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姐姐,你也是……这样想的吗?”凌涵威转头看向白思绮,眸中的冽意却很快褪却,取而代之的,是浅浅的忧伤和黯然。
白思绮不由一怔。
见她不回答,凌涵威绕过御座,一步步走到她面前,乌黑的眸子专注而执著:“绮姐姐,你是不是决定了,要离开皇宫,离开涵威?”
白思绮久久地怔愣着,那个在舌尖盘旋再盘旋的“是”字,却始终没能说出口。
“绮姐姐,”凌涵威的语气更加轻柔,却带着淡淡的哀怜,“绮姐姐,你说话啊,只要你说一声‘是’,涵威绝不再多加留拦。涵威只是怕——绮姐姐这一去,就再也见不到涵威了……”
心中的坚定,寸寸败退。
天性凉薄的白思绮,面对这个时而灵透时而乖巧时而强势的孩子,却始终做不到决然。
她看懂了他的孤独,他的坚忍,那份强抑童真伪装出的清冷和傲然,让她想起了曾经的自己,从一个青涩的小女孩儿,成长为叱咤风云的商界女精英,要经历怎样的艰辛和磨难,要忍受多少的恐惧和孤独,她比谁都更深有体会。
按说,慕飞卿也拥有相同的经历,所以在某些时候,他们的灵魂,能够深深地共鸣。
问题在于,慕飞卿已经足够强大,可以完备地保护自己,不受到任何伤害。
可凌涵威却不是,他的身边有太多的凶险,他面前的道路有太多的磨难,如果没有值得全心依赖的人陪在身边,他未必能安然地,走到最后。
“绮姐姐……”凌涵威微微地笑了,唇角上扬,乌眸烨烨,“你不放心涵威,对吗?”
不等白思绮回答,他已经折身走回御案后,头部微扬,大声说道:“镇国将军所请不准!安国夫人,仍旧留在宫中,陪伴太后凤驾,钦此!”
慕飞卿再次抬起了头,薄唇紧抿,神情极其冷硬。
凌涵威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怎么?镇国将军有异议?”
“微臣……”
“飞卿!”白思绮扯住慕飞卿的衣袖,轻轻地晃了晃,“现在宫中情势不明,这件事,咱们能不
能……稍后再议?”
“思绮!”慕飞卿重重地唤了一声,眸中满是惊异。
“飞卿,你的心思,我都明白……”白思绮定定地看着他,“从今以后,我会加倍小心,不会让自己受到任何伤害。你…相信我……”
慕飞卿定定地凝望着她,许久许久,不曾作声。
“太皇太后驾到!”
御书房外,忽然响起宫侍清亮的长唱。
殿中三人同时一怔!凌涵威朝慕飞卿看过去,君臣二人迅疾交换了一个眼神,慕飞卿旋即挺身立起,同时将白思绮也扶了起来。
“原来,镇国将军和安国夫人都在啊,看来哀家倒是来得不巧了。”太皇太后不愠不火的声音响起,人,已经迈进御书房高高的门槛。
“孙儿参见皇祖母。”凌涵威走下金座,面色恭谨地向太皇太后请安。
“微臣/臣妇参见太皇太后!”慕飞卿和白思绮站在凌涵威身后,也躬身施礼。
“免了!”太皇太后一摆手,示意三人平身,缓步走到御案前站定,盯着正前方那张龙椅看了好一会儿,方才慢慢地转过身,视线一一扫过三人,最后落在凌涵威的小脸儿上。
“昨日哀家得到消息,说老宏毅王病重,多方延医不治,故而请御医诸葛聪前往靖城为宏毅王爷诊病,可诸葛聪刚刚才出京城,皇上就派魏关山把人给截了回来。皇上这么做,是不是觉得哀家的懿旨有何不妥啊?”
太皇太后双目凛凛地看着凌涵威,口吻虽淡,但质问之意已非常明显。
“皇祖母的懿旨,孙儿不敢不从,只因安国夫人突逢意外,宫中众御医束手无策,才不得不让魏关山快马将诸葛御医召回,还请皇祖母不要见责。”
“哦?”太皇太后眉梢微扬,眸光淡淡地转向白思绮,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意外?依哀家看来,安国夫人的气色很不错嘛!难不成是突发急病?”
凌涵威忍着气,脸上强笑着:“……只是被讨厌的虫子咬了两口,如今已无大碍,皇祖母毋须挂心。”
太皇太后点点头,接着道出一番话来,让三人
顿时怔在当场:“听说衍儿这段时间一直拒绝饮食,情况十分糟糕,哀家想去南天牢看看,好好地劝慰劝慰他,不知皇上可否允准?”
凌涵威小小的眉头高高耸起。
慕飞卿忍不住踏前一步,沉声道:“太皇太后,襄南王谋反已是事实,皇上天恩浩荡,才仅仅只是把他囚禁在南天牢中,此前已有明谕,终身监禁,无论是谁,皆不能前往探视!”
“就连哀家也不成吗?”太皇太后的声音立时拔高,语气骤冷,字字句句咄咄逼人,“镇国将军,虽说眼下天祈的军政大权皆由你一手掌控,但说好说歹,天祈之主仍是我凌家,而非慕氏!这皇家内务,岂容你一个外臣置喙!”
殿中的空气顿时变得无比诡异,慕飞卿双目灼灼地注视着太皇太后,而太皇太后也冷冷地睥睨着他,小皇帝凌昭德反而换上旁观的神情,唇角甚至浸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飞卿……”白思绮心弦轻颤,再次扯了扯慕飞卿的衣角,压低嗓音道,“这事……还是让皇上自己作决定吧。”
慕飞卿顿时醒悟过来,收起眼中的锐气,俯首言道:“微臣失仪,请太皇太后勿怪。”
“你现在是炙手可热的镇国大将军,哀家怎么敢责怪你?”太皇太后话中带刺,眼里藏刀,激得慕飞卿差点再次发作,幸得白思绮紧紧地握住他的手,提醒着他保存必要的理智。
“皇祖母,”凌涵威轻轻开口,一句话转移了太皇太后的注意力,“这件事,孙儿,不能答应。”
“什么?!”太皇太后顿时一僵,面色变得十分难看。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凌涵威嗓音清和,侃侃而言,“六王叔虽是我的长辈,但他犯了国法,就应接受制裁!他今日所受的一切,不过是咎由自取!”
“那么,”太皇太后下颔微抬,头上凤冠上的璎珞吟吟脆响,“如果哀家请出宏英帝的遗诏,又当如何?”
“遗诏?宏英先帝的遗诏?”
乍闻此言,凌昭德和慕飞卿的面容同时绷紧,仿佛有无数支寒光四溢的锐箭,正冲着他们的胸膛,呼啸而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