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走着瞧吧,看谁,能笑到最后。”季良冷声说了一句,转身离开,背上已经湿了一片。
我看着他雨中的背影,那么绝决,从这一刻起,或许他们真正的壁垒分明,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了。
不再是一家人了,连假装都不是。
我回转头,看到季越的目光还落在墓碑上,季业的黑白相片上,笑容还是那么和蔼。
雨水模糊了我们的视线,但是我还是从季越的眸子里,看出一丝愧疚。
在季业的墓前,他知道不该跟季良争什么,可是有些东西,不在乎价值,是他的原则。
我踮着脚尖,伸手遮住季越的头顶:“你别难过了,爸不会怪你的。”
季越忽然俯身抱住了我,声音低沉地说道:“把陆昂跟我妈葬在一起,不是我的私心,而是他们的遗体根本没办法分开,他们死的时候,两只手紧紧握着,爆炸过后,连血肉都融在一起了。”
我心里,多少是有些震撼的,我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陆昂对林曼居然还是如此情深。
我想那时,季业大概也看到了吧,所以他最后应该也是释怀了。
一切的是非对错,到最后,都以死为终点,获得圆满。
虽然还有那么多的事情,我们无法得知真相,可是这也许就是人生,前面的路总是充满着太多的未知,所以才会五彩斑斓。
葬礼过后,季越也没有时间去凭缅过去,季良彻底清查账目,最后得出的结论竟然是季越有五千万的亏空,所以他要求季越在一个月之内补上,不然就要告他挪用公款。
那天正好是公司例会,我在外面等季越,所有人离开之后,会议室里,大概只剩他们两个人。
我听到季良这么说的时候,忍不住从门口进去:“季越他不会这么做的。”
季良扭头看着我,脸上的表情让我陌生:“你了解他多少,我跟他从小一起长大,都没有看出,他竟然这么忘恩负义,何况是你。”
他眼神里的冷厉,已经没有半点以前的情分,现在的我们,就像楚河汉界,壁垒分明。
虽然我一直都知道,他们两个人,早晚有一天会走到这步,可是现在真的变成这样,还是让我猝不及防。
一直都沉默不语的季越,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视线看着季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既然要公事公办,那我们就法庭上见吧。”
他说着的时候,已经走到我身边,揽着我的肩就往外走。
季越的神情肃然,我本来想问他什么,可是最后还是没敢开口。
我们现在住在漫香林的房子,之前被一把火烧了,季越找人修缮过,虽然没有那么的奢华,但这至少是属于我们自己的家。
中午季越叫了丹尼他们,到家里烧烤,正好房子前面是一片空地,旁边还是一片花海。
我抱着念念,坐在草地上铺的垫子上,虽然小丫头很想往旁边爬,可是毕竟天有些凉了,我不敢让她下去。
烧烤的香味很快飘了过来,我看着他们打闹,就好像以前看他们在会所的时候一样。
在这种时候,难得他们还能和以前一样,没有
对我们敬而远之。
年龄最小的蓝洋,拿着一串东西跑了过来,笑着放到念念的唇边:“宝贝儿,叔叔给你吃好东西。”
我都没看清是什么,就见念念上去就咬了一口,然后就皱着小脸哭了起来。
蓝洋立刻拿着手机给念念拍照:“可以做最新表情包了,我们家念念马上要成小网红了,来,叔叔先亲一个!”
看到他亲过来,我还没有所动作,念念伸手就朝他挠了过去,吓得他赶紧躲开。
可惜他闪开时,还是被季越揍了一拳:“你想死啊,欺负我女儿。”
蓝洋忙笑着讨饶:“越哥,我就开个玩笑,表情包回头发给你。”
看着他逃也似的跑掉,季越在我身边坐下,见念念还是哭得鼻涕眼泪一脸,他伸手抱了过去:“念念不哭,爸爸一会儿帮你报仇。”
像是听懂了似的,念念抽泣了两声,真的不哭了。
然后没过一会儿,蓝洋就被一串辣椒辣哭了,满脸通红,舌头打着结说道:“这是谁干的,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季越在一边,还是很认真地烤着玉米,然后拿给我吃,又亲了一下念念,拿出手机对着浑身冒火的蓝洋:“你会红的。”
蓝洋这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但是所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也无计可施,只能到处乱跳,看起来相当滑稽。
睚眦必报,就是季越的风格。
我知道他跟季良的纷争,也不过是刚开始而已,他现在放松,必定也是有着别的打算。
果不其然的,第二天,他们聚会的事情便上了新闻,网上评论一片讨伐之声,说他们这些富二代生活奢靡,场面堪比海天盛筵。
我看到时,不禁瞠目结舌:“这些人的眼睛都是长歪的吗,哪里就奢靡了,哪里就海天盛筵了?”
除了我之外,连个女人都没看见,吃个烧烤,普通人谁都吃得起吧!
季越却只是笑笑:“你不知道吗,现在的新闻,都像连续剧似的,今天一阵风骂的狗血喷头,明天就该反转了。”
这就叫炒作?
我是真的不懂了,连引导大众舆论的新闻都可以当成营销手段,那到底还有什么是可信的?
季越走过来,轻轻地抱住我,在我额头印下一吻:“这就是现实,身在漩涡之中,很多事身不由己,雨彤,我只希望,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还在我身边。”
我是相信季越的,他可以做事果决,不拖泥带水,他对对手,也绝不纵容姑息,但是他不会蓄意挑衅,他始终坚持自己的初心,这一点,我很佩服他。
原本季越说想把新公司开到枫城,可以离陆仟近些,但是现在形势所逼,只能留在龙城。
季越以前,修的是轻化工专业,导师是国际知名的香水大师,所以新公司主打香水品牌,取名彤。
公司刚起步,很多事要亲力亲为,我把念念给保姆带,也在公司帮季越,虽然我能做的事很少,可是还是觉得,我是跟他站在一起的。
生产用的设备,都是从法国运来的,但是我们聘用的技师,技术还不够精湛,季越特意送他们去巴黎培训,所
以现在调试的工作,全落在了季越身上。
我做完手头的事情,去看他的时候,见他穿着工作服,戴着帽子,很认真地在拧着螺丝,但即便是这样,却还是掩不住他的风华。
我用手机拍了一张照片,然后走过去,用纸巾帮他擦着满头的大汗:“老板,该下班了。”
“还有一点,等我一下。”他说着,想要推开机器上面的部分。
我连忙要去帮他,却被他挡开了:“你别管了,很脏。”
他的衣服上,的确满是油污,刚刚,也都是他一个人在做这么吃力的工作吧。
明明很辛苦,可是他却舍不得让我动手。
我心里有些暖,也有些酸,没听他的话,也帮忙动手去推。
夫妻之间,不就是应该风雨同舟吗,我看着他歉意的眼神,笑了笑说:“老板,能不能快点,我肚子饿了。”
季越也是笑了一下,然后低头又开始调试,我也在旁边看着,看不懂就问他,他也耐心地给我讲,我很快就能给他做些辅助的工作,过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完成了。
我伸了下腰,才觉得腰酸背疼的,不觉就皱了下眉。
季越看着我,脸上还在笑着,伸手在我脸上抹了一下:“小花猫,去吃饭吧。”
听到吃饭,我来了点精神,却还是苦着脸张开手:“走不动了,你背我。”
他蹲下身,扭头看我:“上来。”
我像一滩烂泥一样趴在他的背上,看着他走出门口,进电梯的时候,我不经意地转过头,看到明亮的电梯壁上,我的脸真的像花猫似的,但很明显是被他故意抹的,我立刻挣扎着跳了下去:“季越,你怎么这样啊,刚刚,有没有被人看到?”太丢人了!
季越看着我手舞足蹈的样子,忽然笑着将我揽紧:“我不嫌弃。”
这不是嫌不嫌弃的问题啊,而是——
可我一个字还没说出口,季越就已经吻住了我,吻的那么深,我快不能呼吸了。
电梯门叮的一声,我听到外面一群女孩子的说笑声,立刻想推开季越,但是他竟然不肯放手。
外面的说笑声戛然而止,我偷眼看过去,见那些女孩子都一脸惊呆地看着我们,然后都低下了头:“季总,我们什么都没看到。”
季越也没说话,拉着我就出去了,可是我的脸,已经羞得不知道是什么颜色了。
在楼下的洗手间洗了脸,也没换衣服,季越拉着我的手,到外面找餐厅吃饭。
可是进去时,却被门口的服务生拦住了:“对不起,先生,你们不能进去。”
看到他鄙夷的神色,季越才意识到什么,他低头看了一下身上满是油污的工作服:“不好意思,忘记换了。”
他说着的时候,已经伸手脱去了上衣,只穿着一件黑色的衬衣。
如果是有眼光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他的衬衣品牌价值不菲,上面的袖扣都是纯手工定做。
可是那个服务生显然不认识,他看到季越又拉着我往里走,竟然伸手推了离他比较近的我一下:“没听到我的话吗,怎么给脸不要脸呢,这地方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