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石头一路上把孙成浦用书烤紫薯,和孙绍祖把孙成浦绑起来要打死的事都说了。迎春听完脚下更加紧了些,嘴上却没说什么。迎春想道,这万一真是把孙成浦打坏了,孙成浦这一生不就毁了。再者,真是打坏了,老太太那里自然是要知晓的。孙绍祖现在气极不顾及这些了,但是她却不能不想着。
迎春一行人来到孙成浦的院子里时,见几个婆子半开着院门,缩着头向正厅里瞧着。迎春忙命司竹和槐角,把院门守住,不许放进来一个人,也不许放出去一个人。自己疾步向房内走来。
迎春进了房,小厮们忙退了出去,迎春上前一把抱住孙绍祖的手,“绍祖,你真要打死浦儿么?”
孙绍祖一见迎春来了,一指孙成浦,“你倒问问他都做了些什么?”
迎春放开孙绍祖,快步走到孙成浦身边,伸手就解孙成浦身上的绳子,孙绍祖一声厉喝:“不许解,我定要为孙家除了这个孽障不可!”
迎春蹙起眉头,手下并没有停,“打也打了,气你也出了,何必真要致浦儿死地呢,我并未求过你什么事,我只求你今日看在我的面子上,放过浦儿一次,可好?”
孙绍祖用力的把绳子甩在地上,气冲冲的坐在椅子上,“你这样溺着他,是会害了他的。”
迎春见孙绍祖语气已经缓和些,手上加快,三下两下解开了绳子,把孙成浦嘴里的布也拿了下来。迎春见孙成浦身上腿上都是伤,也顾不得许多,抱起孙成浦的脸,只见孙成浦满是汗和泪痕,迎春心疼的叫了起来:“浦儿,你睁眼看看母亲,浦儿啊……”
孙成浦半晌才艰难的睁开眼睛,望了迎春一眼,眼角微微抽动下,又闭上眼睛。迎春大急,向院外叫司竹:“司竹,你去派人请大夫,你再去厚朴那里寻些创伤药去。记得,要悄悄的。”
迎春又命几个小厮把孙成浦抬到里间的床上去,迎春这才走到孙绍祖面前,拭了泪,“浦哥儿做的事我已经全知晓了,只是老爷不挨下这么重的手,浦哥儿伤成这样,我看了都心疼,你让母亲知道了,可如何是好?”
孙绍祖抬头看着迎春,他没想到迎春会哭了起来,孙绍祖沉着一张脸,“我岂会真下重手,那些个都是皮外伤,养几日也就罢了。”
迎春听孙绍祖这样说,知道孙绍祖并没真想对孙成浦如何,心里稍安定了些。她坐在孙绍祖身边的椅子上,亲手倒杯茶,递到孙绍祖面前,“你也知道要养几日,可是这几日里如何向母亲交待呢?再者浦儿才多大?你这样打下来,万一有个差错可如何是好?才儿出来时,我一直劝你别恼了罚孩子,你倒直接打起了孩子,你就这样不把我的话当回事么?”
孙绍祖接过迎春递来的杯子,喝了一口茶,“这个逆子着实该死!”
迎春唉了一口气,“棍棒下未必就会出孝子,一味的用强,孩子心里怯了你,并不代表他就肯接受你了。要让他知道教训,不一定非要打他。你如果不放心浦儿,就把浦儿搬到离我们近些的地方,你去也方便,教养自然方便些,浦儿年岁也不小了,离母亲远些,脱了这层依赖,想来也会立事些。”
孙绍祖没说话,司竹此时进了来,对孙绍祖和迎春施了礼,“老爷,夫人,这是厚朴给奴婢的创伤药。”
迎春叫来孙成浦的丫头夜荷,让夜荷给孙成浦涂上药去。此时,院门有人叩响了,槐角轻岂院门,见青黛立在门外。青黛看见槐角开的门,微微一怔,马上又笑着问:“老太太那里问二公子这里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见有烟了呢?”
迎春已经听到动静,马上从房里走出来,笑着问:“是谁在门口呢?”
槐角说道:“是青黛姐姐。”迎春亲走过去,打开院门,从里面走出来,立在院门口,挡住了青黛的所有视线,也没有让青黛进去的意思。青黛先给迎春施了礼,迎春才道:“是二公子顽皮,用枯叶子引火烤紫薯,被我发现了,我正让人灭了火。这春日的,若是引着了各房,可是大错呢。里面下人们收拾得一片狼藉,所以,我也不方便请你进去了。”
青黛忙欠身:“老太太也是闻到烟味,怕走水,所以让奴婢打听了,既然夫人已经让人收拾了,又有夫人在这里,奴婢就回去禀告老太太去了。”
迎春点点头,“告诉母亲和缓些,别让母亲着了恼。二公子这里我也正说着他呢,请母亲放心就是了。”
青黛应着施了礼,就走了。
迎春回到院内,让槐角把门关好,自己走进了正房。孙绍祖依然坐在椅子上,“母亲那里有所知觉了?”
迎春点点头,“我已经搪塞过去了,我说浦儿用枯叶子要烤紫薯吃,起了烟了。”
孙绍祖抬头望着迎春,“你怎么不说用书呢?”
迎春横了孙绍祖一眼,“我敢说用书么?母亲最知晓你的秉性了,我如果说浦儿用书引的火,母亲定会猜到你会打浦儿,到时候母亲真来了,我们怎么还能瞒得住了?此事虽然不好瞒,但是我们就瞒一天是一天罢。所以,才个儿我也索性连院子都没让青黛进来,免得青黛看到什么倒不好了。”
孙绍祖微微扬眉,“你倒聪明。”
这时候,院门又响起,槐角问是谁,紫苏的声音在院外响起来,槐角忙开了门,紫苏引着一位大夫进了院子。迎春一见大夫来了,忙避到后面。孙绍祖站起身迎过来大夫,引着大夫向孙成浦的里间走去了。
有半盏茶的时间,孙绍祖又引出了大夫,命紫苏带着大夫去开方子抓药。大夫走了,迎春才从里面出来,焦急的问孙绍祖:“大夫是怎么说的?”
孙绍祖说:“大夫说是皮肉伤,倒没伤到筋骨。”
迎春长出一口气,孙绍祖看看天色,已经闹到了月上枝头了。孙绍祖望着迎春,“我们回去罢,等这个逆子好些,明日我再来问他的话。”
迎春进了里间,望着孙成浦已经睡着了,迎春叫过来夜荷细细的叮嘱几句,又命紫苏留下来照顾着孙成浦,迎春这才随着孙绍祖走出了孙成浦的院子。
一路上夫妻二人都没说话,快到迎春的院子时,孙绍祖望着月亮,才说道:“只怕要让先生晚来几日了。”
迎春轻轻叹气,“如果用功,不在于多一日,如果不用功,就是请来了先生,又如何呢?老孙,你也别太在意了这些个,主要是孩子的本身。”
夫妻二人回到了院中自不必多说。
孙老太太房里,青黛把话回给了孙老太太。
孙老太太皱了下眉,“只有你们三夫人在那里么?”
青黛迟疑一下,然后点点头,孙老太太问:“难道这些个事你还没问清楚?”
青黛忙回道:“三夫人没让奴婢进院子,只是开着门时奴婢见院子里好像确有一堆子的灰烬。”
孙老太太没作声,麦冬走上前来,打发走青黛,轻轻说道:“老太太何苦操这些个心来,现在有三老爷和三夫人在,二公子自然会被管教好的。”
孙老太太的声音有些沉闷,“迎儿还好些,只是祖儿那个脾气让我放心不下,动不动的就要动起手来,那个孩子一见他老子就打颤,看着我就心疼。”
麦冬笑起来,“奴婢倒觉得老太太不必挂心了,老太太既然知道三夫人是个妥当的人,那有三夫人在,想来三老爷也不会太为难了二公子。就算是三老爷真是生气起来罚了二公子,老太太那里倒也该假作不知,二公子的性子老太太也是知道的。先前儿老太太还说要让三老爷好好管管二公子,现在三老爷真管了,老太太就去管了三老爷,二公子此后岂不更有恃无恐,再不惧怕了三老爷么?”
孙老太太悠悠的叹了口气,“罢了,我是该放放手了,让老三他们夫妻管管孩子们罢。”
第二天一早,迎春给孙老太太请安去了。迎春知道孙老太太心中可能存疑,所以注意着孙老太太的一言一行。可是,令迎春意外的是,孙老太太一个字也没问昨日的事,就像是根本没发生昨日的事一样。
迎春心里明白孙老太太的想法了,孙老太太的沉默已经是一种默许了。迎春在孙老太太那里稍说了会儿子话,就告退了。迎春去了孙成浦的院子。
到了孙成浦的院子里,紫苏刚给孙成浦换了药,见迎春来了,紫苏忙给迎春施礼。迎春摆摆手,一边走,一边问紫苏:“二公子昨晚睡得可好?”
“夜里好像梦魇着一次,奴婢进了屋叫了一会儿子,二公子才好些。”
迎春点点头,走进里间,孙成浦正趴在床上,双手抓着床边的穗子摇晃着玩呢。迎春见孙成浦还有玩的心思,心里放下少。孙成浦见迎春进来,把头扭向里面去了。迎春也不理会,走到床边坐在小椅子上,问孙成浦:“浦儿,你还好些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