想这样。”慕飞卿的双眼仍旧定定地注视着白思绮,机械地答道,“可只有这样,才能让思绮体内的毒素慢慢排出体外,不至于侵入心脉,命归黄泉。”
凌涵威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原本澄净的双瞳也转而变得幽深。
“诸葛御医到——!”
不知何时,殿外终于响起一声天籁般的长唱。
“速宣!”凌涵威几乎是当场跳了起来,扬声高喊道。
素衣玉颜的男子从容步进,敛袖躬身:“微臣参见……”
“别废话!救安国夫人要紧!”凌涵威怒声打断他的话,迫不及待地命令道。
诸葛聪面色微变,数步上前,一手搭上白思绮的脉搏,另一手翻开她的眼睑,眼中的神情不断变化着。
“情况如何?”慕飞卿和凌涵威异口同声地问道。
“启禀皇上,安国夫人,乃是中了虻
毒。”
“虻毒?可有解药?”
诸葛聪摇头。
“你不是有百灵丹吗?难道不能解?”
诸葛聪再度摇头:“百灵丹针对的是毒,而且多是草木之类的毒物,但这虻毒,是毒,又不是毒。”
凌涵威脸色黑沉,死死地盯着诸葛聪,似乎要在他那眉宇清朗的脸上剜出两个洞来。
幸而这诸葛聪也是个有胆识之人,面对帝王如此迫人的目光,仍旧毫无半分惧色,侃侃言道:“说它是毒,因为它的确能伤人五脏,致人死命;说它不是毒,因为被它所伤之人,没有任何中毒的征兆,只是浑身的血液大量涌入心脏,片刻可致人猝死。幸亏镇国将军见多识广,用放血之法暂缓血冲,但此法也只保得了一时,过了今日,若无转机,安国夫人只怕……”
“朕只问你,有救还是无救!你罗罗嗦嗦地是在干嘛?”凌涵威再次跳了起来,一把揪住诸葛聪的前襟。
“臣……怕是无能为力,”诸葛聪的面色却平和依旧,“不过臣,可用金针锁穴之法暂时封住安国夫人心脏四周的血脉,让她苏醒片刻……皇上和镇国将军有什么话,就……抓紧功夫说吧。”
凌涵威两眼外凸,气得几乎吐血,狠狠一把搡开诸葛聪,自己却别过头去,眼中已悄然盈满泪水。
原来……原来已经真的来不及,对你说抱歉;
原来……原来我们之间的缘分,竟然这么浅。
慕飞卿忽然笑了。
那笑容里满是寂凉和伤悲。
他忽然背转身,大步朝外走去。
“镇国将军,”诸葛聪清朗的语声再度响起,“你——你不留下来吗?”
慕飞卿背影一滞,却没有回头,一步步远去。
“皇上,”诸葛聪无奈,只好转头看向凌涵威,“那这——”
“你施法吧。朕,有话想和绮姐姐说。”此时的凌涵威,表情成熟得完全像一个成年的男子,再无半分稚气。
诸葛聪取出银针,找准穴道,腕部用力,将一支支银针深深插入白思绮的胸膛,围成一个小小的圆圈,然后又在她脑后的会明穴处,各扎了两针。
片刻,白思绮轻吟一声,双睫微启,眸中射出一缕淡淡的眸华。
“绮姐姐!”凌涵威当即扑到她身边,无比开怀地道,“你醒啦?”
“我……”白思绮慢慢转过头,对上另一双清湛湛的眸子,旋即一愣,“诸葛御医,我这是——?”
“安国夫人,你还有半个时辰时
间。”诸葛聪眼里闪过一丝惋惜,但还是将实情道出。
“什,什么意思?”
“再过不久,你浑身的鲜血会逆流涌入你的心脏,到那时,你的心脏会因为承受不了负荷,而停止跳动。”
“唔?”让诸葛聪和凌涵威都意想不到的是,白思绮非但没有害怕或者失控,神情反而平静得让人惊奇,“血逆涌心?你是说血逆涌心?”
“对,”诸葛聪眼中浮起一丝诧色,“安国夫人,莫非你——”
“宫中,可有木瓜?”白思绮忽然抛出一个让人匪夷所思的问题。
“木瓜?”诸葛聪双眼顿亮。
“有!”凌涵威似乎也看出了什么,朗声答道。
“那就请皇上下令,速取几个来。”
不等凌涵威发话,一直默立在侧的沈太后,已经沉稳地下令,让两名宫侍速去冰窖,取保存的木瓜。
只是,不管是沈太后,还是皇帝凌涵威,或者是精通医术,见多识广的诸葛聪,都不明白,那木瓜和白思绮所中的毒,到底有何干系。
但白思绮的镇定,无疑让他们眼中燃起一丝希望。
沈皇后很清楚,白思绮若真有个三长两短,不说无法向镇国将军府,向天下人交待,更严重的是,天祈国很有可能,会因此失去一位镇慑四方的大将军,到那时,她儿子好不容易才坐稳的龙椅,只怕又要摇摇欲坠,岌岌可危。
凌涵威心中却全然是另一番滋味,有愧疚,有自责,有心痛,甚至有一种强烈的,害怕失去的感觉,只是现在的他还不明白,这种感觉,到底是因何而起。
至于诸葛聪,则是又惊又奇,目光闪闪地在白思绮身上扫来扫去——难不成,这位据闻鲜少出闺门的将军夫人,还习过什么奇术秘术不成?
四个人就这样心思各异地相对着,等待着去取木瓜的宫侍回来……
不过,任谁都想不到的是,取木瓜的宫侍尚未回来,内廷统领洛彬却满头大汗地冲进了凤祥宫的殿门,劈头便是一句:“启禀皇上,启禀太后,南苑,失火了!”
“什么?”凌涵威双眸一凛,冷声喝斥道,“把话说清楚!”
“是,是,”洛彬擦了一把冷汗,又小心翼翼地看了沈太后一眼,这才细呈详情,“是镇国将军,他,他冲进南苑放了一把火,谁都拦不住……”
放火?慕飞卿放火?而且是在皇家内苑?不说皇帝太后诸葛聪,就连白思绮,都忍不住瞪大了双眼——
慕飞卿,难道他,疯了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