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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民们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不测了呢?”我一边打扫屋子,把无鸣放到我睡的小床上。等我回头看他的时候,他手里抓着一个已经看不出是什么颜色的洋娃娃,娃娃的身体上沾满了灰尘。
“无鸣,你是从哪里找到这个娃娃的?”我惊喜地走过去,这是子漠和我第一次见面送我的礼物阿,当年,这是城里最流行的粉红色公主洋娃娃。
无鸣拿着娃娃,小嘴吧嗒着,大眼睛有神地看着我。
把房子打扫一遍,已经是下午了。无鸣开始用哀求的眼神看着我,他饿了。
我也饿了。
我从小布口袋里拿出一瓶血,那是父亲特意塞到我兜子里的,一边给无鸣喂奶,一边补充自己的体力。算计着房子里灰尘的厚度,三娘的房子,至少应该已经一年没有人来打扫过了,院子里有一些稀落的脚印,但是到了屋子门口,就停止了。
屋子门口还有一些随风摇晃的,快要掉了的符,黄纸年久已经残损不堪。
我呆呆地坐在自己的小床上,如今睡在上面已经伸不开腿了,小床发出咯吱咯吱的老化声音,子漠当年送我的娃娃都已经老了,眼睛黯淡无光,无鸣吃饱了奶,就沉沉地睡了。
天色一点点昏暗。
村子里的阴气越来越重了,我小心地从布包里抽出一卷黄纸,和了墨汁。
将三娘的房子用符咒精心地保护起来,无鸣睡得很沉很香,身体周围泛出朦胧的奶气。子漠送我的洋娃娃还抓在他手心里,我在他额头亲了一下,然后走出屋子。
夜色降临。
村子的小路上热闹了起来,人来人往,那些人都面无表情,似乎是从地下突然钻出来的一样,不说话,慢慢地来回游走。
我抓紧了手里装满符咒的小兜子,深呼吸了一会儿,然后走上了村子中央的那条小路。
那些游走的村民,突然都停住了,血红的或是青紫色的眼睛都呆滞地望着我,一时间静止。不一会儿,他们开始慢慢地向我靠拢过来。
“镇定,镇定。”我默默地对自己说,手伸进兜子里,捏出一沓黄纸,他们都平举起了手臂,指甲缝隙里肮脏而细菌滋生。
“可恨的麻八寻,竟然将他们都变成了行尸走肉!”我心里难过地想,脚下的步伐开始有节奏地画起驱散怨气的符号,那些村民们的脸上开始浮现惊恐的神情,他们向我靠近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事不宜迟,我开始迅速将书有招魂的黄纸贴到每一个村民的额头上,那些额头碰到符纸的村民纷纷倒下去,后面的又慢慢地围上来,看着小路上倒下的行尸走肉越来越多,我心里的紧张情绪也渐渐安定了。
终于看着最后一个村民在我面前狰狞地倒了下去,我长出了一口气,他们躺在这睡上一觉,明天早晨起来,就会恢复记忆了,村子荒芜了这么久,不知道要多长时间农田和庄稼才能收获,他们要辛苦几年,过过苦日子了。
唉!
我下意识地把手伸到兜子里,心里顿时一惊,兜子还剩下一张符。
还有一个!
我左右张望,小路上躺满了横七竖八的村民,还有一个,在哪里?
我想起了躺在小床上沉睡的无鸣,我想起来他手里眼神黯淡的洋娃娃!
糟了!
我忙没命地开始往三娘家里跑,心里一边默念着,无鸣长命百岁,无鸣长命百岁。
妈妈马上就回来了。
气喘吁吁地跑回,撞开小间的门,无鸣正躺在床上,瞪大眼睛看着我,见我焦急的表情,他张嘴说:“哦。”
“无鸣,你没事吧?”我一边摸着他吓得发白的小脸,一边自责自己的疏忽,洋娃娃再旧,怎么会有那么黯淡无光的眼睛,分明是被婴灵附体的怨偶阿!
“哦。”无鸣依然瞪着眼睛看着门。
我心里一惊,回头,看见门的上方,那个洋娃娃口里流着血倒挂着,一双黯淡的眼睛死死地望着我,怨气已经被收复了!
“是谁?”是谁收复了婴灵?我不相信地看了看无鸣,不可能是无鸣,他还是个刚刚满月的婴儿阿。
窗外又传来翅膀扇动的声音,我忙跑过去打开窗,接着惨淡的月光,我看见后窗的上空,有一个逐渐消失的小背影,后背上还有一对肉翅。
生产无鸣前后,这已经是第多少次看见天使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揉着微微突跳的太阳穴,埋了洋娃娃,仔细地检查了门窗,抱着无鸣疑惑地睡过去。
第二天早晨起来,就听到了村子里热闹的开工声,壮劳力已经集结在村口,虽然大家都忘记了这一年多时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荒废的农田需要重新开垦,村长在喊话。
我心里欣慰地悄悄返回三娘家,把无鸣又结实地绑在腰间,喝了剩下的小半瓶血,然后来到坟地。坐在坟地的中央,也就是龙穴的位置,我开始闭目施法。
坟地的土被真气而成的风层层卷起,无鸣把眼睛嘴巴紧紧地伏在我后背上,看也不敢看。我的额头上渗透出细密的汗珠,重整坟茔是件耗费能量的事情,大颗的沙粒划在面颊上分外的疼。
咒语已经在心里背诵了几千几万次,熟练得不能再熟练,我抵着自己的胸口,费力地继续。
闸溪渐渐又开始流动,小潭里也开始重新蓄水,后山的阴雾渐渐淡化,无鸣也抬起了小脸儿,欣喜地瞪大眼睛,嘴里小声地哦哦着。
楚生的棺材重新置入龙穴,麻八寻父亲的骨灰纵身飞入深不见底的小潭。娘,三娘和小雨的坟头开始有了些许微微的翠绿。
我疲惫不堪地睁开眼,闸溪依然不够清澈,后山的雾气也不够干净。但这样就足够,天地山水,自然有其自然形成的灵性,如同修行修身,强行遗忘是难以达成最终效果的,还是让时间来慢慢挽回一切错误吧。