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换我一脸诡异,“我们四年前就离婚了。”
“怎么可能——”司楠讶异地挑起落山眉,“他当初为了和你在一起,都和他母亲断绝母子关系了。”
这是什么意思。
我怎么听不懂。
我茫然地看着司楠,“我确实和他离婚了啊,你们没结婚吗?”
“我们?呵,你可真好笑,我一开始觉得自己可怜,现在来看,真正可怜的是他才对。”司楠嗤笑一声,眼睛瞟向窗外顾队的车子,“你们倒好,三口之家。”
她讽刺的意味十足浓,我忍不住有些愤愤,“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说。”司楠朝我正色,唇红齿白的精致妆容下,声音陡然尖锐起来,“你根本就配不上他!”
这话我已经听了两遍了。
我站起身,礼貌而客气地,“谢谢。”
没什么好聊的。
五分钟前,我就不该搭理她。
我转身朝门外走,身后却传来司楠愈发尖锐的嗓音,带着说不清的愤懑和怨气,“他从十几年前就开始计划你们的未来,而你呢,你在做什么?!”
我真怀疑她是不是说错了对象。
只茫然地转身,“什么?”
司楠却毫不在意我的反应,自顾自地继续说,“和别的男人结婚,堕胎,还搞出那么大动静,整个白氏大家族都知道他的臭名!”
我听明白了,她就是变相地讽刺我。
咖啡厅的人不多,但零星几个顾客和服务员都朝我们行了注目礼。
我最不喜欢在公众场合闹得尴尬,只压低了声音朝司楠道,“如果不是他,我怎么会...!”
话没说完,就被她截断了话头,“你还怪到他身上?!如果不是他救了你,你早就被你那妹妹给害死了!你以为你是喝醉?”
我怔愣了一瞬。
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一样,不可思议地看着司楠,嘴角发讪,“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听不懂?”司楠把整个人都放松地摔进椅子里,又从包里摸出一包烟,动作熟练的给自己点燃,吸了口烟,袅袅烟雾下,她精致的脸显得有些朦胧,声音低了下来,“你不就记着你第一次那件破事吗?”
我身体不自觉踉跄了下,最后重新回到椅子上坐下。
身后有服务员过来小声提醒,这里不让吸烟。
司楠就两指撮灭了烟,把烟蒂丢在自己喝过的冰柠檬杯里。
她抬眸看了我一眼,轻轻笑了声,“你找不到监控吧,也对,你怎么可能找得到,他做事向来不留痕迹。”
我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
但司楠却知道我想问什么,不等我开口就说,“你被下了药,被扔在酒吧里,是他为你解的药。”
所以,我不是喝醉。
可是,这也不能说明什么。
靳少忱还是骗了我。
而且,我也不能因为司楠的一面之词就信了。
司楠像是看穿我的想法,又是轻笑,眼波流转,顾盼风情,她算是我见过的女人当中长得最好看的一个,笑起来更是妩媚可人。
都说蛇蝎美人。
我是信的。
“好奇我怎么知道?”司楠把玩着桌上的透明杯,冰块隔着玻璃杯,沁出些许冷气,她惬意地眯着眼,神情里充满了回忆的感慨,“我从他飞到温城就一直跟着他,在酒店门口等了整整一夜。”
我脑仁发疼,却仍是想不起来,关于那天的记忆。
可是靳少忱没有跟我解释。
我只知道,那个人是他。
司楠陷入很深的回忆,眼神透着几分悲凉和无奈,“我费了些手段,让他第二天就回了德国。”
难怪。
我只记得,第二天醒来就看到秦武躺在我身边。
“你也很让我惊喜,神不知鬼不觉地和别的男人结婚。”司楠朝我笑,笑容十足沧桑,“他知道你结婚后,整个人都变了,安静沉默,就连家政送来的水果里出现桃子都能让他走神,我不止一次看到他拿着你的照片在发呆,我那时候有多嫉妒你啊,我恨不能毁了你...”
我哑然地坐在那。
只感觉指尖发颤。
这样的靳少忱,不是我认识的靳少忱。
他不止一次的救我。
不止一次的,被我误会。
耳边司楠的声音还在不停刺激我的耳膜。
她说,“你是不是还觉得他害死了你的孩子?”
“我...”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了。
是我没保护好孩子,是我。
可是,他作为父亲,也该自责。
因为,孩子死了啊。
司楠好笑地看着我,她又抬手要了杯冷饮,“药效里怀上的孩子,生出来也是有问题的。”
“什,什么?”我差点以为自己听错。
服务员过来了,司楠似乎想说什么,最终抿了嘴,“我说什么你不是很清楚吗。”
我整个人像是被人打了一棍,头重脚轻,脑子混沌。
什么是真的。
什么又是假的。
耳朵里充斥着司楠冷嘲热讽地话,那样的愤懑,那样的恼怒,似乎都在无声斥责我。
“最可笑的是,你似乎以为他是为了遗产接近你的?”司楠重新倚在靠背上,语气是懒散的,声音里却是满满的嘲弄意味。
我似乎知道真相。
可我不愿意相信。
似乎,只要知道靳少忱是因为遗产才接近我,我离开的勇气才会多一些。
我的沉默让司楠大笑出声,“哈哈哈,杨桃,你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司楠笑够了,擦掉眼睫上的眼泪,脸上重新挂着愤懑和怨怼,“橙子慈善机构的法人代表写的可是你的名字!光是注册资金和投入资产就是百年世家的一半市值!”
我手指微微颤着。
总觉得不该再继续听下去。
可脚步动不了。
连起身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完成不了。
面前的司楠突然站起来,越过桌子,双手撑在桌面,眼睛一瞬不瞬看着我,“他从十四年前,为了你妈那件事,花费的金额就已经超过你的遗产。哦,你当初是不是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受害者,觉得自己被全世界给抛弃了,正躲在某个角落给自己舔伤口?”
脑海深处一直被强行压下去的某些记忆片段又重新跳跃出来。
重新霸占了脑子。
头儿告诉我。
十四年前,有人给了他一笔钱,他才那样尽心尽力照顾我。
顾队告诉我。
他从榕市被调到温城,正好是在我入单位的前一年。
我想起在榕市,靳少忱的独立公寓的书房看到的那张我刚进单位拍的照片。
却原来。
不是我想的那样。
司楠又哭又笑,她情绪波动得比我还大,只声音尖锐伤心,“他在你十四岁那年,就把你前后所有的路都给铺好了,可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活该躲在角落里哭,你活该!”
顾队对我说。
有人在为我铺路。
我知道的。
在那之前,就该发现的。
可我装成了鸵鸟。
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我故意忽视了那么多信息。
只为了骗自己。
“你根本不配他为你做那么多!”司楠端起冷饮,猛灌了一口。
我讷讷地,“是啊,我确实不配...”
我突然想起今天,他载着我,把车开得飞快。
直到下车,我都觉得他就是个不可理喻的疯子。
现在想想,他只是想试探我,对他有几分信任。
而我。
我做了什么。
我现在满心满眼里都是今天从他车上下来的画面。
他对我说,你走吧,那个时候,冰冷的眸底注满了沉痛和受伤。
司楠伸出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服务员端了菜单过来,她递了张金卡,说结账。
这意思就是可以走了。
等待的时间里,她已经重新补了妆,整个人又靓丽起来。
只不过眼神依旧有些凄凉,笑容也十分沧桑。
她说,“我以为他喜欢柔弱型的,我故意把自己装成你这款,到头来,才知道,他心里早就满了,住不下我。”
最后四个字落下,她整个人也站了起来,拿起蛤蟆镜戴上,最后看了我一眼,目光露出几分遗憾的样子。
“司楠。”我追上去,“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是啊,我为什么告诉你这些呢。”她停下来,看着我,“我流产是真的,却不是我愿意的,是他亲自把我送上手术台的。”
她目光里的悲哀是那样浓烈,差点让我无端对她怜悯起来。
可我不会忘记她对我做过的事。
司楠又笑了起来,“可他不知道,主刀医生和我爸是朋友,我这辈子不能再怀孕是假的,我想让他一辈子都觉得亏欠我。”
所以说,美人都是蛇蝎心肠。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她回头看着我,目光近乎哀怨嫉妒,最后化作平静,认命般嘲弄地自言自语,“我现在,在他手里就是一块破布,想丢给谁玩都可以。”
八月份的天气,爽朗干燥。
咖啡厅的冷气徐徐吹到皮肤上,干凉的气息扑面。
我不太能理解司楠了,她本来可以有更好的人生。
“你何必呢?”我轻声叹息。
“我爱他。”司楠正色看着我,“就像他对你一样。”
心尖颤了颤。
狂乱的心跳根本压制不住,耳边只听到司楠嗤笑的声音,“你以为他为什么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