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间传来了轻轻的抽泣声,绣橘却没出来。迎春叹了口气,朝司竹使了个眼色,司竹去了里间拉出有些执拗的绣橘。
迎春看着绣橘:“绣橘,你心里到底如何想的,现在不妨告诉给孙喜罢。”
绣橘双眼有些微红,已经不再抽泣了。她微低着头,不发一言。
迎春摇了摇头:“绣橘,到底准是不准,你总这样也不好啊,你说句话才好。”
绣橘咬着嘴唇,半晌才说:“夫人,我……我不嫁。”
迎春还没说话,孙喜却对着绣橘说道:“我知道绣橘姑娘为什么不嫁我,先前都因为我错怪了夫人。”
孙喜有些怯意的看向迎春,见迎春并没有恼意,就继续说道:“我也错怪了姑娘你。但是现在我知道我错了,我是特来向夫人和姑娘请罪的。”
孙喜说完,又叩了一头:“请夫人罚了奴才,也消消绣橘姑娘的气罢。”
绣橘却喝道:“夫人和我不需要你来请罪,请孙管客还是快些回去罢。”
迎春看着眼里盈.满泪的绣橘,又看了看跪在面前的孙喜,脸冷了下来:“孙喜这句话倒是说对了,我来问你,当初你为什么不同意娶绣橘?”
孙喜头一低:“都因为奴才心思一时糊涂了,以为……”
迎春冷笑着接了话:“以为我这样没规没矩的主子,会带出什么样的好奴才,是罢?”
孙喜头一低,不敢回话。
“既然你认了,我如果不罚你,以后孙府里的下人岂不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司竹,你去叫了人去,把孙喜拖出去重打三十大板,然后再拖了回来,另行处罚。”
司竹和绣橘全愣住了,不可置信的看着迎春。夫人真要打孙喜了?但是转念一想,也难怪夫人生气,孙喜这样明白的告诉了老爷,他不敢娶夫人的丫头,哪个主子会挂得住脸呢。
孙喜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迎春瞪了眼司竹:“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司竹应了声,出了门。
绣橘不再咬着嘴唇,她焦急的看了看迎春,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孙喜,终于也忍不住,跪了下来:“夫人,绣橘跟了夫人这么久,奴婢知道夫人待我不薄,奴婢只想今日代……代孙喜给夫人赔个罪,望夫人看在奴婢跟了夫人这么多年的份上,饶了孙喜罢。”
迎春第一次对绣橘怒喝道:“你凭什么替他求情?你是我的人,你不知道我最忌讳的是什么么?一个管家,敢无视当家主母,你见过这样的事么?说出去,我的脸面何在?孙喜这样藐视我,你说我能不罚他么?”
绣橘咬着嘴唇,哭了起来:“夫人,奴婢知道此求夫人,确是斗胆而为之,但是奴婢不能不求,夫人既然从前要把我许给孙喜,我从那时起就心有所蜀,从没再改变过。夫人如果真疼我,就让我和孙喜一起受罚罢。”
孙喜惊得抬头看向绣橘:“绣橘姑娘……”
绣橘转头看着孙喜:“你看轻了我就算了,为什么要把夫人看清?夫人待我天高地厚,我生是夫人身边的人,死了魂也在夫人左右保护着夫人。今日我代你领了罪去,也就算了了当日与你的一段缘了。”
孙喜眼里也涌出泪来,绣橘和孙喜相顾着流起泪来。
迎春忽然扑哧一笑,向门外叫了一声:“司竹小蹄子,快进来罢,听窗根可是件好玩的事?”
孙喜和绣橘都愣住,帘子一挑,司竹捂着嘴笑着进来,上前去拉绣橘:“姐姐还不快起来,夫人岂会真罚了你们去。”
迎春也笑道:“你们两个起来罢,快快擦了眼泪去。也别怪我吓你们,不吓吓你们,绣橘怎么会说出心里的话呢。”
孙喜和绣橘都恍然大悟起来,绣橘羞红了脸,小声叫了声“夫人”,之后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孙喜也有些不自在起来。
迎春笑着对孙喜说:“孙喜,我不是那等计较小事的人,何况,你也是说了实话。这桩婚事,我会和老爷亲商量,我们定会为你们两个选个吉日。”
迎春话锋一转:“只是,我的绣橘在我这里并非奴才,我一直当她是亲人一般,我只盼你能给她幸福,贫富是小,恩爱一生是大啊。你要好生待她,如果让她受了委屈,你也是知道我的,翻脸可就不认人了。”
孙喜连忙应着。
迎春让司竹送孙喜出去,绣橘婚事终于皆大欢喜的收场了。
绣橘几天来,一直被司竹,槐角几个打趣叫“孙喜家的”,叫得绣橘一脸羞红,见到她们几个就打。迎春被她们闹得也开心,她喜欢院子里充满着热闹的气息。
孙绍祖这几天像狗皮膏药一样,粘在了迎春的院子。最要命的是,迎春总是不经意间发现,孙绍祖在自己身上留着的吻痕。
绣橘几个都低低的笑着,迎春被她们笑得无法,一会儿让她们做这个,一会儿让她们干那个。自己则羞在院子里,连姨娘们的立规矩都免了。
这日,孙绍祖下了衙门径直去了迎春的院子。进了屋,见迎春正在看书。孙绍祖一把把迎春抱起来,惊得迎春不由得搂住了孙绍祖的脖子。
孙绍祖眼睛眯起来:“夫人倒真是懂情趣,我刚把夫人抱起来,夫人竟然主动搭过来,不知道这算不算心有灵犀呢。”
迎春瞪了一眼孙绍祖:“快放我下来,青天白日的,让奴才们看见。”
孙绍祖轻轻的放下迎春,却从迎春背后揽住了她的腰:“夫人的意思,我懂的,青天白日的如何行事?当然要等晚上才好些。”
迎春啐了孙绍祖:“你就只会打趣我。”脸却红得似能滴出血来。
二人正在浓情蜜意时,司竹在门外轻声道:“老爷夫人,贾府那边的大老爷遣人来见老爷夫人了。”
夫妻二人面面相觑,迎春说了声:“让来人……进来罢。”然后拍掉孙绍祖不安分的手,推起他,坐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