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迎春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身边站着一群人,孙老太太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正在垂泪,孙绍祖立在一边眉头拧成一团,二夫人立在后面眉头微蹙,几个丫头泪眼婆娑的站在几个人身后。
“迎儿,”孙老太太见迎春醒过来,连忙擦去了眼泪,勉强笑了起来,“你醒了,你觉得哪里不舒服,快告诉给母亲。”
迎春只觉浑身无力,她回想着失去知觉前的最后一幕,迎春把手抚在小腹上,她轻轻的问孙老太太:“母亲,我的孩子有事么?”
泪光在孙老太太眼中一荡,她勉强笑了笑,拉住了迎春的手,“好孩子,快别想这些个,养好身子要紧。”
“母亲,”迎春嘴唇颤抖起来,“您……您是说……我的孩子……没有了?”迎春极尽艰难的吐说这句话,却字字钻心般的痛。
孙老太太避开迎春的眼睛,握着迎春的手更紧些,“孩子,你和祖儿还年轻,子嗣之事简单得很,你就安生的养着身子才是正经,其余的事别想了,这府里上下事务还有我呢。”
“不,”迎春第一次失控起来,“母亲,您告诉我,是不是我的孩子没有了?是不是?”
孙老太太脸扭向一边,轻轻的拭着泪水。
迎春心中一空,不,这不可能,怎么会呢?这个小东西在自己腹中才两个多月,自己连胎动还没感觉得到,他怎么就走了?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迎春抬头望向一边的孙绍祖,“老爷,你告诉我,咱们的孩子呢?咱们的孩子是不是没有事?你告诉给我!”
孙绍祖吸了吸气,微红的双眼闪着心疼的光,他望着床上的妻子,轻轻道:“迎儿,我们还会再有一个孩子的,真的,我向你保证,我们还会再有的。”
“你骗我……我的孩子还在,你们都在骗我……”迎春泪水夺眶而出,自己小心又加小心,守着盼着腹中的小家伙出生,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迎春都在欣然的等着桌他,痴痴的盼着他……
迎春是多希望看到小家伙的小眼睛,她曾在心中无数次的想过她的孩子。他或是她,会不会有自己这样明亮的眼眸,孙绍祖那样圆阔的额头,自己这样秀丽的鼻子,孙绍祖那样有型的嘴巴。
迎春曾经无数的想着,她的孩子,一定是个乐观的人,他会有着善良的天性罢?他会是个头发都染着阳光味道的孩子罢?这个孩子该有着孙绍祖那样睿智的头脑,和自己这样灿烂的笑罢?这个孩子该有孙绍祖那样挺拔的身姿,该有自己这样调皮的个性罢?这个孩子该会继承他们所有的优点,克避他们所有的缺点罢?
自己就在几天前,还在让司竹几个做着小婴儿的衣服,就在几天前,迎春还准备着小妹妹的尿布,就是还在昨天,迎春还要小石头教自己的孩子学吹草叶……
而现在,他就这样走了,就这样郁郁独行的走了,甚至没让她看上一眼,只一眼,也成了她心里最痛的奢求了……
迎春的泪水滑过苍白的脸,她嘴唇哆嗦着吐出几个字,“我的孩子……”,随后就是哽咽的哭声。
孙老太太也跟着落下泪来,二夫人和孙绍祖忙劝起来。
这时候,槐角进了来,走到孙绍祖身边低声禀告,“老爷,姜姨娘带着二公子来了。”
孙绍祖一听,咬起了牙。他望着床上的迎春,对二夫人说:“二嫂,你劝劝迎春,我有事出去看看。”
二夫人答应了一声,孙老太太望了一眼孙绍祖,也站起身来,对迎春说:“迎儿,你好生养着,我先回去了。”
迎春什么话也没说,似乎没听到孙老太太的话一样。孙老太太叹了一口气,出了里间。
姜姨娘带着面色惨白的孙成浦已立在正厅,姜姨娘一见孙老太太和孙绍祖出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哭道:“老太太,老爷,二公子吓得跑到我那里去了,我这才知道出了事,我带着二公子来,就是要请老太太、老爷看在二公子也是无心的份上,饶了他罢。”
孙老太太望着姜姨娘身边已经哆嗦成一团的孙成浦,皱起了眉头。孙绍祖在一边低喝一声,“逆子,你给我跪下!”
孙成浦应声跪了下来,孙绍祖双拳紧握,“你给我把当时的事给我说一遍,你是怎么就撞到你母亲身上的?还有,你是不是故意撞去的?你如若敢有一句慌话,小心我揭了你的皮!”
“我……我……”孙成浦吓得一句完整的话也吐不出来。
姜姨娘忙在一边说:“老爷,二公子定不会是故意去撞夫人的,您也知道……”
“滚!”孙绍祖对着姜姨娘就骂起来,“这里有你说话的份么?我让你不许出院子一步,你居然敢违了我的话?你给我回你自己的院子里好生念佛去罢!”
姜姨娘被孙绍祖喝得一呆,脸上极不自然的退了下去。
“说!”孙绍祖见姜姨娘走了,喝问孙成浦。
孙成浦低着头,小声的说:“我……我当时跟在母亲身后,我听身后有人叫我,我一回身,后面跑来的是冰叶,她,她跑到我面前时,不小心滑了一跤,把我拌倒,我……我才撞到母亲身上的。父亲,我并非存心要害母亲的啊!”
说到最后,孙成浦也哭起来。
孙绍祖阴沉着脸,对着司竹厉声道:“你去带人把冰叶给我拿了来!”
“是。”司竹叫上了几个丫头婆子朝姜姨娘院子方向而去,司竹一路上气得不行,也懊恼得不行,自己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夫人被撞倒了,然后身下的血就止不住一样的流着,当时她吓坏了,夫人随后就晕过去了,自己忙着叫人来。大夫来了,说夫人腹中的孩子没有了,司竹替自家主子难过,她不相信这是一次无心的撞倒。也许把冰叶叫了来,真相才会大白。
司竹带人来到了姜姨娘的院子,也不多话,对着姜姨娘说道:“老爷让带着冰叶过去。”
姜姨娘似乎早料到此事,她看了一眼冰叶,冰叶跟着司竹就向迎春院子这边来。进了正厅,冰叶跪倒在孙老太太和孙绍祖的面前,叩头不止,“奴婢该死,闯了这么大的祸,不过,奴婢并非有意啊,还请老太太、老爷责罚。”
孙绍祖眯起了眼睛,“冰叶,我来问你,你没事跑到花园子里做什么?难道你不需要在姜姨娘身边服侍么?”
冰叶哭着回道:“奴婢是奉姜姨娘之命,想去寻二公子,姨娘想二公子想得紧,二公子现在天天去学里,见姨娘的次数也少,况且,”冰叶说到这里,小心翼翼的望了一眼孙绍祖,“夫人似乎也不喜欢二公子总去姨娘那里。”
“胡说!”孙绍祖喝住了冰叶。
冰叶忙俯下身去,“奴婢并不敢胡说,听得说,夫人派人监视着姨娘的院子里的一举一动呢。”
孙老太太皱了皱眉,主母约束姨娘是有的,但是这样窥视着姨娘的院子,有失主母的身份。孙老太太望向孙绍祖,“祖儿,迎儿她……”
“母亲,”孙绍祖望向孙老太太,“我现在要问的是冰叶撞倒浦儿的事,不是问迎春有没有主母体面的事,纵是迎春真是监视了碧容的院子,我想也是有原因的。并且,”孙绍祖冷冷的望向冰叶,“心里无鬼,怕什么别人来监视。”
冰叶连忙低下头,眼珠直转,老爷倒是真聪明。
孙绍祖望着冰叶垂下的头,冷哼一声,“我先前儿倒是小看了你,你倒会拿错来挡人的视线,想把这事避过间接问夫人个失仪之事,我劝你别错打了算盘!你快道来,你到底为什么去找浦儿去了?!若是真是夫人不喜姜姨娘见二公子,你怎么胆敢冒着端午家宴,冒着被夫人猜忌的危险,跑到夫人眼皮子底下去寻二公子去了?还有,你说你听说夫人遣人监视你们的院子,你听哪一个说的?敢有一句不实之话,小心我饶不了你!”
冰叶身子一抖,“奴婢本想悄悄儿寻了二公子去,可是左等右等都没有机会,夫人一直和二公子他们在一处,后来眼见着二公子要走了,奴婢心急,才上前去叫二公子,不想滑倒了,奴婢摔了一跤,拌到了二公子,二公子才撞了夫人。老爷若是不信,”冰叶挽起袖子,小臂回弯处有一处明显的擦伤,“奴婢也摔得不轻。”
良久,屋里没人说话,孙老太太叹了一口气,“许是……”
孙绍祖在这时候发了话,拦了孙老太太的话,“来人,把冰叶给我带下去,重重的打,直到她愿意说出实话为止。”
孙老太太和孙成浦全愣住了,孙绍祖这样的逼问,是不是真有些过火了?冰叶也确实是受了伤,难道她会这样舍了自己的伤,去害迎春?并且,这样做太明确了罢?
“祖儿,这……”孙老太太皱着眉头,孙绍祖一躬身子,“母亲,这到底是儿子这边的事,倒不好让母亲太过劳神了,今日已经很晚了,母亲快回去休息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