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老太太母女在说体己话时,二老爷和二夫人也打发出丫头在屋里说体己话。
二老爷对二夫人说:“今日常给铺子里供货的老薛请我晚上去得扬楼吃饭,我没去,他的心思我还不懂,不知他从哪里得知我是庶子,上次他就私下里和我说,让我和他合着抬高些进货的价。”
二夫人正坐在小炕上吃蜜饯,一听二老爷的话,忽然来了精神,她压低声音说:“你可怎么说的?”
二老爷摇着头,“我当然是拒绝了他的,我哪能做得此事?”
二夫人急急的说:“你怎么就做不得此事了?”
二老爷有些诧异的望着二夫人,二夫人走到二老爷身边,轻声说:“老爷怎么这么糊涂?老爷细想着,老爷打理着铺子,能多弄些银钱,干嘛不弄来一些呢?”
二老爷皱起了眉头,“丹玉,三弟待我不薄,如果我这样做了,岂不是暗亏了三弟么?”
二夫人马上说道:“护着三弟也不在这一时上,你倒先看看咱们,眼下韬儿就要议亲了,到时候我们拿什么来做聘礼?等韬儿成亲后,我们还要想着基儿的事呢,这时间还不快?展眼孩子们就都大了,老爷可别打错了主意才是啊。等咱们两个孩子都成了家,咱们再好好待三弟不是一样?”
二老爷还有些迟疑,“可是……只怕这样……不好罢?”
二夫人的声音不再柔和,“反正厉害关系我已经全摆给老爷了,老爷自己看着办好了,到时候真是韬儿无良女可聘,老爷可是怪不到我的头上的。”
二夫人转身走向小炕一声不响的坐在那里生闷气,二老爷望着二夫人,心里先有些怯了,他想了想,说:“那,那我约下老薛?”
二夫人听到二老爷这样说,知道二老爷还是听她的,她笑了起来:“老爷急什么,老薛约老爷一次不成,想来还会再约老爷的,老爷只须下次应邀就是了。”
二老爷见二夫人笑了,心里还有些不安,悠悠道:“我担心的是,有一天母亲和三弟知道此事……”
二夫人似笑非笑,“老爷也真是实心眼的,老爷不会做得机密些,三弟那里还好些,三弟待你我一直也是宽厚的,但是三弟妹却不然了,三弟妹可是个厉害的人物。依我看,别让三弟妹和母亲知道就是了。”
二老爷犹豫着点了点头。
二夫人和二老爷寻思着提防迎春时,迎春正在屋里和孙绍祖说着话。
孙绍祖和迎春一起坐在小炕上,迎春的身子向一边挪了挪,“青天白日的,你离我这么近是什么意思?”
孙绍祖笑了起来,“你怕了?你不是一直天不怕,地不怕的么?”
“一边去,我可是个淑女。”
孙绍祖哈哈的笑起来,迎春有些悻悻的,看着孙绍祖竟然笑得喘不上来气的模样,迎春终于恼羞成怒,“喂,老孙,你是什么意思?有什么好笑的?我是淑女怎么了?你就见不得我是淑女么?”
孙绍祖费了好大力气才止住笑,“没……事……”孙绍祖端起小几上的茶,刚喝了一口,就全喷了出来,笑得伏在小几上。
迎春脸都快紫了,她站到孙绍祖面前,看着正在拿帕子擦拭着嘴的孙绍祖,捏起了孙绍祖的鼻子,“有什么好笑的?你还笑,不许笑了!”
“好,好……我不笑了……”孙绍祖抓住迎春的小手,敛起了笑,“雪珊回来了,我不放心她那里,你也要提防些。”
迎春见孙绍祖还惦记着自己,心里暖暖的,她却故意做出生气样子,“你也太小瞧了人去,我是谁啊?”
孙绍祖笑望着眼前的小妻子,晃了晃迎春的小手,“还有,浦儿的先生我已经定下来了,你哪天要不要也看看?”
迎春嗔怪的望了孙绍祖一眼,甩开了孙绍祖的手,“你跑我这里想卖个人情给我,我倒不领呢,一个先生自然是你看就是了。”
孙绍祖笑着站起身,对迎春说:“我去浦儿那里去看看,先生后个儿就要来了,我不放心,去叮嘱他几句去。”
迎春从司竹手上接过孙绍祖的外衣,“去倒好,可是你别凶神恶煞一般的吓人,仔细孩子此后有话也不会和你说了。”
孙绍祖望着眼前帮自己穿上外衣的妻,脸凑到迎春面前,声音也低下来,“等你生了一个,我宠着些,好不好?”
迎春轻推孙绍祖,脸也红了,“去你的,你不嫌臊,我还丢不起这个人呢。”
孙绍祖笑着走出正房去了。
一路转过蔷薇花丛,走到小石桥处,远远看见两个女子向这边走来,孙绍祖忙立住脚步。两个女子却已经上了小石桥,前头的女子此时抬头看到孙绍祖,立住身,唤了声“三表哥”。
孙绍祖这才看清,原来是奕彩带着茯苓。孙绍祖侧过身了,给奕彩让出条路来。“表妹也出来了。”奕彩点了点头,扬脸看了一眼孙绍祖的脸,忙又低下头,“饭后想出来转转,不想遇到三表哥了。”奕彩说完,望着孙绍祖的一双靴子,又说道:“三表哥,那我先告退了。”孙绍祖“哦”了一声,让过了奕彩主仆。
奕彩经过孙绍祖面前时,忽然驻住身子,用着极柔和的声音轻轻对孙绍祖说:“王家那里的事,多谢三表哥帮着周旋了。”
孙绍祖忙退后一步,“表妹言重了,姑母和表妹也不是外人,不要客气才是。”
奕彩半垂着头,走过了孙绍祖,带着茯苓走远了。
孙绍祖见奕彩走了,皱起了眉头来,这位表妹总给他一般说不出来的感觉。
孙绍祖迈步上了小石桥,朝孙成浦的院子这边走来。还没进孙成浦的院子,孙绍祖就听到里面的嬉闹之声,还有些淡淡的烟味。只听得孙成浦在院子里叫道:“没用的奴才们,快把烟煽散开些,仔细让老太太发现了。”
院子里马上有人应了一声,随后又隐隐的传来孙成浦的低笑声。
孙绍祖皱着眉头,立在院子外面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不一会儿,又听孙成浦说:“不好,火小了,小石头,快去,再从书架子上拿几本书下来,添添火,眼看着我这块紫薯还差一点就要全烤熟了呢。”
孙绍祖一听,终于明白孙成浦在院子里做什么了,居然敢拿圣贤书来烤紫薯!孙绍祖大怒,一脚踢开了院子的门,孙成浦和几个小厮望着铁青着一张脸的孙绍祖,全僵在了原地。
孙绍祖看着火堆一边,用长竹签子插着几块紫薯,火堆里还有正在燃烧的几本书,火堆里那一片片的,全是燃烬书页后的纸灰。孙绍祖心头火起,走上前一巴掌掴在孙成浦的脸颊上,嘴里也骂了起来,“你个做业的畜生,不懂得爱惜书本,敢毁了孔孟之道,居然用书来烤紫薯?!我要你这个逆子做什么?来人,把这个畜生给我绑起来!”
院里的小厮哆哆嗦嗦不敢动一下,孙绍祖一脚踹在离他最近的一个小厮身上,大喝起来:“你个该死的奴才!你是不是想先让我扒了你的皮!”
被踹倒在地的小厮忙站起身,向后院跑去找绳子了。孙成浦此时已经吓得抖成一团,他也顾不得脸上的疼了,扑通跪在地上,“父亲,儿子再也不敢了。”
孙绍祖抬起一脚把孙成浦踢得仰面朝天,孙绍祖咬着牙骂道:“畜生,你可知道书对一个人来说代表着什么?有多少人只能去借书看,有些人连书都买不起。而你呢?却敢毁了书本!逆子,我告诉你,你毁了这些书,也就等于毁了你在我心中的地位,我如果不打死了你,我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
孙成浦听完孙绍祖的话,忙大哭起来,一个劲的向孙绍祖求饶。孙绍祖怕吵到了孙老太太,让人把孙成浦的嘴给堵起来,亲自从小厮手中接过绳子,把孙成浦绑得结结实实,然后拎着孙成浦就进了正厅里。
孙绍祖让人把孙成浦绑在一张木凳上,孙绍祖从一个小厮手中夺过绳子,狠狠的朝孙成浦的背上抽去。孙绍祖是个武官,下手比一般人都重。几下子下来,孙成浦的衣服已经被孙绍祖抽破了,皮肉上渗出鲜红的血来。
孙成浦开始还呜呜叫着,后来被抽得只在流泪,豆大的汗滴从额头上落下来,声音也只剩下咝咝的哀鸣了。
小石头眼见着孙成浦被打成这个样子,心里慌了起来,趁着孙绍祖不注意,悄悄退出来,忙朝迎春院子里跑去。小石头心里清楚,现在能来救公子的只有夫人。夫人来了悄悄儿的劝了老爷,救下来二公子也就算了。他莫不敢惊动了老太太那里去,怕老太太着了恼再罚了老爷,倒让现在寄住在这里的姑老太太及表姑娘看了不好了。
小石头跑到了迎春院子外,急叫丫头进去禀告。不多时,迎春急急的带着司竹和槐角出来,看到小石头满头是汗的立在门口就问:“到底是怎么了?你一边带我去,一边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